早上法言随的生物钟准时把他从睡梦中唤醒。他躺在床上只纠结了五秒钟,便果断地翻身起床。
法言随按部就班地穿衣洗漱,吃早餐,看几十分钟拳击比赛视频,而后背上背包跑步去往拳馆。
虽然孙教练劝法言随好好休息,但他没听。距离初赛仅有两天,他说什么也不能闲下来。
孙教练还告诉法言随,昨日的事已经有了眉目。是他们那儿的清洁工偷梁换柱,换走了法言随原来的水杯。
据清洁工陈述,他没想过也犯不着谋害法言随。他不认识法言随的杯子,是路远给他转钱请他帮忙换水杯。路远说自己无意和法言随拿错了杯子,觉得太晦气了不愿意亲自跑回来换,麻烦他跑个腿。
看吧,和钱沾边的准没啥好事情。孙教练把清洁工骂得狗血淋头,害人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以工作担保,以后再也不敢傻乎乎地去做这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事。
起床后法言随没有不适的感觉,但以防万一,他吃了片抑制药,揣上抑制剂和遮蔽剂才出门。
原本陌生的沿途风景,如今逐渐变得熟悉。法言随猛然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和崔明礼快同居一个月了。
一个月过得这么快,那三年估计也是弹指一挥间。
这样也好,不,这样最好。
就在法言随思绪万千之际,几个人悄悄跟踪在他身后,而他没有察觉。等到靠近一条小巷,里面传出一股似曾相识的alpha的气味,他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
后面一个人跑上前撞了法言随一下,把他撞进进巷子里。里面的人蓄谋已久伺机而动,甩来一闷棍。法言随下意识后撤步,伸手格挡护住头部。
谁料这是那群人的假动作,下一秒有人把一管冰凉的液体刺进了法言随的手臂。这管药药效很猛,法言随霎时眼前发黑双腿发软,只能扶着墙喘气。
偷袭他的人趁机溜之大吉。
根据常识推断,他们给法言随注射的药液大概率是是alpha抑制易感期的抑制剂。omega和alpha的生理期用药很严格,错用极易造成信息素紊乱。
而法言随本来就发Q期异常,这管药下去更是雪上加霜。他顺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把双肩包从后背换至前胸,哆哆嗦嗦地拉开拉链摸索药品。
清晨大部分居民们还未外出,法言随选的又是人少的路线,恐怕再过一个小时才会有人影出现。体内两种抑制药打架,导致法言随的信息素疯了般往外冒,如同存放白酒的仓库炸了。路人如果不仔细辨别,可能会误以为是一个超级酒鬼醉倒在小巷。
法言随从不会坐以待毙。他先在烫得吓人的腺体处喷洒遮蔽剂,再拨打电话喊救护车。说话的时候法言随快捋不直舌头,磕磕巴巴费了老鼻子劲才把自己的情况讲清楚。
平日里法言随对付绝大部分alpha不成问题,以一敌十太浮夸,以一敌三不在话下。
可遮蔽剂能掩盖的范围实在有限,白酒味仍旧浓烈。如果现在有稍微强壮点的alpha被他这高浓度信息素弄得失去理智,那他估计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对方为所欲为。
法言随不由得想到崔明礼曾说的话——“不懂得控制信息素早晚会吃亏”。希望这冤家的乌鸦嘴别一语成谶。
所幸主星球救护车上门速度值得信赖。专业的医护人员把法言随运上担架,熟练地给他打点滴。伴随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内,法言随的神智渐渐清明,手脚也有了力气。
等到医院时,法言随基本已无大碍。医生护士们均被他强悍的身体素质所折服,不过还是推着他去做了各项检查。
法言随一边配合医院做检查,一边报了案,详细地给警察叙述了从昨天到今天的种种遭遇。
为了不让孙教练他老人家担心,法言随发了条简讯,说自己今天一整天都会在家休养。至于路远这混蛋,他会亲自收拾。
忙完这一切后,快到下午一点钟。法言随举着吊瓶去上了个卫生间,顺便让小机器人帮他去食堂买饭。这个时间点食堂只剩下些残羹冷炙,只能凑合着吃。
法言随平时不挑食,此时不知是不是体内的激素和信息素作祟,看着餐盘里的汤汤水水他竟有些食不下咽。
还不如吃崔明礼的“爱心餐”呢,起码是新鲜热乎的。
不对,他怎么又想到崔明礼了?刚刚医生让他最好叫亲属来照看,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崔明礼。
若说亲人,除了法言笑外他再也没有亲人了,其他的只能算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以及比较关心他的长辈孙教练,两个人是伯乐与千里马,亦师亦友。
以上二人法言随均不愿让他们担惊受怕,当然不会叫他们过来。而法言随自分化后就成了个独行侠,没交什么朋友,之前的那些朋友因为他成了omega也慢慢疏远了。
因此他能想到的人有且只有崔明礼。尽管感情上他们都不承认对方是彼此的家人,但法律和事实上就是如此。如果今天法言随出了什么大事,别人最先找的人也会是崔明礼。
家人吗……法言随愣愣地盯着手背上的输液针。早上起床时,他也想到了崔明礼。他去阳台收衣服,看见崔明礼借给他穿的那套居家服,居然差一点就抱在怀里猛嗅上面的气味。
omega和alpha在生理期都会对伴侣用过的物品表现出依赖。法言随被自己的举动吓一跳:原来他潜意识里已经把崔明礼当作了伴侣?
这简直是鬼故事。信息素,一定是信息素把他脑子搞坏掉了。
法言随想冷静地思考,可他无法做到完全冷静。他现在的心理状态并不强大,甚至算得上无比脆弱。
他已经错过两次拳王争霸赛,难道还要错过第三次么?
法言随实在不甘心。他决定再找崔明礼讨论临时标记,崔明礼若是依旧不肯答应……他就花钱去找别的alpha帮忙。
崔明礼要拿此事做文章就做吧,他不在乎。只要能好好参加完比赛,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认。
正当他拿出手机打算给崔明礼发消息时,好像有心灵感应般,崔明礼的信息好巧不巧弹在界面上:
【法哥,初赛完了没,结果怎么样?】
法言随单手打字,把触摸屏摁出了机械键盘的动静:【还没开始比,哪来的结果?】
【非常抱歉,我不太记得清比赛时间。】崔明礼态度极好地道歉。
法言随阴阳怪气地回复:【也不知您是贵人多忘事,还是架子大,这种事随便搜搜不就知道了】
崔明礼宛如被抽了虾线的虾,往常的嚣张气焰全无,低眉顺眼道:【我是真的记错了,别生气。生气影响心情,影响发挥。】
法言随看他们这段聊天记录,越看越觉得崔明礼要么被盗号要么被夺舍,总之不太正常。他本想翻翻前面的聊天记录,因单手不好操控,结果播了个在线语音聊天过去。
他一惊,还没来得及挂断,崔明礼就接通了:“喂,你有病吧,不是说过最好别打电话吗?”
听见那刻意降低分贝的熟悉声音,法言随不自觉地唇角轻扬:“我确实有病。”
崔明礼被他的发言干得脑子发懵,卡壳几秒后才说道:“……你有点让我害怕。”
“你不跟我抬杠也让我害怕,以为你被狂热粉丝囚禁了,”法言随捣鼓手机,发了个定位过去,“有没有空来医院接我?”
“我去,你真病啊。练拳果然很危险。”
“不是练拳的原因。你来不来?我一个小时后走。”法言随没做过多的解释,说完这句后便结束了通话。
医生建议法言随多住院观察几天,比赛在即,法言随毫不犹豫地否决。“您没时间住院打点滴也没关系,我给您多开点针剂,您自己在家就可以注射,”医生充分尊重患者的意愿,噼里啪啦地打出一长串字符,“您说您已婚,那最好让您爱人标记您。任何药物都没天然方法高效无副作用。”
是药三分毒。况且运动员用药都很小心,特别是赛前,能不用药就最好别用。法言随心中惘然,提起药袋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医院。
法言随站在医院门口倒计时。这里人来人往,无数与法言随擦肩而过的人们或喜或悲,或忧或惧。也有人和他一样,站在这儿静静等待。
一个戴着口罩帽子墨镜三件套的高个子男人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唰——”地一下给法言随戴上口罩,捉住他的手腕一路小跑,像塞包裹一样把法言随硬搡进汽车后座。
通过苹果的清香,法言随辨认出此贼头贼脑的男子是他的丈夫。不然他早一个上勾拳给这人下巴打脱臼了。
崔明礼长腿一迈闪电般挤进后座,拍拍前面的驾驶位靠背。司机默契地踩下油门扬长而去。法言随这才看见司机原来也全副武装,推测他可能是崔明礼的助理。
真够谨慎啊。
“怎么不回消息?”崔明礼保持着略显滑稽的造型,举起手机质问法言随。
法言随定睛一看,两分钟前崔明礼给他发了停车的位置。他走了会儿神没能及时查收秒回,结果崔明礼就急匆匆地赶来拽走他。法言随无语道:“你急什么,我是十几秒没回你,不是十几个小时。”
“大哥,我在外面多呆一秒都是危险的。”崔明礼不依不饶。
“……以你这严防死守的程度,根本不会有人发现的好吧。再说,我一个人上车不比你下车来拖走我强?”法言随有时候是真不理解崔明礼的脑回路。
崔明礼被问住了,支支吾吾老半天,梗着脖子撒泼耍浑道:“你,你少管,我还不是担心你病得太严重,晕倒在医院门口影响市容市貌。说说吧,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进医院的。”
法言随自动无视崔明礼死鸭子嘴硬的前半段话,只听最后一句。他扫了眼司机的背影,朝崔明礼招招手。
崔明礼身子微斜,把耳朵凑了过去。法言随把给警察讲的话又给崔明礼讲了遍。
坐在驾驶座的王哥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恨不得耳朵飞到后排两人中间。从后视镜中王哥瞥见法言随的半张脸,根据隐约的面部轮廓猜测人是好看的,具体长啥样不得而知。
两个人还都把脸蒙得严严实实,导致王哥甚至不能通过他们的表情推断内容是好是坏。
不过法言随单方面的谈话结束后,崔明礼的回应听起来有点凝重:“你这是不是不能再拖了,感觉很急。”
法言随叹息道:“不是‘感觉很急’,就是很急。十万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