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恨毒了他的无能与纯善。
每每看见路西斐尔捧着花走来,她都会想起过去的自己,想起那个愚蠢的、无可救药的灵魂。
于是,呼吸变得急促,眼皮快速弹跳,脸颊微微抽搐……公主简直恨不得杀了他,没用的废物就该遣回地狱!
可是,她这个不堪大用的孩子却在“活着”这方面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他弱小、无能,却偏偏有着如野狗般顽强的生命力!
公主不止一次掐住他的脖子,脑袋撞在墙上、锐器穿过心脏、刀锋割开喉咙……她真心实意地希望他去死,如此疯狂的举动令护卫都感到胆寒。
可他每次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每次都挣扎着爬起来,染着血的手紧抓散开的花瓣,颤巍巍地递给她。
公主打飞那只令她觉得恶心的手,破口大骂道:“你是狗吗?打你骂你都不觉得愤怒吗?你没有一点儿廉耻心吗?快站起来,杀了我啊!”
偶尔,她折磨到中途,忽然变得温柔,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没关系,没关系,就算体能差了些也没关系,你还可以用毒药,用其他各种龌蹉肮脏的手段啊!”
“我教你,很简单。先把毒药抿在嘴唇上,然后笑着靠近他,去吻他的嘴唇。记住,不要伸舌头。”
“你也可以的,因为你长着和我一样的脸。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美貌,就算是恶魔也不行。我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杀死了所有阻止我登上王位的人。”
公主的手指紧紧掐进掌心的肉里,似哭似笑:“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权利从来不在我的手中。”
“前半生是祭品,后半生是傀儡,我的人生是一场漫长的折磨。这个世界只是一个荒诞的谎言,你我从来没有真实地活过……”
路西斐尔没有说话,如同一只死狗匍匐在地上,无力挣扎,难以反抗。背部鲜血淋漓,身下晕开一滩红色。
他无法理解公主的话,因为此刻的痛苦是真实的、剧烈的、无法忽视的。
锤子扬起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一声又一声地重击,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咔嚓声、血液飞溅的噗呲声、公主怨恨的怒骂声……
声音构成的世界,正在不断崩解,然后重组。
寸寸断裂的脊椎让他如同废人连手指都抬不起来,路西斐尔仿佛搁浅的鱼发不出丝毫声音。
他在心里数着,从脊椎的尾端到脖颈的骨节,倾听着血肉与白骨的悲歌,哀鸣不绝。
三十六节白骨,三十六击重锤……第三十七次,锤子抬起又落下,他的后脑勺破开一个大洞。这个饱受折磨的灵魂终于获得短暂的安静。
公主抱着他几乎脱离人形的尸体,喃喃自语:“路西斐尔,我绝不会放弃你,绝不会……”
他死去,又醒来,还是这荒诞的世界。
路西斐尔缓缓抬起手,鲜红的花瓣与血液融为一体,在公主的手背上留下透着奇异香味的血渍。
“……母后,放弃我,也放过自己吧。”
公主的身体猛地僵硬,低头满是血污的脸庞,眼中怨恨翻涌,毫不犹豫地将他甩到地上!重锤再次落下!
“凭什么!?我离成功已经这么近了!你竟敢叫我放弃!你这个没有心的怪物怎么可能明白我的痛苦!”
我明白。
因为我就是你盛放痛苦的容器。
路西斐尔默默在心中说道,但他不做辩解,只是紧闭双眼。灵魂失重不断下坠,世界逐渐离他远去。
……
“三十六节,你没数错。”姜茵放下衣服,动作轻柔。
路西斐尔低头整理衣摆,鼻梁的顶角与下颚线几乎重合。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的嘴唇薄得近乎没有。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他问道,语气透出单纯的困惑。
姜茵没有说话,耳边又一次响起系统的警告。她心里有些犹豫,1号密室的谜题似乎过于简单了。
这个过程中,没有复杂的解密,没有精彩的智斗。她只是问他,他就把谜底毫无隐瞒地告诉她。
姜茵心情复杂地提交答案。
【恭喜您回答正确!本次传送预计需要10秒!10,9,8……】
姜茵的指尖变得透明,阳光穿过渐渐消融的发丝。她回过头,看向好友,露出笑容:“谢谢,我该离开了。”
路西斐尔身体微颤,并未伸手试图挽留她,只是孤独地坐在原地,仰着脑袋,轻轻地开口:“我明白了,能留下你的名字吗?”
姜茵这时才意识到,她问了路西斐尔很多事情,但她从来没有介绍过自己,对方也一直装作没这回事,从不主动提及。
此刻,路西斐尔望着她即将消散的幻影,祈求得到只言片语的真实。
黑色缎带遮住眉眼,但真诚的目光穿透厚重的布料,极具少年感的长相如同缓缓盛放的花苞,无声诱惑。
姜茵说不出拒绝的话。
【……1!】
她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身影忽的消失在原地,连同熟悉的气息。风吹起满地的花瓣,落在路西斐尔的发间与肩上。
花圃中的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凋零,尚未绽放的花苞也被催熟,经历短暂的怒放,然后腐烂成泥,重归土地。
天空不知何时涌现庞大的阴影,太阳都不得不避其光辉,隐匿于重重云层之后。光芒被吞噬,日月在刹那颠倒。
猩红蝴蝶在夜色下翩翩起舞,银发青年自世界的阴影中缓缓走来,面带微笑,步调优雅,好似即将参加舞会的贵族公子。
路西斐尔抓住眼角的黑布,一把将其扯下。
黄绿交融的瞳孔邪恶而可怖,透着择人欲噬的冷光,可偏偏他的表情温顺而平静,如同被推上祭坛的羔羊。
“你不该阻拦我,这是一个自大而愚蠢的选择。”该隐的目光穿透他,仿佛正在与另一个强大的存在对话。
他周围的蝴蝶寸寸石化,染上诡异的灰质,如冰雹般砸在地上,摔成齑粉。
然而该隐就那样自然而然地站在原地,面带微笑地注视他,额前碎发轻轻飞舞,丝毫不受影响。
“好在我是一个善良的人,我原谅你。”
“现在,以死谢罪吧。”
嘭的一声轻响,世界染上猩红。
该隐神情轻快地哼着歌,踩着骨与血的废墟,视线飞跃被阴影吞噬的空间,继续追索姜茵的踪迹。
可就在这时,那具失去头颅的尸体却颤巍巍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脚踝,极尽所能地阻止他离开。
“噢……”该隐叹了口气,随意一脚,踢开破败的尸体,“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和疯子战斗的原因。麻烦又碍事的东西。”
破碎的头颅之间,山羊瞳注视着一切。
……
【2号密室主题为[此生长]!谜题为:龙嗣的犄角有多长?您将有且只有一次答题机会,请谨慎回答。】
姜茵一睁眼,就撞见好大一朵血花在自己面前绽开,脸上更是飞溅出大片血渍,额头和脸颊更是重灾区。
下巴还在嘀嗒嘀嗒地淌血,姜茵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十八禁画面。
路西斐尔的脑袋如同折断的花枝,陷在断肢残骸中。漂亮的五官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仿佛施害者有意避开那张堪称艺术品的脸蛋。
公主坐在宫殿的最高处,恹恹地看着下方的惨剧,语气毫无人类的感情可言,托着下巴,命令道:“拖下去,扔笼子里。”
姜茵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人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干活啊!”
语罢,他率先拖起路西斐尔的半边尸体,退下宫殿。姜茵木然地抱起血淋淋的脑袋,跟在他身后。
她没有去看高台上的公主,坐在王座上的人已经异化成内心扭曲的怪物。就算是完好的宝石胸针,也无法再唤醒公主的理智。
姜茵胸前的衣物已被潺潺的血液浸湿,手指碰到断首的伤口,微微颤抖。原本脚下大理石地面干净得反光,然而她所过之处,满是泥泞的血迹。
她心中清楚,路西斐尔作为未来魔王肯定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死去,可是此情此景换作任何人都无法保持绝对的理智。
姜茵抱着他的脑袋,双手粘腻,胃部一顿翻腾,差点没吐出来。
她能毫不犹豫地反杀敌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喜欢杀戮,更别说这份血腥只是纯粹的折磨。
她是人,一个有着正常三观的人,而非以折磨他人取乐的混蛋。
直到此时此刻,姜茵终于明白密室游戏的危险之处。
它没有像正常副本那样逼迫玩家完成不同的任务,也没有如隐藏副本般要求玩家协助或保护他人。
魔王塔就像一个盒子,里面放着构成路西斐尔的血肉与记忆,将他经历的残忍与绝望包裹成密室。
玩家越是深入其中,越容易被同化,直到永远迷失,以为自己也是其中一员。路西斐尔是密室的核心,也是危险的根源。
他的经历很容易引起玩家的情绪波动,越忍不住靠近,越容易被影响,然后渐渐忘记自己身处密室。
这么来看,要不是怪物男友穷追不舍引起系统警报,她根本无法通关1号密室。可如果不是他,姜茵也不会被逼进入如此危险的地图!
姜茵想到这里,忍不住咬牙切齿。
“什么爱人伴侣,我看是来讨债的!”
提问:该隐的幻术成功了吗?
姜茵:有点爱,但是不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暴躁魔王崽今天也在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