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酿酒那些年 第13章 新书

捕蛇人姗姗来迟，靠着一首吹得荒腔走板的小曲，还有一个不知放了什么的草囊，把三条蛇悉数收入囊中。他证实了迟晚意的猜想，蛇的确没有毒，也没有激烈攻击的习性。

迟晚意与早霜一边收拾残局，一边盘算今日损失，毫无意外得出一天白干的结论。

陆竞澜也留下来帮忙，清理收拾的动作娴熟得不像养尊处优的钱庄少爷。

迟晚意看收拾得差不多，赶紧道谢把他送出食肆，贫穷如她，付不起陆竞澜的工钱。

临走时陆竞澜问了食肆平日的情况，有几个人看店，分工都是怎么样的，最后问她：“想过再请一个驻店的跑堂吗？闹市里开店的麻烦事还有很多，多个人心里也安定一些。”

迟晚意：“想过，但银钱不够。”

食肆盈利还未回本，她手中银钱不够支撑多一位跑堂的工钱。

但陆竞澜的话不假，迟晚意与早霜还有金嫂母女，一起勉强能够应付几个地痞流氓，然而四人并非时刻相伴，像今日的意外状况，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陆竞澜看过账簿，知晓情况，想了想给了她两个办法。

“我暂时借你个人？你包他三餐食宿让他住在食肆后院，每月五贯工钱即可。”

“或者中秋后你们先歇着，九月再开张盈利会跟上，你去牙行找个顺心意的跑堂。”

“借人，五贯我还是付得起的，”迟晚意不解，“但你怎么确定闭店等九月再开，食肆的盈利就会好起来？”

“闭不闭店都会好的。”陆竞澜只卖关子，用折扇指了指她被热水烫得起了水泡的手，“迟姑娘，手伤记得处理一下。还有，我借那个人可能脾气比较差，你大胆使唤不要怕。”

迟晚意看着陆竞澜离去的背影，更加困惑了。

中秋休息一日后，陆竞澜借来跑堂的人到了，叫石剑。

石剑生得浓眉大眼，身材健壮，不像跑堂，反而像街尾平安镖局的镖师。

脾气嘛……没有陆竞澜说得那样差，几乎可以用沉默寡言来形容。迟晚意让他做啥，没有二话便去做了，只是从早到晚黑着一张脸，似乎很不高兴。

迟晚意提前付给他工钱，那张脸也没有一点春暖花开的迹象。

昨夜，用蛇囊闹事的流氓养好了伤，又鬼鬼祟祟在门口窥探。

“客官！吃什么！”石剑板着脸走过去，声如洪钟一声殷勤问候，成功把人吓跑。迟晚意很满意，还是叮嘱道：“石剑，以后你帮忙端盘子就好了，不必费嗓子招呼客人。”

石剑瓮声瓮气应了。

这日迟晚意忙着收酒煮酒，又赶在午时才有空去食肆。

她刚走入街口，便看见一条长长的队伍，男女老少都有，一眼过去看不到头，有的人甚至搬了一张小竹凳来，手里还拿着纳凉遮阳的扇子，大有准备排上半天的架势。

酷暑已过，眼下是秋老虎肆虐的燥热。

迟晚意很少见哪家铺子有这么长的队伍，难道这街上开了新医馆，又在义诊？她一边好奇，一边往食肆走，脚步忽然停住，看见队伍拐了个弯，源头没入了食肆门口。

啊？啊啊啊？

迟晚意大步跑进去，被门口的食客一把抓住衣袖，“喂！别插队！”

她顾不得解释，傻眼了，小小的食肆里六张长桌都坐满了人，旁边还有眼巴巴等位置的食客，石剑举着吃食托盘，灵活但艰难地挪动，金嫂一边招呼一边提醒：“卤鸭肠卖完啦！卖完啦！不要再问了。”

石剑发现她，浑厚洪亮的嗓子穿越闹哄哄的店面，“那是我们掌柜的，你快放手！”

抓住迟晚意的人一愣，缩手如闪电，谁能想到食肆掌柜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啊。

迟晚意得救，在金嫂指挥下，跑进后堂帮忙，看见早霜和小枣儿在卤鹌鹑蛋。

厨房里放着的那锅卤牛肉已经快见底了，架子上的三款酒存货也不多。再这样下去，可能夜市之前，就要因为售罄打烊了，但满大街都是排队的银钱，啊不对，客人。

“小枣儿，新鲜牛肉做成热卤最快要多久？鸭肠呢？”

“最快也要一个时辰多，鸭肠也是，卤不费劲，清洗最费劲。”

迟晚意算着时间，那忙完午市，再做夜市的吃食也来得及。

她看鹌鹑蛋剥壳得差不多了，就差放入卤水里煮，当即让小枣儿留在，早霜去跑堂，换石剑出来，随她一起去城东市集采买牛肉鸭肠和三款酒酿。

石剑走得飞快，迟晚意一路小跑，跟得气喘吁吁。

他忽然顿住嫌弃道：“掌柜，你停在原地等我，你走得太慢了，我还要顾着你。”

迟晚意没有多想道：“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运得回来吗？”

“上万两银子的货物我都押过，一点闪失没有！”石剑仿佛听到了不可容忍的质疑，跟她大声澄清自己的专业水准。迟晚意呆住，乖乖交给他银钱，看着他拔腿飞奔。

不会……陆竞澜真的给她弄了个镖师来跑堂吧？

迟晚意觉得自己可能只等了两刻钟不到的功夫。

石剑左手一箩筐新鲜牛肉，右手一箩筐新鲜鸭肠，远远朝她一抛，力度拿捏得精准，两筐装满的食材毫发无伤，一左一右，稳稳落在她脚下。

再过两刻钟，石剑推着装了九坛酒的小板车回来。

他熟练地把两筐菜再搬上去，张嘴想要对她说什么。迟晚意抬手制止，“知道，明白，您先走！”石剑这几日黑乎乎的脸色终于有所松动，露出一个满意欣慰的笑。

迟晚意看他推车也健步如飞的神力，其实很想问问，能不能再载上一个我？

奈何脸皮没有修炼到家，她铆足了劲，小跑回到食肆时，食客已经换了一波了，跑堂换成了石剑和早霜。金嫂母女在后院，熟练地分工配合，用新买来的牛肉鸭肠赶制卤味。

迟晚意没忍住，问了一圈店里比较脸生的食客，到底是从哪儿知道，为什么来排队。

头两个都是不明就里的食客，“我们看到街上人多就来跟着排了，果然很好吃！”

第三位食客给她指点了迷津：“你不知道吗？本城饕餮赵长清公子的新书《东晋美食录》出了小摊食肆篇，盛赞金嫂的卤牛肉香韧入味，肥腻相宜，卤鸭肠更是一绝。”

后面的食客听了插嘴道：“我们也是，看了新书慕名而来的。”

迟晚意眼睛亮起来，没想到真能得到赵长清的推荐。

五人忙碌至戌时一刻，提前闭店休息，因为新一批卤味也售罄了，连酒坛都空了。

迟晚意盘点今日收到食资的时间也比往常长。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算出来的数额，这一日盈利几乎抵上了食肆开业大半个月以来盈利的一半，如果能够按照这种势头，只需要两个月甚至更短时间，就能回本了。

距离她当个甩手掌柜，回旧宅小院心无旁骛地研究酿酒的梦又近了一步！

蓝色封皮的《东晋美食小摊食肆篇》静静躺着桌上，是她拜托石剑去琼林馆买的。

“娘，这可是很有名的美食家赵长清写的。”小枣儿拿起书，翻开找到记载金嫂卤味的那部分，给金嫂念出赵长清写下的赞美之词。

金嫂听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什么赵公子是啥时候来咱们食肆的？我都不知道，早知就送他几两牛肉了。”

迟晚意把银钱和账簿收好，“赵公子去的是咱之前的小吃摊，新店没来。”

金嫂惊讶：“啊？那新的食客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早霜抢答：“我知道！卤味摊搬之前，姑娘给了接手金嫂摊位的摊主一些银钱，还留着小枣儿精心制作的那块地址牌。”

迟晚意也在想这个问题。

地址木牌引导老食客来新店的效果一般般，怎么引导新客的效果就这么好呢？

认真翻阅美食录的小枣儿“咦”了一声，“晚意姐姐，可美食录里写的是新店地址。”

“我看看？”迟晚意接过了书，之前一直在点钱，书还没来得及细看。

美食录上果然写着她们所在的这间城东食肆，然而是写在一张小纸条上的，四角裁剪的纸条边缘很明显。迟晚意小心翼翼地撕开贴纸，原书页上字迹被浆糊晕开，依稀可辨认是旧摊位。这意味着，这些书完整印刷出来后，地址被刻意修正了，才放到琼林馆出售。

多得赵长清，食肆客流自此大增，持续七天后慢慢减弱，趋向了平稳状态。

迟晚意打铁趁热，煮好的自酿酒再拿出来做添头，不少慕名而来的食客变成了熟客。金嫂每日制作的卤味数量比刚开业时翻了一倍，食肆忙中有序，收益稳定起来。

赵长清带着小厮明喻，又来光顾了一回。

迟晚意认出来，送了他两瓶自酿酒，结账时还免了他食资，以表谢意。

赵长清当面打开酒塞，眯起眼闻了闻酒香，才露出赞赏神色，把酒收下。“酒我收，因为美食录是我写的，受得起你的谢礼。但是修订地址这么麻烦的事情，我才懒得做。”

“不是赵公子的手笔？”

“我知道金嫂卤味搬了的时候，新书已经印刷完成，分派到各个书摊，准备出售了。且不说修订工序多繁琐吧，这些分派的书，要找起来多费劲啊。你说是不是，迟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