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本就没鬼神,秦昭宁自然是不信这什么鬼嫁娘杀人的,徐知砚眼中也尽是狐疑。
刘婆子更急着急了,她赶忙在人群中拉来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妇人。
“不信你们问问王家娘子昨夜有没有声响,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年轻妇人忙点点头道:“大人,是听说过这个传说,昨夜也确实听到锣鼓声,但我没起身看。阿嚏——”
她打了个喷嚏。
秦昭宁微微蹙眉后上前问道:“王家娘子,你叫何名?你昨夜去了何处,夏日炎炎怎还着凉了?”
“大人,民妇叫谢素娟。村里人都知道的,我家相公身体不好,我要起夜照料他。昨夜我丈夫夜醒好几次,我也就不小心着凉了。”王家娘子声音细若蚊鸣。
“我可以作证!”一旁的刘婆子高声喊道。
秦昭宁却问:“王家娘子,你口音同其他人不同,你是南方人?”
谢素娟声色柔和道:“民妇是鄞州人,夫家对我有大恩,便嫁过来了。”
刘婆子也插了话:“大人可别看王家娘子现下有口音,她学我们本地话可快咧!这才嫁过来三四年,就学得差不多了。”
谢素娟有些不好意思 ,秦昭宁却仔细打量了眼前妇人,她身着寻常素白麻衣,头上、耳垂、手腕上皆无饰物,仅脖颈上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上系着一块小小的平安扣,成色也只是一般。
谢素娟留意到她的打量,解释道:“民妇买不起什么饰物,听说平安扣可保平安,便求了一枚挂在身上,愿老天爷保我们全家安康。”
秦昭宁点点头,到底只是初步探查,便止了问话,和徐知砚走开了。
“大人可信鬼神?”秦昭宁低声问道。
“自然不信,不过装神弄鬼罢了。”
秦昭宁深以为然:“必然是装神弄鬼,不过知晓用鬼嫁娘传说杀人的,凶手必定在村中。”
她语气笃定,一如此前在洛城时那般自信坚定模样。
徐知砚垂下眸,微微颔首。
“大人。”徐知砚的副手冯翰良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朝他们走来。
他见着秦昭宁,愣了愣:“这是……”
两人齐齐看向徐知砚,徐知砚只淡淡道:“这是姜宁,是我的人,往后会经常同我出入。”
秦昭宁听着有些不舒服,却不敢多言,只是诧异徐知砚竟连她的假名都编纂好了?
“可官衙里事务繁冗……”冯翰良觉得不太妥当,寻常案件便罢了,若涉及辛秘,可不太好办。
“无碍,她极会查案。”徐知砚面不改色。
秦昭宁在洛城时便有破获命案的经历。
彼时她才十三四岁,父亲任洛城别驾从事史一职,她偶然瞧见官府卷宗,还未至案发现场,也未曾见过尸体,却已能在卷宗的文字记载中挖掘案件的疏漏之处。
当时官府已将那庄案子定性为连环杀人案,只是尚未找到凶手,她却从被害者身份上发现了四个案件之间的细微不同,重新定性为模仿杀人案后,官府扩大了搜查范围,很快便寻到了凶手,就连陈年旧案的凶手也一并找到了。
原来那几桩案子的凶手是一对父子,由于陈案案发久远,官府在搜寻时锁定错了嫌疑人。
此后司法衙门便常邀她一同查案,一直到她随父迁至邕州前,她在洛城帮官府破大大小小的案子。
徐知砚自是相信秦昭宁,当下却没有多解释,只是接着问冯翰良,“查到什么?”
上峰是出了名的公正严明铁面无私,他既这么说,冯翰良也不再纠缠,便回禀道:“死者名叫陈芳,四十岁,原籍就是杏花村的,她的丈夫唐川也是杏花村人,常年在城里务工,不常回来。她和唐川以前在外头闯荡过一段时间,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他顿了顿,继续道:“两人有了孩子后,便回村里住了。现下陈芳独自带一个八岁的幼子在村里居住,平常也不干什么活计,与村里人相处十分和善,没有结下什么仇怨,但不常出门,也不曾将邻居邀请到家里,和村里人比较疏离。要说聊得多的,也就是隔壁的刘婆子了。此外,昨夜村里人都听到锣鼓声了。”
秦昭宁蹙了蹙眉:“幼子?大人,案发现场可有孩童踪迹?”
“未曾。”徐知砚答道,“今晨在屋中发现孩童物件,但现场并未发现孩童踪影,因而已让李原在附近山里搜了。”
“会不会被带离村里了?”秦昭宁又问。
徐知砚却摇头,“杏花村离城里不算近,平常进出都需要驾车或骑马前往,昨夜村里并未听到车马的动静,孩子应当还在村里。不过也命人在城中探查了。”
秦昭宁颔首,“那她的丈夫唐川呢?”
“已派人去知会,应当快回到杏花村了。”
“唐川在城里的同福酒楼做管事,夜里放工晚,平常休息也少,因此约摸一月才回来一次,一次只回来一两天,平日都在城里住。”冯翰良在一旁补充道。
秦昭宁却有些诧异,“这陈芳竟也愿意两地分离吗,又不做活,为何不同唐川一同住城里?”
徐知砚却不接她的话,只又吩咐了冯翰良仔细记录村中各人昨夜的行迹,随后便带她走进屋中。
秦昭宁迈过房门,刚抬起头,便有些瞠目结舌了。
这满屋子亮亮堂堂的奇珍异石和院子中那破破烂烂的旱厕一对比,可真不像会在同一座房子出现的!
“怪道不与人相交呢,外头破破烂烂,内里金光灿灿,瞧瞧这金丝楠木拔步床,床幔上坠着的金珠子,瞧瞧这被褥、这枕头、这丝帕上的石榴,竟是用金线绣的。这床榻还是乌木的。啧啧,若是被人知晓,可不得了。”秦昭宁叹道,“要是我有这座金屋,我也守在这儿哪都不肯去。”
“我竟不知现下酒楼管事行情这么好了,一个管事娘子也如此富裕?”
“这便是问题所在了。莫说酒楼管事,就连酒楼主家也不一定有如此财富。”徐知砚接话。
“若是寻常人,发了财便往城里去了,买大院子或者买铺子经商。可往村里藏的,我也是第一次见。”秦昭宁眉头轻蹙,“大人,唐家的财物,只怕是要好好查一查。”
她顿了顿,又道:“也不知这会不会同陈芳的死有关?”
“你的考虑不无道理。凶手杀人动机逃不过情杀、财杀、仇杀,或是冲动意外杀人。”徐知砚道,“首先排除意外杀人,看现场这般景象,更像是蓄谋已久。但若说是奔着钱财来的也不像,房中财物皆没有丢失,银票、银子皆好好的。”
“却独独带走了孩子。”秦昭宁眉头更紧。
“大人——”一个捕快装扮、满头大汗的男子跑进屋内,“各家各户都搜了个遍,没有发现孩童的踪影。”
“按理孩子被带走,醒来后如何都会大吵大闹。若孩子在村里,不会了无声息。大人,只怕孩子凶多吉少!”秦昭宁惊呼道。
李原视线被这陌生的嗓音吸引了去,他还未分辨,却听自己的上峰肃着面容下令,“继续搜,重复搜。当下首要之事,便是找出失踪孩童!”
“是!”李原领命而下。
“大人,唐川带回来了。”冯翰良声音传来,“从酒楼里带回来的。”
秦昭宁和徐知砚齐齐回头,忽闻门外传来一道尖锐的悲腔。
“我的芳娘诶,那鬼嫁娘怎的如此残忍,呜呜呜——”
一个身短个小的瘦削男子被官差拦在了院外,呼天抢地,一副好不悲怆模样,然眼中却不似有哀恸之色。
“芳娘诶!那鬼嫁娘怎会选上你!”
秦昭宁和徐知砚对视一眼,朝门外走去。
“唐川,昨日七月十四,全城休沐,你人在何处,为何不回家中?”
冯翰良一声厉呵,唐川不得不止了虚情假意的哭腔,“大人,虽然酒楼昨日未营业,但小的一直在店里盘账。啊,大人,你不会怀疑小的吧?天老爷啊!这可是我的发妻,我怎会杀了她!”
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冯翰良却没理会他,只是接着问:“你在店里盘了一整夜的账?谁能给你作证?”
“这……只有小的一人,盘完账便回屋休息,一直睡到今晨,小的刚到酒楼,官老爷们就把小的带回家来了。”
“你这屋里头是怎么回事?”徐知砚却不问别的,指着正屋问。
“这……”
日头已至天穹中央,徐知砚目光却似冰刀一般在唐川身上来回滚动,唐川斟酌半日,额上已渗出滴滴虚汗,却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
秦昭宁扯了扯徐知砚的袖子,徐知砚也不再纠缠,只撂下一句:“无不在场证明,先将人带回衙门,待细细盘问。”
“大人,我是冤枉的!”唐川还想争辩两句,但对上徐知砚那似有千斤重的压迫感,不禁两股战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本官秉公执法,从未冤枉于谁。若是无罪,自会放你归家。”徐知砚撂下一句,目光却是对着围观的村民。
他又交代冯翰良,“将昨夜子时前后至丑时前后无不在场证明的人,都带到衙门一一盘问,其余人问清后记录好口供。现场封锁起来,将陈芳的尸体运回衙门。”
官差们自然一一听从指令。
徐知砚知道秦昭宁有话要同他说,便独自带着她走向马车,“可有发现?”
“有疑问。”秦昭宁回得果断,“那唐川一句也没问孩子下落,这怎是寻常父母的反应?”
下一章有一点点感情戏,但是后边就主要探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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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鬼嫁娘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