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苇听完这话,顿时警醒起来,但面上还是装得一脸淡定:“不知杜老夫人,何出此言?”
杜老夫人不由哂笑一声:“靳公子小小年纪,用尽心机欺骗另一个女子,你心安吗?”
靳苇心里咯噔一下,“另一个女子”!她看着杜老夫人那看穿一切的眼神,不像是在诓她。
“你不必紧张,我是方外之人,只要你离荧儿远远儿的,其余我一概不知。”杜老夫人眼神凌厉,先前的慈眉善目哪里还有一点踪影。
靳苇明白,在这个一世精明的老太太面前,自己已经落了下乘,为今之计,只有以退为进,死死攥住杜千荧这张底牌。
于是,她没有辩驳,而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遂着杜老夫人的心愿,转身离开。
当然,她没有真的离开,而是拐出了禅院,等在杜千荧回来的必经之路上。
远远地看着靳苇,杜千荧一路小跑过来,问道:“怎么出来了?”
“我突然想起手头还有些事要处理,得立马赶回去。”
“不能用完饭再走吗?”杜千荧的脸上写满了祈求。
靳苇摇了摇头,推辞说:“怕耽误了,下次吧。”
“那你等等我,我跟祖母说一声,跟你一起回去。”说着,杜千荧转身就要进禅院找杜老夫人。
靳苇赶紧一把拉住了她,劝说道:“我看杜老夫人这里久没有人来,你在这儿多陪她一会儿吧。”
“哪里啊,我爹临走前刚来过。”杜千荧不经意地说。
靳苇却一下抓住了重点,杜徳佑临行前来过崇福寺?于是故意说道:“杜将军果然是个孝子,想是为了不让杜老夫人担忧,每次出征前都要过来。”
杜千荧完全没有听出靳苇话中的试探之意,一脸不屑地说:“以往都没有,这次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杜千荧所说的,是大实话,因为她的祖父早亡的缘故,祖母一度沉溺在悲伤中,忽视了自己的几个孩子,所以杜徳佑对杜老夫人,一向有些怨言,并不大愿意来崇福寺。
只是这话听在靳苇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她一边附和着杜千荧并不得体的玩笑,一面在心中想,事出反常必有妖,杜徳佑突然来这么一出,怕不是念起了什么母子情分。
催促着杜千荧进去后,靳苇下了山。在路上,她不断回想着山上发生的事,尤其是与杜老夫人面对面时。
对于杜老夫人一眼识破她的事,她此刻已经心如止水了。那位毕竟年轻时多次随军出征,对于女子如何融入在一群男子中,比她要通晓的多。
不过她倒是一点不担心杜老夫人会将此事告诉杜千荧,依杜千荧的性子,一旦得知真相,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到时候损的,还是杜家的名声。
姜行云听了靳苇在崇福寺的事情后,陷入了沉思,靳苇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将包裹放在崇福寺,确实是一个高明的办法,毕竟杜府那么大,谁会去怀疑一个几乎已经皈依佛门老太太。
“陵游,你去崇福寺盯着,有机会的话,直接下手,无需回禀。”姜行云吩咐道。
有时候,姜行云的果断真的很让靳苇佩服。但是,这次,她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
陵游在崇福寺蹲守了三天,然后在杜老夫人的私人佛堂,佛龛的暗格里,取出了包裹。
姜行云特意等了靳苇进宫一起看。
包裹里面是一沓厚厚的地契,下面落的都是杜恒的名。
靳苇这个时候终于明白自己先前的不安是为什么。
当年姜行尧去贺州查案,如果只是搜集到这些地契,只能证明杜恒兼并土地、欺霸乡里。杜恒虽然是杜徳佑的远亲,但是仅凭这些,难以证明杜徳佑牵涉此事。
而以姜行尧的谨慎,如果只是查到这一步,他一定不会匆匆折返。
这包裹,是刘臣齐给杜徳佑的,而姜行尧的近卫空青是刘家的人,这一切联系起来,她漏掉的,是刘家。
刘家表面帮了杜家,将杜家从即将面临的水深火热中拉了出来,实质上完全拿捏了杜家,还把刺杀姜行尧的罪名安在了杜家身上。
这些事,一旦以后被揭发出来,刘家完全可以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而杜家则坐实了乱臣贼子。
所以刘家手中,一定还有别的证据,更直接的证据。
杜徳佑这么些年在西北,打仗可能还有些本事,但是论及这些弯弯绕绕,终究还是刘家更胜一筹。
“看来陛下,得会一会刘家了。”靳苇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姜行云思忖了一番,最终点了头。
从上次拆散杜、刘两家的结盟后,刘家就一直在姜行云的计划里。
刘家想做螳螂身后的黄雀,想拉杜家挡在身前,好自己坐享渔翁之利。可惜了,他却不是蝉。
姜行云宣刘臣齐觐见的时候,靳苇也在场。
当她看到,姜行云在面对杀害自己大哥的凶手时,能够不动声色、泰然处之,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他真的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
刘臣齐没想到姜行云会突然宣自己,毕竟这位皇帝陛下除了跟自己的夫子亲近之外,大多时候都是就事论事,对群臣,也是能不见就不见。
当然他更没想到的是,姜行云会当着他的面,直言要跟他做交易。
刘臣齐心机深沉,当然不会立即露出底牌,无论姜行云说什么,他只是反复表示,刘家是天子之臣,为天子马首是瞻。
靳苇现在多少能体会到,孟涪为何宁愿跪祠堂,也不愿上刘家提亲了,光这个大舅哥,就有够令人讨厌的。
刘臣齐频频打马虎眼,多少让姜行云有些不耐烦。
“刘家是望族,该明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有些机会并不是时时都有。”
姜行云的话说的很明白,刘家当前在氏族当中,并不是独一份的存在,上面被一个杜家压的喘不过气来,左右还有其他家族虎视眈眈。
姜行云这一句话,说到了刘臣齐的心坎上,他以前一向信奉,徐徐图之,但是从上次刘元然在裕香楼撞上姜行云开始,事情的走向,就脱离了他的控制。
“今日接到战报,西北的战事快要结束了,届时……。”姜行云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是刘臣齐心里清楚的很。
届时杜徳佑回京受封,腾出手来,第一个对付的会是谁呢?
刘臣齐有些动摇了。
“来吧刘卿,说说你的条件。”姜行云适时地说。
刘臣齐沉思了片刻,在脑中权衡了各种利弊,最终下了决定,既然事情无法按照他所期望的那样向前走,那不如,就赌一把。
“臣希望元然,能够成为陛下的皇后。”刘臣齐缓缓地说。
不知怎么的,姜行云突然对刘臣齐隐隐有些失望,他以为刘臣齐作为刘家年轻一辈的翘楚,敢把杜徳佑拉下马,多少会有些不同。
没想到,他还是选择走刘家的老路。
刘臣齐躬着身,静静等着姜行云的回答。能保刘家世代富贵的,不是眼前这个傀儡的承诺,而是身上流着他刘家血液的,皇家血脉。
“朝堂之事,莫要拿女子做交易,若是朕爱她,自然会娶她。”良久,姜行云说。
先前姜行云对刘元然的态度,以及他此刻笃定的语调,让刘臣齐彻底松了一口气。
刘臣齐在殿内时,靳苇站在旁边,一声都没吭。姜行云和刘家的交易,自然轮不上她插手。
但是刘臣齐走后,她鬼使神差地看着姜行云问道:“陛下真的,要娶刘元然吗?”
姜行云转过头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四目相对,靳苇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准他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不知怎的,她心中有些忐忑,她急切地想要听到姜行云的回答,但是隐隐又有些害怕。
“夫子希望我娶吗?”姜行云一脸诚挚,看着靳苇的眼睛反问道,似乎真的想从她那里寻求一个答案。
答案就在嘴边,当然不希望。饶是知道自己这辈子与姜行云之间希望渺茫,她也不想看到有朝一日姜行云去娶别的女子,但眼下的处境,她无法说出口。
“放心,不会。”姜行云最终还是放过了她。
靳苇真的把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片刻之后才觉得不大对,姜行云为什么让她放心?
然而姜行云却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接着说道:“小时候在宫中,常听宫人讲起玉宁姑姑,说父皇的姐妹中,她最出挑,容貌好、性格好,还写的一手好字,便是父皇也比不上。”
“我常常想,我大周多少好儿郎,这样好的女子,怎么就让她嫁入了外邦。”
姜行云的话,让靳苇想起了元化来京时,正是姜行云对玉宁公主的一句问候,才有了后来二人洽谈的机会。
可是回想当时元化的反应便知,玉宁公主在落月国,过得并不顺遂。
“你知道宜安为什么不愿回来吗?”姜行云突然问。
靳苇摇摇头,她与宜安公主只见过寥寥数面,然而她第一次见面就看穿了靳苇的女儿身,所以在她的印象中,宜安公主一向是极聪慧的。
“父皇逼着她嫁进杜家,她寒了心,发誓从此再也不踏入皇宫半步。”
靳苇嘴上没有说,心中却是很敬佩宜安公主的勇气,权势和地位,她说抛就抛,毫不留恋。
“所以朕,恨极了拿女子去做交易!”姜行云的脸上流露出屈辱的表情。
靳苇内心突然有些触动,古往今来,多少帝王为了换取一时的和平,让一个个无辜的女子离乡背井,走上了和亲的不归路。
而和亲的女子,一面被人称赞着大义,一面却要独自忍受铺天盖地的孤独,最终只能身埋他乡,魂归故里。
一卷卷的史册记载中,女人,向来被视为男人权力的附属品,而姜行云的话,却让身为女子的她,感受到了难得的尊重。
她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她鼓起勇气,向姜行云坦白身份,是不是有可能,结果并不像她一直担忧的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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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一:
对凌渊,她其实是有些怕的,初见时,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杀气腾腾,她便知道,她挡他道了。
可她没有办法。
先帝临终前一道旨意,她莫名奇妙成了继后,人还没踏进凤阳宫,皇帝姐夫驾崩了,十六岁的她,摇身一变成了太后。
六岁的外甥,偌大的储家,她要管吧,要管,就是和他作对。
但她万万没想到,凌渊实在过于卑劣,堂堂七尺男儿,竟对她一个小姑娘用美人计。
况且,自己还是他名义上的嫡母,是当朝太后!
屏风前,朝臣坐了两排,议着军国大事,屏风后,他高大的身躯包裹着她,严丝合缝。
她面色泛红,心跳如擂鼓,紧张到浑身发抖,刺激和羞辱齐齐袭上心头。
可他,的确有几分姿色。
“凌渊,悖逆之事,堵不住悠悠众口。”面对他的狂逆,她难免心生退意。
他却轻轻吻上她的唇角:“男欢女爱,很丢脸吗?”
文案二:
初见,她一身素衣站在殿前,左手牵着新帝,右手扶着先帝灵柩,冷眼质问他为何不跪。
那日他刚从北境回来,狮盔兽带,银甲白袍,在她裙边,脱却兜鍪,卸下一身杀气,双膝下跪,高呼万岁。
后来,瑶华宫中,看她洗尽铅华,摘下满头珠翠,他爬到榻上,伏在她脚边:
“太后的瑶华宫这么大,容不下一个我吗?”
再后来,万寿节,重华楼上,他于千万人面前执起她的手:
“褚云兮,你有皇后命,不是太后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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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