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有上仙之姿[长生] 第7章 很难受

小菇君吃了丹药，去静室闭关了。长域总算得闲，本想在躺椅上休息片刻，结果躺着太舒服，周围又十分安静，干脆睡了一觉。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张薄毯。

嗯？毯子？

小菇君？不，小菇君还在打坐冥想，应该是方停归盖的。

方停归啊……长域心情颇有几分复杂和无奈。

他晃晃脑袋，起身刚走到冰窟口，便被山风吹得眯起了眼，正要伸手去挡，一把油纸伞便斜伸过来，罩在他身前，挡住了呼啸的冷风。

“师尊，夜里风寒，你受伤了要小心。”

方停归说着，递上一个白色的储物袋：“这是我之前收集的天材地宝、灵器法符，还有各种用得着的小玩意儿，都交给师尊解闷。”

长域没有推辞，收下了那个储物袋。

指尖摩挲着光滑的布料，他的思绪也渐渐活泛起来，问：“哦对，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你身份地位特殊，容易招人妒忌，怎么不将自己的计划藏好，反而要昭告天下？这不像你。”

方停归眼神一亮：“师尊还记得这些。”

长域一顿，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是啊，对你们来说，我是死去两百年的人，但在我看来，不过是沉睡了一小段时间。我是什么记性很差的老头吗？自己的徒弟，怎么可能不了解。”

方停归一黯，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语气平稳地解释道：“我广邀天下道友，参与自己的登仙大会，就是为了吸引仙门百家和渊界的注意力，尽可能吸引更多人，为我登仙做掩护。

“因为我是魔族出身，血脉中带有深渊气息，天道对此十分排斥。如果强行冲击，很可能会失败。需要足够多的仙门修士和渊界魔族来到雪山上，通过特殊的阵法，将几种气息混合在一起，才可以干扰天道的判断，召唤出登仙梯。”

登仙梯就是修道者飞升成仙的阶梯，一共九阶，一阶一劫，修道者只有成功迈过九阶，才能脱胎换骨，飞升成仙。

长域是仙门出身，并不清楚魔族修仙的种种困难，静静地听着徒弟讲述，只是点头：“辛苦你了，如今的一切是你应得的。”

说罢，望向远方灯火交织、金红闪烁的黑色城池，问：“你与渊界的关系怎么样？”

“尚可。”方停归道，“渊界人，也就是魔族，他们并非忘恩负义之辈。”

“那就好——你也知道，仙门之中不乏老古板，也有许多人见不得别人好，私底下免不了小动作。若是渊界那边也蠢蠢欲动，倒是麻烦了。”

长域侧头看他：“比如……你知道南怀岛吗？”

他没有忘记，就是这个从未听说过的隐世宗门，追杀小菇君、试图绑架雁门派的丘氏爷孙，这些举措必然是针对方停归的登仙大会。

这个宗门究竟是何目的，还会做出什么举措？

长域想，方停归心里应该有数。

果然，方停归停顿片刻，说：“师尊，那是小师弟创立的门派，就在……就在你之前坠入火山的那座岛上。”

上一世，长域正是为了救自己的小徒弟，才遭遇围杀，不幸坠下火山而死。

“……哦，原来是阿追。”

长域顿了顿，脑海中划过一张爱说爱笑的少年面庞：“他倒也有一番事业——你们私底下有联系么？”

“近乎绝交。”

“……唉。”

夜风吹拂雪粒，呼呼猎猎，夹杂着沙沙的细响。

长域垂眼望着月色下漆黑的山川，河流反射出丝丝银亮的光彩，灯火城池也显得渺小起来，看不清一粒人影。

长域又问：“那阿月呢？小燕子呢？”

他问的，都是自己当年在江南收的徒弟，与方停归几乎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弟、师妹。

他想知道，他们是否像传言一般分崩离析，老死不相往来？

其实，以长域的性格来说，他本不会在意这些前尘往事。

但那是他付出心血培养的几个徒弟，就像多年前亲手栽种的小树，哪怕出走千里，故地重游时，也会期待它们长大之后的模样。

“阿月本是皇族，后来他回到皇宫，一度登顶人极，多年前隐退了。

“师妹则勤修灵术，闯荡江湖，在仙门百家中颇有名气，但她隐退得很早，几乎再无音讯。”

方停归说：“我的地位尴尬，很少与他们碰面，早年间还有联系，各自隐退之后，便几乎断联。而阿追却隐居南海——自从，自从师尊离开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你们都有各自的活法，各自的精彩人生，也很好。”

长域心里说不上欣慰还是感慨，他掂了掂方停归给的储物袋：“罢了，你的大事要紧，不必在琐事上耗费心神，好好休息。”

说罢，他转身走回洞府。

在长域身后，方停归依然撑伞站在原地，正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

如果长域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方停归手中的油纸伞都倾斜在外，挡住了吹向身侧的寒风。他自己却被寒风吹得发丝凌乱，衣摆翻飞。

可是长域的背影没有停留。

“……师尊。”

方停归默然片刻，轻叹般喃喃自语。

与师尊重逢前，他的心中百转千回，说不清的执拗懊恼，固执地与自己较劲——既想靠近，又不敢触碰。

可当师尊真的回来了，他的满腔怨恼却顷刻间灰飞烟灭，只是默默望着阔别已久的人。他不住地想，回来了就好，幸好还能回来，幸好师尊没有忘记自己。

可是……

他还能守候师尊多久呢？

方停归收起油纸伞，抬眼看着漫天星河，这是亘古不变的灿烂景色。只是今夜月色如水，照亮夜空中轻薄如翼的飞云，显得澄明透彻，格外动人。

今夜月色极美，他本想让师尊也看看。

只是转念一想，这是师尊的洞府，他在雪山上修炼了几百年，什么样的景色没有欣赏过？什么样的人没有遇见过？

也许，曾经的某一天，类似的情景下，师尊也曾与某个人一起欣赏月色吧。

方停归黯下眼眸，他几乎是自我折磨般，一遍遍地想：“那我呢？他有没有遇见过像我这般的人？之前没有，以后会不会有？他只是偶然路过人间，那我也是他偶然路过，转眼便忘的风景吗……”

山风渐强，他的手掌紧握成拳，淡漠神色下，眼神渐渐变得决然。

不，他不甘心，不认命。

————

“阿瑾，都看了三刻钟了，还没找到地方吗？”

洛水城夜市的一角，一老一少正背着行囊，低声交谈着。

其中那名老者，正是来自雁门派的长老丘远山。

此时，他的孙子丘瑾正捧着一张地图，看得眉头紧皱：“爷爷，这地图不够精细，我们已经走到标记的地方了——怕是要再找找。”

丘远山拧眉道：“凌剑宗办事如此马虎，竟然连一份地图都画不清楚。”

凌剑宗是一个颇有名气的仙门，也是丘瑾寄出求助纸人的宗门之一。

就在下午，爷孙俩收到了凌剑宗的回复，对方表示愿意收留爷孙两人，并且给出了一张地图，让他们前往凌剑宗的驻扎之地。

爷孙俩当即打包行李，出发前往。

只是没想到，那份看似详细的地图，却标出了一个十分模糊的地点，他们兜了七八圈也没找到。

眼看夜色愈浓，丘远山已经有些暴躁了，丘瑾宽慰他：“没事，我们不差这点时间……”

“……”丘远山默然片刻，咬牙道，“寄人篱下，便要受人摆布，老夫真恨自己法力浅薄，才要忍受今日之辱。”

“在我心里，爷爷是天下一等的英雄好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宗门大事要紧嘛，这点小委屈不算什么——来，走这边。”

丘瑾肩上背着行囊，手上扶着自家爷爷的胳膊，两人在大街小巷中穿行、寻找起来。

经过一番七绕八拐，他们终于在一处僻静小院前停下。

对照着地图上的名字，丘瑾有些迟疑：“落闲小院……名字是没错，只是此处为何如此安静，不像有宗门驻扎——”

话音未落，嘎吱一声，小院的大门被轻轻推开。

门后几道黑影闪过，又很快隐匿在夜色中，让人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微风卷起落叶。

月光没有照出其它人影。

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连虫鸣声都没有。

丘远山“唰”地拔剑出鞘，侧身挡住丘瑾：“装神弄鬼做什么，阁下出手便是。”

“长老何必紧张，我们岛主邀您一叙。”

小院中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是曾与二人交手，出自南怀岛的王章。只是他此时两手空空，并没有携带兵器，甚至没有使用障眼法易容。

与上次在小巷中的情形不同，王章的态度十分和气，甚至算得上恭敬。

他抱拳行礼：“凌剑宗宗主背信弃义，把你们的行踪卖给南怀岛，我已经替二位惩罚过了。二位只需要跟我走一趟，南怀岛保证你们不会出事——我们岛主也听说了雁门派遭受的困难，有心相助，希望二位给我们岛主几分薄面，也是替自己谋求出路。”

丘瑾眼珠一转，故意问道：“说来说去，都是你一面之词，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我们连你们岛主是何方神圣都不知道，怎么给你们面子？”

丘远山低喝：“你别乱出声！”

“诶……”

“小兄弟问得不错，我们岛主……”王章却是微微一笑，他顿了顿，对爷孙二人道，“我们岛主姓陈，双名‘墨追’。”

丘瑾茫然看向爷爷。

只见丘远山眉头紧缩，满眼惊疑：“雪山那位的师弟？”

雪山那位......

方停归的师弟？他们不是传说中纵横仙门的大人物么？！

丘瑾靠在自家爷爷背后，脑筋飞转。

他也想不明白，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偏偏注意到了雁门派，偏偏与他们爷孙二人较劲？

不对，不对！

丘瑾忙问：“我们雁门派地处西北，几乎不与中原往来。你们怎么会注意到雁门派，此番是你们岛主的意思，还是雪山那位的意思？”

王章只说：“上尊前辈正闭门清修，这是我们岛主的意思——他没有恶意，只是情况复杂，牵扯良多，需要尽快解决，所以我们之前出手莽撞了些——至于具体有何要事，岛主想当面谈。”

丘远山却不想废话，挥剑道：“我与你们没什么好谈的，也不会跟你们走，想动手便来吧！”

“爷爷……！”

王章叹了口气：“丘长老，我们实在不想动兵戈，只是你若不愿配合……”

说着，他的背后悄然出现几道黑色身影。

丘远山抬起长剑，眼神锐利。

丘瑾见状，也收敛神色，“唰”地抽出配剑。

一只蝙蝠“扑啦啦”掠过上空，夜风清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王章抬起右手，正要挥下——

只听 “啪啦”一声，从远处射来一道黄影，速度极快根本看不清楚，悄无声息地贴在他的胸前，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便不能动了。

怎么又是胸口？！

王章连忙低头去看，发现那是一张薄如蝉翼的淡黄符纸，上面有血红的符文。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好没规矩的弟子，真是无法无天。”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黑衣老人牵着一名红衣少女，信步走出黑暗。

老人的须发全白，眼角皱纹深刻，嘴唇干瘪，抿出一道威严的弧度。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带着久居高位的气势，显得不怒自威。而他身侧的少女则神色平静，面容普通。

他们是什么身份？何时出现的？默默旁观了多久？

众人既惊又疑，不敢轻举妄动。

紧张之余，丘瑾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就在昨晚，似乎也是……

“阁下法力高超，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若是让我们岛主知道……”

王章沉下神色。

“教训的就是你。”黑衣老人淡淡瞥他一眼：“看在你们岛主的面子上，告诉你一声——我姓凌。”

“帝，帝君前辈——！”

来人正是凌恨月。

长域：卡点出场，先打胸口，先声夺人，这是我们的师门文化（一本正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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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师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