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承载着人的情感、生命和灵魂,是一个容器。吉野顺平是这么觉得的。
而既然是器皿,就一定有个容量,当容器承载超过自己的界限,会怎么样——破坏?崩溃?里面的液体溢出来?或者以上都是。
所以,人的心承受多少绝望,会让心脏这个血肉的器皿崩溃呢?绝望又是什么?是霸凌、暴力、羞辱,还是……未知的意外。
吉野顺平望着窗外自己孤单的影子,试图抽了下嘴角,窗户上模糊一片的球状阴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还有几分嘲弄。
或许在这个平淡的校园游戏当中,他就是那个抽中不好角色的可怜人而已。没有任何理由,一定要有的话,只能是运气不好,毕竟,这样不好的角色总是会有人抽到。
而就他而言,即使抽不到这个角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做不了引起哄堂大笑的小丑,也不是某一方面有着过人之处的新星。吉野顺平对自己的定位有着深刻的认知,他就是个普通的、甚至有些阴暗的边缘学生。
所以,抽中了一个供人取乐的角色,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吧?只是他有些难以想象他的生活会如何持续。如果有个按钮,可以让讨厌他的人全都去死,他想,可能过不久,他会毫不犹豫地摁下去。
班级里活跃的团体下课后总是簇拥在一起,互相推挤打闹,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男男女女都会发出那种易拉罐被挤压的声音,刺耳又聒噪——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隔壁中学有人跳楼。”
“咦——真的假的?”
“真的,早就传开了,你们现在才知道?嘿嘿,我这里有视频,要看吗?”
“呜哇,好恶心。”
“看嘛看嘛!听说这个视频有魔力,都现在网路上特别火。”
觉得恶心就不要看啊。
吉野顺平只听了几句,便捂住耳朵,趴在课桌上,试图无视后面的动静。他的生活里充满了不能理解的事情,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快点毕业,离开这里。
……
异能特务科总部。
最上潮和沢田纲吉被带进一个小会议室,坂口安吾把门关上之后,他们才发现外界的声音全都被隔绝出这个空间,很显然,他们办公室是没有这种昂贵设备的,明明都是直属支部,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待遇。
真是世态炎凉。
“这个事情在网路上已经被广泛讨论了,信息科那边正在加速处理,屏蔽视频、避免进一步扩大化这些方面不是问题。”
坂口安吾拿出了那段视频,打算重新再播放一遍,却被沢田纲吉叫住。
这个还没有将信息登录进异能特务科的从者,在坂口安吾看来,气场和种田长官、森鸥外等人类似,是常年位居上位的感觉,不知道最上潮又走了什么好运召唤出这种强力帮手。
“最好不要再看这个视频了。”
在一旁没有说话,而是默默观察沢田纲吉的种田山头火问:“有什么根据吗?”
“没有,只是……”沢田纲吉现在已经可以很平常地说出理由,虽然看起来确实很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事实确实是,“我的直觉比其他人稍微好上一点。”
种田山头火朝坂口安吾做了个手势,对方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把视频关掉。
在放送事故发生的瞬间,坂口安吾底下的人已经火急火燎地把这件事的相关信息全都收集起来。当然,能这么快的原因还是因为网络科在追踪视频来源的时候,刑事课正好接到了来自警署的案件转接电话。
“本次事件被暂定为绝望病。”
最上潮接过案件本,翻阅起来。
坂口安吾将另一本案件本递给沢田纲吉之后,做了个简要总结:“所有相关事件的发生人除了精神异常之外,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绝望】——自己的绝望、他人的绝望,以及要让所有人绝望。”
“目前能追溯到的最早事件,也就是刑事科接到的最初报案,是发生在电视台事件的十八至十九个小时前,也就是昨晚傍晚的放课时间,发生了班级学生间的自相残杀。”
位于东京的国中,一个班级的学生在放课后聚集,随后发生了自相残杀事件,现场仅有一人生还。目前学校方面以整改为理由停学,消息控制得很好,案件发生后因为不太寻常,第一时间报告给了异能特务科,并进行了现场封锁。
往后翻了几页,都是现场照片,最上潮问:“监控呢?”
“还在修复。”坂口安吾指着那几张照片的角落,那是掉落在地上的摄像头,“现场太过混乱,监控也被波及到,信息科那边拨人去抢修监控了。不过,我劝你不要对这类监控抱有太大期望,据我所知,这种学校百分之八十的监控都是摆设,尤其是在教室内的监控。”
这所国中并不是什么重点国中,它平平无奇,甚至隐隐存在校园暴力的传闻。这也是为什么坂口安吾会笃定监控无效的原因,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所谓的人权和成本,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避免真的发生什么,校方必须提供证据这样的情况。
毕竟“监控设备损坏”可是再正常不过的搪塞借口。
“所以,潮,现在的重点是什么?”
沢田纲吉看向最上潮,被问话的少女匆匆几页把剩下的照片看过去,然后重新回到案情介绍,对这个流程熟练无比地说到:“当然是先去问那个生还者情况。但最重要的还是……”
对上那双明亮的红眸,坂口安吾和种田山头火异口同声:“偷渡者。”
感到自己受到莫名其妙的职场排挤的沢田纲吉:“……?”
脸颊好痛,笑容要维持不下去了,所以真的没人跟他解释么。
“少部分偷渡者会报警,但大部分不会,通常来说也不是那么难发现,混入某个组织的可能性更大。”
最上潮根据自己之前的经验推断着,并结合来横滨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思索道:“港口黑手党吧。”
“要是被武装侦探社发现,那边的乱步大人会把人送过来的,只有港口——喂?中原先生是吗?是我,最上潮。这个时候打扰真不好意思,您应该没在出外勤吧?没有就好,是这样的,我就单刀直入了——”
“你们那里最近有出现奇怪的人吗?”
一阵古怪的沉默之后,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朝电话大喊:“所以那个白毛是你们的人吗?”
“咦、诶?”听这口气,感觉像是给港口黑手党造成了不少的麻烦,最上潮两声怪叫之后,立马义正严词地撇清关系,“那不是,顶多是关联嫌疑人物,异能特务科不对他的任何行为负责。”
中原中也不吃这套,他正愁着没人把那个突然出现在港口黑手党的麻烦人物带走,最上潮这个节骨眼打电话过来,即使只是关联人物也需要负责。
“我才不管什么关联不关联,他现在给港口黑手党带来了很大的损失,你们赶紧过来给我把他处理掉。”
他想到那个目前还被关在房间、自称是狛枝凪斗的奇怪少年,脑袋就一阵隐隐作痛。
“处理?我们可是正经公职人员哦中原先生,处理什么的未免也太……”
“带走调查、配合工作,随便你们怎么说,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他的情况,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异能特务科的路子。有句实话我必须说,他很麻烦,不是一般的麻烦。”
中原中也想到他们无故浪费的枪支弹药,损毁的天花地面,因为各种意外扭伤的下属,实在是让人头皮发麻。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太宰治还要恐怖,是哪里来的异能力者,完全没理由的强运吗?
“多谢提醒。”电话那头传来最上潮冷静的声音,她沉吟半晌,终于忍不住提醒道,“那个,从刚才开始,港口黑手党的警报是不是一直在响……”
“我知道,该工作了。”
最上潮用西子捧心的姿势拿着手机,在中原中也干脆利落地留下一阵忙音之后,她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坂口安吾,发出遗憾的叹息。
同样是工作,同样是加班一线的精英人士,为什么对方就能把“该工作了”这平平无奇的几个字说出一副要拯救世界的魄力呢?这要是放在漫画里,一定有单独的一格吧?
“容我提醒一下,你的眼神透露出你在想很失礼、可能对我造成一定程度人身攻击的事情哦?”坂口安吾面不改色地回望最上潮,问起了正事,“听起来,人似乎在港口黑手党那边?”
“还有更不妙的事情。”最上潮收敛表情,有些凝重地猜测到,“如果不是哪个不长眼的袭击港口黑手党大厦——你看你们都觉得这种事情很不可能了吧?如果不是这种情况的话,港口黑手党现在内部的警报声……可能不妙。”
至最初发生的案件之后,午后放送事故之前,案件本上还有记录一些大大小小的斗殴、伤亡事件,几乎全都是一群人互相攻击对方造成的。
……
此时此刻,房间内的狛枝凪斗完全不受警报声的干扰,从警报响起前,到慌乱嘈杂的脚步声经门口而过,他都保持同样的姿势,不带任何感情地抱怨:“我真是不幸。”
是的,还有比落入黑手党更不幸的事情吗?
狛枝凪斗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冷静地想着事情,在那片冷静背后,是隐隐泛着红光的兴奋和期待。
“我真是不幸。所以,在这份不幸过后,我的幸运会带给我什么?”
狛枝凪斗——出自弹丸论破,究极乐子人,东亚女最爱的白毛男。
具有超高校级的幸运,能说是无敌的强运,只不过他的幸运往往会伴随着不幸——比如说飞机坠落包括他的家人死去他也能活下来的这种幸运(不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