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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榻之侧 第51章 第五十章 赌坊

作者:卧长松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6-18 18:26:57 来源:文学城

梅枕霜的赌坊很是隐蔽,且来此卢雉的人不像外头那些赌坊一样门庭若市,兰松野进去的时候略略扫了一眼,只有十来个博头而已。

见有客人来了,便有小厮迎上前来:“客官玩什么?”

兰松野一副十足的纨绔模样:“你们这儿都有什么?”

小厮道:“樗蒲、投壶、掷骰、六博、牌九、覆射。”

兰松野“呦”了一声:“花样不少啊。”他想了想,而后兴致勃勃的说道:“先来几把骰子吧!”那架势,仿佛玩什么都稳赢不输一样。

小厮点了点头,将兰松野带到一处空闲的堵桌前,那里早有一位博头等着,等兰松野过去之后,便问道:“我这里玩法很简单,你我各一只骰盅,只需比大小即可,敢问客官要拿什么下注?”

兰松野初来乍到,想先试试手:“我就用银子,成么?”

博头十分有礼,不卑不亢道:“自然可以,还请客官下注。”

兰松野掏出一个钱袋子,将里头所有的银两都倒出来,银子掉在桌上,发出几声“咚咚”的闷响,他数了数,一共七十三两。

兰松野掂量了一下,第一把没敢玩太多,只拿出去五两银子。

他嘿嘿一笑:“开始吧。”

两人同时摇骰盅,兰松野没有章法,两手抱着骰盅,只管猛晃,博头没他那么花哨,不过摇了三五下便停了,兰松野却直将自己摇到胳膊发酸才停下,仿佛这样就能唬住对方似的。

兰松野甩了甩手腕,一手叉腰,一手按在骰盅上:“你先开。”

博头打开骰盅,里头三个骰子,全都是六点。

兰松野愕然,自己的骰盅还没开呢就先输了气势。

“客官?”博头见他不动,轻轻唤了一声以示提醒。

兰松野定了定神,暗想不过是五两银子而已,即便是输也没输太多,便不再拖延,将骰盅打开了,果然,三点,两点,六点,博头胜。

兰松野只怪自己手气欠佳,他又从自己这拿出去十两银子,财大气粗道:“再来!”

只可惜第二局,仍是博头胜。

两局落败之后,兰松野手中的碎银子不多了,倒还有一腚五十两的,他狠了狠心,将五十两的拿出去,眼神已经有几分狞厉:“再来!”

博头面无表情,毕竟他在这里见得最多的不是赌具,而是赌徒,所有人都同眼前这客官一样,来时满面春风,去时一脸败兴。

也不知是兰松野运气好还是他前两局都是装的,第三局他又是一番胡晃,一开骰盅之后,竟比博头多了一个点数!

梅枕霜的这家赌坊,除了赌注不仅限于银钱之外,还有一点最大的不同,便是每位博头在与客人做赌时,也是要下注的,客人下注多少,博头便跟多少。

如此一来,按照这里的规矩,兰松野方才这局的五十两银子,以及博头的五十两银子,就全部赢回来了。

“哈哈哈!”兰松野喜不自胜,伸出胳膊将银子全部勾了回来,而后洋洋得意的一拍桌子,对博头道:“再来!”

博头波澜不惊,又应着兰松野的要求陪他玩了几把,起先他还忘乎所以,兴奋到眼冒精光,可随着每输一局,这精神气就萎靡一些,直到手上的银子全部输完,他的狐狸耳朵就又垂下来了。

博头还是那股不疾不徐的模样,问道:“客官还玩儿么?”

兰松野有些心虚:“我……我身上的银子都花光了。”

博头丝毫没有赶人送客的意思,语气一如既往的谦和有礼:“无妨,若客官有旁的,也可以拿来做赌注,只要有价值便可以。”

兰松野没明白他说的“有价值”是什么意思,于是试探道:“那……我若有个秘密,也行么?”

博头甚至都没问是什么秘密,便点头道:“可以,只是这秘密价值的高低要由我们东主来厘定,若我们东主听了您的秘密后觉得无甚价值,客官便要按照我们这的规矩偿还赌债。”

兰松野懒得问他们这的规矩是什么,便说道:“好,那便再来一局,但是不玩骰子了,玩投壶。”随后一把拽过楼东月:“由他来赌!”

博头没有拒绝的权利,因此伸出一臂做了个“请”的手势,带他们三人去玩投壶了。

兰松野没有给楼东月任何眼神的示意,楼东月只好如常发挥,因此投掷了五局,每一局都胜。如此一来,便又赢得了五十两银子。

而兰松野不愧是整日只知道游手好闲的纨绔,刚赢来了五十两银子他便迫不及待的又要博头同他玩起骰子,虽然他这次谨慎了些,每局下注都不多,可禁不住输了便想翻盘的念头作祟,不消片刻的功夫,五十两银子又输的精光。

兰松野还想故技重施,再让楼东月去比试投壶,却不成想那博头摇了摇头,疏离而客气的说道:“客官恕罪,本店的规矩,若博头在某一项连输三局,那客官若再想玩儿,便要换一人了。”

“噢,”兰松野挺好奇,他看了看四周:“换谁啊?”

博头拍了拍手,没过一会儿便从外头进来一人,兰松野打眼一看便瞧出这人腰间挂的兵器是晟国的御前军器所制造的,若兰松野猜得不错,此人应当是禁军出身。

楼东月的功夫兰松野心里清楚的很,小小的投壶而已,输赢只在他想不想罢了。但他今日不想太出风头,事要一步一步的做,否则今日就将挛鞮贞元来到晟京的事透露给梅枕霜,难保不会引起他的怀疑,故而兰松野面露几分惧色,同博头道:“我突然想起今日还有事,先不玩儿了,等过几日我备好银子再来。”

兰松野没欠赌债,因而博头自是不会拦他,只微微一笑,就将三人放走了。

待他们三人离去之后,那博头对身旁的人吩咐道:“那人投壶的技艺十分灵巧,我在此数年,从未有过一连五次的败绩,跟上去,看看他们是什么人。”

那禁军出身的人应了声“好”,便随着兰松野他们跟出去了。

兰松野就如平常一样优哉游哉的走着,步子不紧不慢的,将斗鸡走狗的膏粱子弟演了个十足十,三人只当不知道身后有人跟踪,于是兰松野吊儿郎当的,从鬼市离开之后,又去了山横晚。

寒漪瑾一见他来了就没好气,刚要随口吩咐店里的伙计将他带到楼上去,就听得兰松野嘻嘻哈哈的对自己喊道:“寒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寒漪瑾只好摆出平日的姿态,笑盈盈道:“原来是公子兰来了,今日除夕,怎的还有空到我这来?”

兰松野话里有话道:“惦记你这儿的酒煎羊了,多放几根羊尾,我吃了再回去。”

羊尾,尾巴,有人跟踪!

寒漪瑾面不改色的柔声应了,她吩咐伙计将三人带去楼上,自己在大堂里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在兰松野之后入店的客人。

今日是除夕,街上大半的铺子早早就关门了,有心思来喝花酒的更是少之又少,故而兰松野上楼后不过一会儿,寒漪瑾就在三三两两进来的人中,瞧见了一个甚为可疑的人。

且不说此人腰间挂着一把剑,便是他周身的气派就与此处格格不入,哪像是来找乐子的,更像是来办差的。

寒漪瑾只当什么也不知道,浅笑着迎上去:“客官喝酒还是听曲儿?”

那人要了一壶酒,又点了一盘花生米,自己找了张桌子坐下了。

房间里,楼东月掩上门,回身对兰松野道:“主子,那人跟上来了,就在楼下大堂中坐着呢。”

兰松野“嗯”了一声:“寒姑娘会帮着将人打发走,咱们不必理会。”

燕识归给他二人各倒了一杯热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大概是有些烫,他慢悠悠的咂了一口,随后便捧着暖手:“那我们要在这里待到几时啊?”

外头冷得很,一进到这暖阁里便不自觉的使人犯懒,兰松野想了想,梅擎霜今日在宫里应当不能太早抽身,他回去独守空房也怪无聊的,倒不如在外头多玩儿一会。

“今日是除夕,到了夜里晟京的街上肯定十分热闹,我们逛逛再回去。”

兰松野刚说完这话,外头便有伙计敲门了。

是他们要的酒煎羊送来了,羊肉香气夹杂着酒香扑鼻而来,单是闻上一闻便觉得身子暖了三分。

伙计正转身欲走,兰松野便开口将其喊住了:“小哥留步。”

那伙计问道:“客官还有何吩咐?”

兰松野将两手拢在袖子里,歪了歪身子斜靠在凭几上,一副大爷的款儿:“有劳跟你们掌柜的说一声,让她通融通融,将今日的饭钱先记在账上,过两日我就将先前的账一并补齐。”

这伙计不知道兰松野是什么人,但知道他常来,且十次里有五六次都要记账,掌柜的也从未说过什么,便点头应了。

待出去之后,伙计找到了寒漪瑾,同他转告了兰松野的话,寒漪瑾一听就将手中的账本一摔,声音不大不小的,刚好确保有心之人能听到:“记账!又是记账!把我这儿当成他家后厨了是不是!如此吝啬之人,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若是祖上没点儿阴德恐怕赚不到他的银子!”

伙计鲜少见寒漪瑾这样怫然作色,便小心问道:“掌柜的,您若不乐意,着人赶他走不就是了,何苦一再忍让呢?”

寒漪瑾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当我想让他白吃白喝啊,人家是昭国来的质子,宫里都安排了地方给他住的,我怎敢去得罪!”

伙计“噢”了一声:“怪不得瞧着那三人锦衣玉带的不似普通人家,原来是昭国来的质子。”说到此处他有些想不通:“可穿着如此华贵,却为何付不起一顿饭钱?”

寒漪瑾面露一丝鄙夷:“像他这样的公子王孙,不过是表面风光而已。”他看了看楼上紧闭的房门,对那伙计低声道:“听闻前些日子,那公子兰住的质馆塌了,他不知从哪里找的工匠去修葺,竟没给人家工钱。”

伙计目瞪口呆:“还有这等事?”

寒漪瑾唏嘘道:“可不是么,虽然人家是质子,可毕竟也是一国的皇子,连朝廷都要礼让三分,到咱们这儿来作威作福,可不就得忍让些么。”

伙计也是纳闷儿:“那工匠为何不去报官呢?”

“这我哪知道去,”寒漪瑾两句话打发了他:“快些收拾吧,今日你们都早些回去过年。”

伙计闻言笑呵呵的应了一声“好嘞”,便去忙自己的活了。

两人的这番对话全都让跟随而来的那人听了去,他略一思忖,在桌上放下银钱就离开了。

一壶酒和一盘花生米压根没动,寒漪瑾端着上楼,见四下无人注意,闪进了兰松野的房间。

其他两人压根不饿,那份酒煎羊正由燕识归一人独自享用,见寒漪瑾进来了,兰松野问道:“走了?”

寒漪瑾将酒和花生米放在桌上,自己也坐下来:“嗯,走了。”见他二人不吃,寒漪瑾便顺手拿过楼东月的筷子,夹了一块羊肉塞进嘴里,随口问道:“那人谁啊?”

兰松野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他是梅枕霜的人。”

“梅枕霜?”她将那盘花生米推到自己和燕识归中间:“你为何会被他的人跟上?”

兰松野便将方才去鬼市赌坊的事说与她听了。

寒漪瑾嚼花生米嚼的很香,一边吃一边说道:“噢,那个赌坊啊,我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营生。”

楼东月有些不解:“那赌坊瞧着生意冷清,如何赚银子?”

寒漪瑾端着酒杯对他笑了笑:“你瞧我这山横晚比之一般的青楼生意好么?醉翁之意不在酒,梅枕霜那赌坊也是如此。”

燕识归听她这样说,咬着筷子问道:“那赌坊的博头,说是什么都可以用作赌注,真的什么都行啊?”

“对,”寒漪瑾又挑了块软嫩的羊肉放在自己的碗里戳了戳:“除去金银细软以外,手、脚、腿、胳膊,甚至是对党争有价值的消息都成,我还听说先前有赌徒将自己老婆孩子都抵给那赌坊的,梅枕霜转手就将人卖作瘦马,可不比赌桌上挣得要多么。”

楼东月听的脚底生寒,嗟叹道:“怪不得这赌坊开在鬼市呢,这要是被官府知道了,安王怕是要被康王的人狠狠参上一本。”

兰松野听着他们几个人闲聊,一直不置可否,待到一份酒煎羊都被他二人吃干净了,他目光才停留在盘子的油花上,若有所思。

寒漪瑾见状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诶,你馋了啊?我让厨房再给你做一份儿?”

兰松野盯着那空盘子摇了摇头,眉头微蹙:“不是,你让我想想。”

寒漪瑾懒得去管他,转头问燕识归:“吃饱了没有?”

燕识归很诚实的说道:“没呢。”

楼东月眼见着他还想再吃,便开口阻止:“你且稍歇歇吧,一会儿回府上还吃不吃年夜饭了?”

“噢。”燕识归略有不舍的放下筷子,舔了舔嘴角。

“你这人,”寒漪瑾转头指责楼东月:“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些又怎么了。”

楼东月觉得寒漪瑾对燕识归的偏爱来的十分没道理:“等过了年他都十八岁了,还长的哪门子的身体!”

“你不长了不代表小燕不长了!”她回头对燕识归眨了眨眼:“是不是?”

燕识归嘿嘿笑道:“是!”

楼东月无奈叹气:“你们就惯着他吧。”

寒漪瑾瞧着燕识归比他们两个讨喜多了,于是说话都不由自主的带了几分慈爱:“跟姐姐说,想吃什么,姐姐让厨房给你做。”

“杏。”还不等燕识归说话呢,兰松野冷不丁的先开了口。

“啊?”寒漪瑾莫名其妙:“现下又不是吃杏的季节,这天寒地冻的,我上哪给你找杏去?”

兰松野笑而不答,只是看着寒漪瑾,一脸的高深莫测。

寒漪瑾被他看的发怵,她捋了捋自己的胳膊,干笑了两声:“你没事儿吧?”

兰松野身子微微前倾,将手肘撑在桌上支着颐,笑的人畜无害:“我的意思是,红杏出墙。”

寒漪瑾似懂非懂:“什……什么意思,你要我红杏出墙?”她与梅擎霜的关系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哪来的墙可出?

兰松野那张勾魂摄魄的脸露出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意味深长道:“我出也行。”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他又有了什么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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