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呼延噜

一行人抵达了东宫，太子幽禁期间，负责看守东宫的禁军见晟帝来了，急忙迎上前去行礼。

晟帝冷声道：“将所有下人看管起来，不许让人通传，朕倒要看看，太子在东宫是如何自省的。”说罢快步走了进去。

梅枕霜和梅隐霜紧随其后，百官也随之跟了进去。

梅擎霜看了一眼走在最后的兰松野，心生一计。

兰松野按照梅擎霜先前所托，在他的安排之下，让林怀故带着呼延噜提前潜入了东宫。

眼见晟帝快要行到正殿，却在隐蔽的拐角处，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像是要避开这些人去给谁通风报信一样。

晟帝身边的亲卫刚要上前捉拿，却被他制止，只见晟帝面如沉水，调转方向跟着那身影前去了。

一行人跟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偏房，门虚掩着，像是没来得及闭紧一般。

晟帝走近之后，便听得里面有人声隐约传出。

林怀故按照兰松野先前教他的话，进屋后一句句故意引导呼延噜：“出了些岔子，你不能藏在此处了，立马跟我走，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呼延噜被他们关押了很长时间，今日无缘无故又被带到了这里，早已满腹怨气，见林怀故进来之后，怒道：“我北狄按照约定，已经将突火枪给你们了，为何还不放了我！”

林怀故言语中带着些急切：“情况有变，过会儿再跟你解释，你先跟我走，切记藏匿期间万万不可提起突火枪一事，也不要泄露关于大皇子的只言片语，只当咱们从未见过。”

呼延噜怎肯再信他，顺着林怀故的话就说道：“谁知你们是不是要卸磨杀驴！我已将五百支突火枪全数交予你们那位大皇子，阁下今日如此着急与我撇清干系，怕不是要灭我的口吧！”

呼延噜所说的大皇子，指的是昭国大皇子，兰松野。

而这话落在外头人的耳朵里，却自然而然的理解成了晟国大皇子，梅境和，也就是太子。

北狄不像中原两国，有册立太子的习惯，他们称呼皇室中的皇子，确实是按照长幼来区分的。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一段对话后，都震愕难言，特别是梅隐霜，他万万无法接受，太子竟然真的与北狄暗中往来，且一手策划了突火枪之事。

梅隐霜整个人如坠冰窟，他甚至都没有胆量去看晟帝此刻的表情。

而晟帝早已勃然变色，听到李丰眠指证太子是一回事，听到北狄人亲口说出大皇子又是一回事。他从最开始燃起的雷霆之怒，慢慢变成失望和悔恨，恨自己身为君父，却教出了这样一个犯上作乱的“好”儿子。

群臣也各存心思，太子党听闻此话后，担心自己会被安王顺势铲除，一个个忧心忡忡，反而不关心太子日后的境况了；而安王党则心中一喜，眼下证据确凿，且朝中大臣都在场亲耳听到了北狄人的话，那梅境和这个太子之位，算是彻底坐到头了。

尤其是梅枕霜，他眼底有一丝幸灾乐祸和得逞的快意一闪而过。

梅境和那个胸无点墨的草包，如此碌碌无能却当了十五年的太子，今日他勾结北狄一事败露，人证物证具在，即便常皇后再有手段，也是回天无力了。

梅境和被废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等呼延噜说出“大皇子”三个字后，兰松野暗自松了一口气，林怀故等的也是这句话，他干脆不再与对方啰嗦，直接用暗藏的袖箭射杀了呼延噜，而后拖着他的尸体就走出了房门。

一走出房门，林怀故就像是才发现外头有人一般，当即将呼延噜挡在自己身前，以防殿前司的人将自己当场射杀。

他将袖箭对准站在最前面的晟帝，自己躲在呼延噜尸体身后，厉声道：“都别过来！谁若敢动我便射箭了！”

局势十分紧张，按说东宫府上禁军不少，晟帝出行也有侍卫亲军相随，但此处朝中众臣太多，对方虽然只有一人，可他那柄袖箭却不得不让人忌惮，若是强行使其伏法，怕是对方垂死挣扎之际，会孤注一掷，存心报复，恶意伤人。

梅擎霜早有计策，刚要抬脚走出去的时候，就听到兰松野传来的密语，只有他二人能听到：“我的人助你除去了太子，也劳烦五皇子相助，帮他脱离此困境，今日在宫外你吃的那块糕点有毒，劝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

梅擎霜身形一顿，他本就有意帮对方脱身，为的是借他的手杀掉李丰眠，没成想这兰松野竟早就算计了自己，愠怒之下对兰松野传音道：“找死。”

兰松野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笑了笑，暗自嘲讽道：明明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下容不得耽搁，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梅擎霜走到晟帝面前，抬起双臂挡住了他，语气虽如平常般不疾不徐，可在场众人都能听出这位五皇子有一丝紧绷：“阁下莫要轻举妄动，若有条件直言便是，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林怀故不认得梅擎霜，正当疑心这人是谁的时候，就听到兰松野传音而来：“挟持他，你便可全身而退。”

林怀故当下心中了然，便将袖箭对准了梅擎霜，狠戾道：“那你走过来！”

梅擎霜面带迟疑，林怀故当即射出一支袖箭，“歘”的钉进了晟帝脚边！

人群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呼，可禁军却束手无策，林怀故所在的地方及其刁钻，他紧靠门边，身后便是房内，身前则是呼延噜的尸体，要想让在场之人毫发无伤的前提下将此人捉拿，有很大的难度，且此人还要留着受审，定然不能一拥而上将其杀死。

“住手！”梅擎霜声音有些发颤：“我答应你便是！”

晟帝忧心之下喊道：“霜儿！不可！”

江吟时和颜松落也心急不已：“殿下！”

梅擎霜则转过身给了晟帝一个安抚的笑意：“父皇不要担心，儿臣没事。”而后便见他面色坚毅的，一步步向林怀故走去。

梅擎霜每向林怀故走一步，院中局势便更添一丝剑拔弩张之感，直到他走到林怀故面前后，林怀故一把推开呼延噜，而后快速拽过梅擎霜将他挡在自己身前，并将袖箭抵着他的脖颈，呵道：“都退出去！不然我就刺穿他的脖子！”

说罢将袖箭狠狠往梅擎霜的脖子上一抵，梅擎霜的皮肉登时被刺破，一丝鲜血蜿蜒流入领口，殷红的刺眼，反观梅擎霜的面色则苍白无比，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不要乱来！”晟帝目眦欲裂，急声下旨意道：“禁军都往后退！”

林怀故见所有禁军都退到了不远处，便挟持着梅擎霜，十分谨慎小心的靠墙向外走去，但院门处都有重兵把守，林怀故情急之下直接带着梅擎霜飞上院墙，沿着屋檐向外逃走了。

晟帝大发雷霆：“给朕追！不能让霜儿有任何闪失！”

禁军齐声道：“遵旨！”而后各个如同鬼魅一般，飞身上前了。

江吟时和颜松落担心梅擎霜的安危，自然也随之追上前去，剩下的人则惊慌不定，感慨不已，情急之下五皇子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实在令人钦佩，与安王和康王一比，高下立见，更何况那有不臣之心的太子呢。

且说另外一边，林怀故挟持梅擎霜飞向东宫之外，外头早有兰松野的暗卫接应，等禁军追上来后，他们便上前阻拦。

林怀故本欲带着梅擎霜往城外逃去，可谁知梅擎霜却反手抵上他胸前一处大穴，语气一改先前的虚浮无力，强硬着威胁道：“若是不想你们家主子死，就随我来。”

林怀故心下大惊，他虽然不敢小觑此人，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仅仅一指而已，便让自己有气穴凝固之感。

且此人所言事关兰松野的安危，林怀故别无选择，只能调转方向，依着梅擎霜往刑部去了。

但这一幕在不知就里的人看来，依旧是他钳制着当朝五皇子梅擎霜去往刑部，不知是要作何。

梅擎霜一路指引着林怀故，直接飞到刑部牢狱门前，只听他薄唇微动，几不可闻道：“让他们把李丰眠带出来。”

林怀故当即明白他要杀人灭口，他亲自关押了李丰眠一段时间，对此人身为将领却在战时脱逃的行径十分不齿，且此人若不死，他日审讯的时候难保不会问出什么端倪，对兰松野极为不利，于是林怀故没有犹豫，对着牢狱的守卫道：“将李丰眠带出来，不然我一剑捅穿此人的脖子！他是……”

林怀故噎声，小声道：“报上你的身份！”

梅擎霜：……

梅擎霜微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颤颤巍巍的从自己腰间摘下一块玉佩，出示给牢狱的守卫：“我乃五皇子梅擎霜，你们按他所说的办便是，日后父皇责怪下来，由我一人承担。”

守卫自然不敢拿当朝皇子的命做赌注，立即差人小跑进入牢中，将李丰眠押了出来。

林怀故当机立断，抬手举起袖箭，直接向李丰眠射去，李丰眠避闪不急，心口在瞬间中箭，还没反应过来就向后倒去了。

守卫本以为他是来救人的，谁承想竟一箭将其射杀了！震怒之下厉声道：“大胆贼人！你挟持皇子在先，击杀人犯在后，此处乃刑部大牢，外有层层守卫，你以为你逃的出去么！”

谁知此番恐吓之言刚说完，就又见到一拨人从天而降，直直飞落在他们面前，便是追上前来的禁军、兰松野的暗卫，以及江吟时和颜松落。

林怀故见状冷笑一声：“看来此处防守有待增强啊。”

纵然江吟时和颜松落知道对方是兰松野的人，但见到梅擎霜脖颈上的血痕，江吟时还是忍不住担忧道：“阁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万不可伤我们殿下性命！”

禁军和兰松野的暗卫两相对峙，千钧一发之际，兰松野的暗卫不欲继续耽搁，各自掏出一颗霹雳火药蛋向前一扔，此物没有杀伤力，但是可以炸出烟雾遮挡人的视线，就在此时，林怀故趁机将梅擎霜往人群中一推，并高喊了一声“撤！”，在场所有兰松野的手下便飞身撤离了。

火药蛋訇然炸响，烟雾弥漫在刑部牢狱门口，周遭目之所及在顷刻间就变得混沌不清，禁军躲闪不迭，各个被熏得掩鼻屏息，等烟雾渐渐消散之后再看去，哪还有方才那伙贼人的身影了。

江吟时和颜松落上前扶住梅擎霜，两人见他脖颈受伤，又加之面色惨白，便心急如焚的唤道：“殿下！殿下！”

禁军头领闻言也上前来，对梅擎霜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卑职办事不力，让五皇子受惊了。”

梅擎霜虚弱的摇了摇头：“不打紧，诸位快回去保护父皇……我怕……我怕那伙人调虎离山……”

经由他这么一提醒，禁军头领立马点了点头，回身吩咐道：“一队去追方才那伙贼人，一队随我回去保护陛下！”说罢对梅擎霜抱拳告退，而后带人折返回去了。

东宫那边肯定已经乱做一团，今日过后，太子再无翻身之可能，李丰眠和呼延噜两大人证已死，死前也已经将该说的说了出来，至此，梅擎霜才觉得自己能稍微缓口气了。

刑部的人见当朝五皇子在他们这儿受伤了，面色很是惶恐不安：“五皇子，还请您到厅堂稍坐，下官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梅擎霜摆了摆手，颜松落替他开口道：“不必了，有劳大人准备一辆马车，我二人护送殿下回府。”

对方一听便连忙点头：“好好，五皇子稍后，下官这就去安排。”

东宫没必要再回去了，颜松落驾着马车一路疾驰回府，江吟时搀着梅擎霜入府，一踏进府门就高喊道：“殿下受伤了，快传大夫来！”

府中大夫闻讯快速赶来，一行人将梅擎霜拥入房内，两人焦急的候在一旁，江吟时愤愤不平：“那公子兰的人下手也太没个轻重了！”

大夫瞧了瞧梅擎霜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将血止住了便可，梅擎霜倒也不担心这点儿轻伤，他在意的是兰松野给自己下的毒，只怪自己大意，不甚被那张嗔怪的脸给迷惑了去。

但他心中也有疑惑，自己内力运行畅通无阻，经脉也没有任何凝滞之感，到底是何毒无色无味又这般无知无觉？

梅擎霜伸出手去，让大夫给他把把脉，大夫切脉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问道：“殿下的脉象正常，可是觉得有哪里不适？”

江吟时和颜松落不知梅擎霜中毒的事，二人一脸紧张的看着他，梅擎霜却摇了摇头，让大夫退下了。

颜松落忧心道：“殿下，您怎么了？”

梅擎霜倒是十分平静：“兰松野给我下毒了。”

二人齐声惊愕道：“什么！”

江吟时反应快，下一瞬便想起来早上在宫门外的情形，切齿道：“难不成是那块糕点？”

梅擎霜点了点头。

经他这样一说，颜松落登时想起了他们先前在宫外吃过的那家糕点摊铺，怒不可遏道：“岂有此理！那公子兰竟如此算计殿下！定然是宫外的那个摊贩，我现在就去把他抓回来，逼他交出解药！”

颜松落说罢就要往外走。

“没用的，那摊贩定然早就离开了。”梅擎霜正怀疑兰松野是不是看破了自己的杀心，故意这样说来诓骗自己，便沉吟道：“说来也是我疏忽了，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江吟时急道：“殿下，现在该怎么办？要属下去找公子兰么？”

梅擎霜思索片刻，而后话锋一转，问道：“东宫那边如何了？”

江吟时和颜松落是追着他离开的东宫，眼下东宫情形如何他二人并不知晓，江吟时立即道：“属下这就派人去打探消息。”说罢就出去了。

梅擎霜又对颜松落道：“你派人看住质馆，盯紧了那个叫燕识归的，如果发现他只身一人，便将其给我掳回来。”

颜松落虽有不解，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应下了。

不记得林怀故和呼延噜是谁的，指路第二、三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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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呼延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