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楼东月就收到了林怀故传来的飞鸽传书。
得知兰鹤诗要率领禁军前来迎自己回京的消息,兰松野感慨半晌,而后冷笑着骂了句:“狗东西。”
梅擎霜就在一旁,听见这狐狸骂人不禁好奇:“谁又惹你不痛快了?”
“兰鹤诗。”兰松野将书信递给他看,梅擎霜只扫了一眼,便略显讶异道:“你这皇弟倒是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兰松野仰躺在马车内,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的应了句:“还行吧,若真比起来,他与梅枕霜不相上下。”
梅擎霜将那信件揉捏在掌中,只稍稍一用力,那张纸条就变成了一捧齑粉,他将手伸到窗外,随着马车向前行驶,梅擎霜掌中的粉末向后吹散开来,细细密密的,如同一阵迷雾,叫人看不清雾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陷阱和阴谋。
“你觉得他此次会如何对付你?”梅擎霜让兰松野枕在自己腿上,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他的下颌和脖颈,如同真的在逗弄狐狸一样。
兰松野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他既要来杀我,又要禁军作证不是他动的手,我猜他是连你的主意一起打着了。”
梅擎霜“嗯”了一声,不屑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他只会刺杀那一套呢。”
他掌心有茧子,揉在兰松野细腻的肌肤上,惹得他有点儿痒,还有点儿酥麻,梅擎霜的手故意摩挲一会儿停一会儿,兰松野不得疏解,便只能寻着梅擎霜的手主动去蹭,他侧过身子躺着,心不在焉的说了句:“差不多吧,我也没见过他有别的手段。”
梅擎霜蜷起手指在他下颌处挠了挠:“那你能猜出他这次有何阴谋么?”
“不知道,懒得猜。”兰松野小声嘟囔了一句。
梅擎霜的手突然停下了,兰松野等了半晌也等不来他继续,便睁开眼睛抬头看着他,天真道:“你怎么不挠了?”
梅擎霜低声笑了笑,抬起一只手似要去触他的鼻尖,兰松野称心快意的等着,却见他那只手悬而不落,兰松野皱了皱眉头,主动仰头凑上去,梅擎霜见他快要碰到自己指尖了,便忽然又将手抬高了几分。
梅擎霜低笑了几声:“还真把自己当狐狸了。”
兰松野一双眼睛顾盼生辉,看哪儿哪儿就染了几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暧昧,他没说话,反而抬起一只手落在梅擎霜的胸前,两根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的轻点着,就这么直白又大胆的交替而上,直到最后勾住梅擎霜的后颈。
梅擎霜顺着他的手看下去,能看见他滑落的衣袖下那只莹白又暗藏凌厉的手臂,这只手臂挽弓时力拔山兮,而搭在自己肩头时又柔弱无骨,只见那手臂微微一用力,梅擎霜便顺势低头,吻上了兰松野迎来的唇。
两人唇齿纠缠不清,兰松野被攻城略地,最后不服输的咬着他的下唇,他们呼吸相融间,梅擎霜听得他粗喘着说了句:“狐狸哪儿有我勾人。”
梅擎霜眸色幽微,他低声笑了笑:“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妖孽。”
兰松野毫不谦虚的“啊”了一声:“那是自然,”他两手都攀在梅擎霜的肩上,借力坐起身子,而后将下颌抵在他的肩窝处,紧贴着他的耳畔用气声说了句:“我还知道,妖孽越是兴风作浪,你这降妖的就越兴奋呢。”
梅擎霜揽在他腰间的手霎时收紧,气息也随之粗重了三分,他侧过头看着兰松野近在咫尺的俊颜,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兰松野,你是颇有道行的妖孽,可我不是清心寡欲的高僧,有什么手段晚上再使,大白日的,还是别考验我的定力了。”
他们一路行来大多时候都是幕天席地,有些事不方便做,两人也忍得辛苦,兰松野听出这话里的言外之意,遂眼睛一亮:“今晚住驿站么?”
梅擎霜想了想:“你想在哪儿?”
兰松野喜出望外:“我说了算?”
梅擎霜纵容的点了点头。
兰松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那就在三公里和木予的马车里办!”
梅擎霜明显的错愕了一瞬,紧接着便迟疑道:“这……不太合适吧,你就不怕它们两个啄你?”
兰松野狡黠的瞥了他一眼,幽幽道:“那岂不是更有一番风韵?”
梅擎霜闻言心情很是复杂,心道你什么时候染上了这样的趣味。
到了晚间,兰松野软磨硬泡,等众人都睡下之后,硬是拉着梅擎霜出去了。
梅擎霜内心有些抗拒,故而脚步也有些沉,他见兰松野在前拉着自己,不禁头疼道:“兰松野,你今晚到底是想折磨那两只鸡还是想折磨你自己,万一有人中途醒来了怎么办?”
兰松野头也不回的说道:“啰嗦什么,以前也不见你这样扭捏,怎么今日还学会欲拒还迎了?要是不乐意你跟我出来干什么?”
梅擎霜无话可说,他心道我也拗不过你啊,只好磨磨蹭蹭的跟着兰松野走到了三公里和木予的马车外。
兰松野抬脚便要等车,梅擎霜内心却还在挣扎,他希望自己可以在最后关头劝住兰松野,便伸手将他拦下:“小狐狸,你等等。”
兰松野看着他,天真无邪的问道:“怎么了?”
梅擎霜叹气:“我知道你急,但是这种事实在不宜……不宜……”梅擎霜难以启齿,他暗道你若发出什么动响将鸡给吵醒了,鸡再吓得惊叫起来将这一队伍的人都吵醒了怎么办?
兰松野看着他如此为难的模样,故作纯真的问道:“殿下,您想哪儿去了?”
梅擎霜额上的青筋一跳,只觉得自己可能被这狐狸给戏耍了,还不待他开口,便听得兰松野忍着笑意说道:“我是想在这车里做一个草人用来伪装,好在兰鹤诗来的时候引他上当,”他的眼神在梅擎霜发烫的脸上扫了一圈儿,故意揶揄道:“殿下啊殿下,你好歹也是饱读诗书的人,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香艳之事?”兰松野耐人寻味的瞧着他,最后挑逗般的说了句:“斯文败类。”
梅擎霜被兰松野摆了一道,气的不怒反笑,这狐狸白日故意让自己曲解,晚上又来这么一招,果然是手段高明,他抱臂在前,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你这么嗜睡的人,为了看我闹笑话,竟连觉都不睡了,大晚上的跑到鸡窝前来扎草人,兰松野啊兰松野,你真是好本事!”
兰松野无辜的抱怨道:“你瞧你这人,方才还一口一个小狐狸呢,现在就兰松野了,听着顿时就远了十万八千里。”
强词夺理,梅擎霜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兰松野上前一步堵住他的去路:“活还没干呢,上哪儿去!”
梅擎霜看着他这般理所当然的模样,真是气的笑出声来了,然而却又拿他无可奈何,最后只好又气又爱的说了句:“不是要扎草人么,自然要先去拔草了!”
兰松野一喜,一脸欠揍的跟在他后面走了。
现在是初夏时节,根本就没有枯枝残叶,只能折一些新鲜的树枝拿来用,折好后两人各抱着一大捆枝干回到了马车旁,兰松野倚在梅擎霜身边,看他十分灵巧的将那些断枝捆编到一处,慢慢的凑出个人形模样来。
梅擎霜手上动作不停,一边扎假人一边给自己鸣不平道:“原来今晚你是指使我来干活的。”
兰松野歪歪斜斜的靠在他身上,时不时的还要伸手挥赶耳边的蚊子,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也不完全是,先把这件事干完,一会儿再干别的。”
由于被兰松野戏弄了一遭的缘故,梅擎霜没意识道他说的“干别的”是什么意思,便轻哼了一声,问道:“你自己怎么不动手?”
兰松野理直气壮:“我不会啊。”
梅擎霜正在忙碌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他无言的看向兰松野,最后摇了摇头,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扎草人不需要什么手艺,也不用做的太真,透过车窗能糊弄对方一二就行,因此他比着兰松野的身量扎了个差不多粗的上半身,兰松野再将自己的外衫脱下套在假人身上也就算完成了。
梅擎霜刚要抱着假人上马车,却被兰松野拦住:“哪儿能再辛苦你呢,这点儿小事,我来就行。”
这时候倒是殷勤起来了,梅擎霜也不与他抢,任由他轻手轻脚的钻进马车了。
也不知是不是怕吵醒三公里和木予,兰松野在里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梅擎霜转身就要回去休息,却被兰松野拽着胳膊不让他走了。
他抱着梅擎霜的胳膊,贼兮兮的说道:“夜黑风高正适合做点儿什么,你确定要浪费这大好时机?”
梅擎霜岂会再上他的当:“诡计多端,同样的手段,你觉得我还能再信你一次?”
“啧,”兰松野悄悄的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无辜道:“净会冤枉人,谁说我又要骗你了。”
梅擎霜一摸掌中的玩意儿,凉凉的,像是个小瓷罐儿,便登时知道了自己拿的是什么,兰松野眼巴巴的望着他,眸底是明晃晃的邀请和撩拨。
梅擎霜眼神幽暗,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东西哪儿来的?”
兰松野:“刚才从马车里拿下来的啊。”三公里和木予乘坐的那辆马车是兰松野的,他离开晟京的时候带走了好多小玩意儿,全都藏在那辆马车里了。
“这都漏夜了,到底应不应允,你倒是说句话啊,真不想就回马车歇息。”
梅擎霜看着兰松野在夜色中的眼眸,少倾后忽的笑了,那里头有天真、有狡黠、有欲念、有引诱,偏偏没有无辜!寻常人想一步走一步都有些吃力,他却能一个心思谋算好十万八千里,说他是狐狸、是妖孽,简直一点儿都没错!
梅擎霜看着兰松野,兰松野看着梅擎霜,两人的眼神纠缠片刻,在这燥热的夏日里,生出几分势均力敌的拉扯,惹的人越发口干舌燥。
林间凉风习习,有蝉在树上鸣叫一二,像是一种不耐烦的催促,兰松野就这么毫不退缩的看着他,似乎笃定梅擎霜一定先败下阵来,果然,梅擎霜按捺不住,一把将兰松野抗在了肩上,避开值宿之人的视线,将他掳到了密林深处。
这一晚,梅擎霜一点儿也没有怜惜兰松野,他像一头凶恶的野兽,除了赤红的双眼之外,就只剩下了本能的驱使,他心里记着兰松野先前的戏弄,还故意报复似的,不让兰松野喊。
兰松野只能哭。
次日一早,三公里和木予的惊叫声堪称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咯咯咯咯咯——!”
有人迷迷糊糊的醒来,抱怨道:“管家,您能不能管管它两个,这叫的也忒惊悚了。”
管家正纳闷儿呢,闻言不乐意道:“去,你能管的住鸡叫啊!赶紧起,也不瞧瞧都什么时辰了!”
“明明才卯时啊。”对方哀怨的叹了口气,撑着无比沉的眼皮去寻水洗脸了。
管家也觉得三公里和木予有点儿不对劲,便走到它两个的马车外,两只鸡早就吓的飞出车外,见到管家之后疯狂的上飞下跳:“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有妖怪!车里有妖怪!
“咕咕咕咕咕!”
是不是来吃我们的!
管家看它两个如此惊慌的模样,还以为它两个孵的蛋被人偷走了呢,可这明明是两只公鸡啊。
到底是什么将它两个吓成这样,管家好奇的掀开马车车帘往里一瞧,双眼顿时瞪大——车里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尊套着外衫的假人!
这衣服……管家细细看了看……好像是兰松野的!
怪不得一大早两只鸡就被吓成这个样子!它们可不是怕兰松野怕的厉害着么!
三公里和木予还在他身后飞上飞下一通乱叫,管家转过身没好气道:“看你们这点儿出息!这又不是真人,假的都分辨不出来么,省省力气吧!”
两只鸡被训斥了,顿时蔫儿了精神,低下头可怜兮兮的“咕”了一声,听起来甚是委屈。
管家叹了口气,他心道这兰松野也是,怎么总跟这两只鸡过不去呢,今日定要找他好好谈谈才行!于是便领着两只鸡,故意在梅擎霜和兰松野所在的那辆马车附近绕圈子。
梅擎霜昨晚得以餍足,兰松野却到现在也还在沉睡不醒,难得他今日没被鸡叫吵醒,梅擎霜给他抹了一些药膏,任由他继续做自己的美梦。
管家今日遛鸡只在自己的马车附近绕,梅擎霜便知道老人家是要为三公里和木予打抱不平,于是就下车去寻管家,主动对他承认,那个假人是自己做的。
管家大惊:“你何时跟它两个有仇怨了?怎么也想起用这等恐吓的法子?”
梅擎霜闻言笑着跟管家解释了原委,管家听后这才明白:“我还以为是兰松野那小子又故意整治这两只鸡,原来是我冤枉他了。”
梅擎霜向管家保证:“您老放心,他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