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 第113章 第一一二章 败露

“别拽我！”梅境和被人架着胳膊抬起，腿脚却极力的向前踢去：“我今日定要将他打死！”

那边梅枕霜也被人将双臂扭在背后，他侧了侧头，吐出嘴里的鲜血，瞧着狼狈至极，他满眼阴鸷的向梅境和看去：“打死我，也改变不了你意图谋逆的事实。”

“是你逼我的！”梅境和嘶吼道：“谋反之事，你也参与了，此事并非我一人所为，你也别想脱罪！”

梅枕霜果然又露出了那般死不悔改的嘴脸，他嗤笑了一声：“我也参与了？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也参与了？”

“你休要狡赖！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想到借用北狄之力助我夺权，如今事情败露了不说，还连累了母后！”梅境和虽被人架住了双臂，却仍挣扎着想要上前与其撕打：“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

梅枕霜站在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轻蔑道：“分明是你自己与梅擎霜暗中勾结，欲意谋反，如今被人擒获，却要赖到我身上来，实在不可理喻！”他转而看向上座的三位官员，厉声道：“三司定罪应当是以证据为主，而不是他此番诬蔑吧！如今我告发有功，你们还不将我的功劳上报给父皇！”

“原来你一直都是打的这个主意！”梅境和詈骂道：“枉我先前那么信任你！梅枕霜，你不得好死！”

柳文海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便开口制止道：“到底是不是诬蔑，本官自有决断！”他看向梅枕霜，冷声道：“梅枕霜，本官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梅境和勾结五皇子谋反，此事你是从何得知的！”

这个问题梅枕霜自然答不上来，便顾左右而言他：“罪证既已搜到，还啰嗦什么！梅擎霜呢！他为何不来此受审！”

秦大人实在看不惯他这幅肆无忌惮的模样，便寒凛凛道：“罪证是搜到了不假，却跟五皇子毫无关系！你知不知道自己诬栽当朝皇子，乃罪加一等！”

梅枕霜一愣，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立马质问道：“跟梅擎霜无关？不可能！”

秦大人便抬了抬手，示意一旁的禁子上前，将那血书拿给他看，梅枕霜急忙看去，这一看之下不禁瞳孔骤缩，仿佛见了鬼一样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啊……”

他还要伸手将那血书抢过，却被禁子快一步躲开，将之放回了原处。

秦大人眯了眯眼睛：“什么不可能？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此时的梅枕霜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沉浸在巨大的疑惑和惊惧中，反复质疑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血书，那分明是自己看着梅境和写下的，次日便让杜迎舟给常安锦送了去，按理说如此重要的东西，常安锦看过之后应当销毁了才是，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当晚明明让梅境和补充了一句，让北狄打着拥立梅擎霜的名义入京，却为何梅擎霜的名字变成了梅境和！

不可能！不可能啊！

他如同发癔症一样，一直在喃喃自语，秦大人见状怒喝了一声：“梅枕霜，此案始末我等早已审问清楚了，眼下不过给你机会让你自己交代，劝你不要不知悔改！”

“不可能！”梅枕霜仿佛被激怒了似的，突然对他三人咆哮道：“此案与我无关，都是他们私下密谋的，是梅擎霜和他们母子二人，还有那个叫杜迎舟的，他……”

提到杜迎舟，梅枕霜突然停下，他蓦的反应过来，梅境和与常安锦之间传递消息，都是由杜迎舟去办的，会不会是他第一次入宫的时候遇见了梅擎霜，这才被梅擎霜偷梁换柱，暗中换掉了这封血书，如今又使手段让它出现在了这里！

对……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不然他亲眼看着梅境和写下的内容，怎会平白无故被改换了！

梅枕霜以为自己找到了破局的关键，急忙对三位官员道：“是杜迎舟！你们将杜迎舟押上来！我有话要问他！”

章大人斥道：“杜迎舟都已经交代清楚了，现在是你在受审！莫要再扳咬他人！”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梅枕霜清楚，眼下唯一的活路便是证明这封血书是被梅擎霜改动过的，因此他嘶喊之下还带着几分癫狂：“是他们！是他们联起手来要陷害我！梅擎霜才是所有事情背后的那只手！你们都被他欺瞒了！快将杜迎舟押上来，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他此时双目赤红的模样像极了一个疯子，但听他言语，此案仿佛另有内情，三位大人便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妥协了一步，吩咐人去将杜迎舟押上来。

杜迎舟此刻正绝望的被关在一间房中，忽听得有人来开门，他便迟钝的转头望去，谁知一看来人，竟是周麟！

杜迎舟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哀声问道：“周兄，家慈还好吧？今日之事千万不要告诉她！”

却不料周麟看他的眼神不似平常那般和善，而是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暗藏威厉：“三位大人要问你话，一会儿不该说的不要多说，我自会照顾令慈，否则……”

杜迎舟闻言大为惊骇，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你居然……”

周麟不再与他啰嗦，押着杜迎舟便将其带到了堂中。

梅枕霜见他来了便挣脱钳制扑上前去，焦急道：“我问你，你第一次入宫给常安锦传递消息的时候，有没有遇见过梅擎霜！”

经他这么一问，杜迎舟当即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眼神慢慢飘向周麟，却见对方并没有看自己，他便霎时明白了，周麟是梅擎霜的人！

而他那日故作好心，将自己老母亲接到家中照顾，不过是为了今日作要挟而已！

杜迎舟心惊之下忍不住脚底生寒，而梅枕霜见他神思不知飘到何处去了，便陡然拔高声调：“说话！那日你有没有遇见梅擎霜！他有没有调换你身上的东西！说啊！”

其实梅境和也疑惑这个问题，那封血书是他自己写的，上面什么内容他记得再清楚不过，虽然知道谋反一事已经再无回转的余地，但他还是想知道除了梅枕霜以外，到底有没有人在害自己。

于是两人都盯着杜迎舟，等他给出一个答案，而杜迎舟在二人的注视中，嘴唇颤抖了两下，最后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周麟松了一口气。

可梅枕霜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霎时暴怒道：“你撒谎！不可能！”

他死死的掐着杜迎舟的胳膊，一副眼底赤红、目眦欲裂的样子质问道：“你肯定遇见过梅擎霜！肯定遇见过对不对！是他调换了你身上的东西是不是！”

杜迎舟被他拽的身子晃了几晃，与梅枕霜的情绪失控不同，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扯进了这桩谋逆的大案中难以脱身，又或许是老母亲的性命被别人捏在手里，杜迎舟脸上浮现出一丝认命般的绝望，他看着梅枕霜，语气有种近乎到诡异的平静：“没有。”

“不可能！”梅枕霜已经崩溃了，他狠狠的推开杜迎舟，指着他詈骂道：“你！你是梅擎霜的人！你和他是一伙的！是他指使你这么说的对不对！”

梅境和见他如此癫狂无状的模样，便出言讥讽道：“梅枕霜，事到如今，你以为自己还能解释的清楚么？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捣鬼！”

“怎么解释不清！”梅枕霜面色狰狞，此时的他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只能疯狂的嘶吼挣扎：“分明是他在说谎！这一切都是梅擎霜设计好的！都是他！是他替换了杜迎舟给常安锦的送去的那封血书！”

柳文海听到了关键之处，便眼神一凛，趁他神思不清之时顺势问了一句：“你怎么确定是他替换了这封血书？”

梅枕霜激愤之余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因为我当日让梅境和写的，分明是叫北狄打着拥立梅擎霜的名义起兵入寇！他……”意识到自己失言，梅枕霜突然收声。

而大堂内则瞬间安静下来。

如此，梅枕霜所言，便同梅境和交代的事实一致了，三位大人适才一直紧绷的脊背，终于微微弯曲了几分。

秦大人冷哼了一声：“梅枕霜方才所言，都记下来了么？”

书办应道：“回大人，都记好了。”

“嗯，”秦大人气定神闲的抬了抬手：“让他画押吧。”

“我不画押！你们这是诱供！”梅枕霜因为过分激动而面上充血，他指着三位大人破口大骂，甚至如同破茶壶一般往外喷溅口水：“我什么也没做！谋逆的是梅境和与常安锦，你们没有证据，不能逼迫我画押！”

早在两王之案的时候他就拒不画押，如今又来这么一出，三位大人倒也见怪不怪了，许是料到了他此番死不悔改的态度，秦大人便不急不慢道：“梅枕霜，你已经走投无路了，本官劝你还是识相点，老老实实的认罪，再怎么说你原先也是个皇子王爷，如此敢做不敢当的样子，岂不辱没了皇家血性，失了皇家风骨？”

“风骨？”梅枕霜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不屑的嗤道：“如今我遭你们罗织，性命危在旦夕，你竟还这同我说什么风骨？哈哈哈，我竟不知三位大人何时也学会这般冠冕堂皇了！”

颠倒黑白是梅枕霜惯用的手段了，三位大人闻言丝毫不为所动，章大人问道：“这么说来，你是不肯画押了？”

梅枕霜理直气壮：“我是冤枉的！为何要画押！”

“好，”章大人丝毫不脑，反而同另外两位大人商议道：“梅枕霜疯癫已久，此事人尽皆知，若强行逼迫他画押，确实容易让人怀疑此口供的真伪啊。”

柳文海和秦大人故作思忖的点了点头，前者便配合的问道：“那依章大人所见，此事应如何处置才算妥当？”

章大人向着皇宫的方向抱了抱拳：“既是疯了，我等自该向陛下如实禀明，早日将其送出京城谪居，以免这不详之身，冲撞了紫微星的气运啊。”

秦大人觉得此法可行，便道：“也好，事不宜迟，明日咱们便向陛下奏请，将他贬出京去。”

梅枕霜见状不妙，便斥道：“卑鄙小人……你们……你们这是诟谇谣诼！我凭什么要离京！”

“诟谇谣诼？”章大人笑了笑：“自两王之案过后，废安王便疯了，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情，怎么能是诟谇谣诼呢，况且你一被关入宗正寺，便有了梅境和与废后谋逆一案，难道不是你冲撞了帝王气运？”

“更何况梅隐霜获罪之后已经被贬谪出京多日，而你却在京中滞留了许久，如今将你流放出去，不过是依律处置而已，本就有罪加身之人，岂轮得到你出言反驳！”说到此处，柳文海站起身一挥手：“来人，将梅境和与杜迎舟押下去，待我等入宫缴旨，择日将梅枕霜发配出京！”

“我不离京！”他若是离京，只怕还未走到流放之地，便被梅擎霜暗中派人取了性命，梅枕霜清楚的很，因此急忙对三人嘶吼道：“我乃天潢贵胄，你们无权处置我！我要面见父皇！告你们一个罗织构陷的罪名！”

“好啊，”柳文海等的就是这句话：“眼下宫门还未关闭，我等正要进宫缴旨，废安王可与我等一同前去。”

而听到这话之后，方才还气焰嚣张，吵着闹着不离京、要面圣伸冤的梅枕霜，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不可能入宫见晟帝，若是晟帝见到自己如今神志如常的模样，便明白自己当日是为了逃脱惩处，这才想了个法子装疯卖傻，如此一来，便等同于欺君之罪。

入宫就是欺君，不入宫就要被贬谪出京，要么就乖乖的认下谋反之罪，与梅境和一起等着处斩……怎么都是死……哪条路都是绝境……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设下的陷阱，到头来，竟成了捆缚自己的网。

梅枕霜面如死灰的在原地虚晃了两下，他的眼神飘忽不定，空洞之中还带着一丝迷惘，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就穷途末路了，可原本应当不是这个结果的啊……

昨晚绿江打不开了，所以昨天没有更新，今天更两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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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一一二章 败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