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跑出玉清宫的时候,身上的隐身符咒恰巧过了效力,她在如火的夕阳下轻抚了下胸口,有些庆幸出来得及时,否则被帝君发现了怕是很难收场。
小妖怪折了根柳枝,回忆着昨日从帝君处学来的剑法,随手比划着,不知不觉便回到了落脚的昭明宫。
只她一跨进宫门,便见学舍内围了不少小仙侍,正指指点点的议论。
半月正被一股蛮横的灵力压着,跪在冰凉的玉阶上,她一张圆圆的脸涨的通红,大颗大颗的冷汗正从她的鬓角处滴落,显是承受的艰难。
流珠伙同几位仙子围在她身侧,倨傲的看着跪伏在地的半月,嘲讽道:“半月,我等也不过是要瞻仰一下神器罢了,你又何至于此,况这神器也非你所有。”
她说着还不忘捏了捏了手中的祟灵珠,一瞬间,灵气自祟灵珠中溢出,朝着半月重重压下来,压得半月闷哼一声,呕出一口鲜血来。
夭夭这时候才看清,半月即便被灵力牢牢压制,却依旧努力挺直了脊背,死死抱着她的惊鲵剑不松手。
夭夭临去藏书阁前怕惊鲵剑的剑气太锋芒,会暴露了行踪,便安抚好惊鲵,将它暂留在了半月处。没想到竟给半月惹来了麻烦
她清澈的杏眼里起了怒意,手中灵力祭出,同半月一道对抗那道压制她的力量,而后纵身跃至她身侧,仰头问流珠:“流珠仙子竟敢公然欺辱同门,难道忘了昆仑的戒条不成?”
流珠听见这声质问倒是愣了一瞬,夭夭瞧着这位朱雀一族小公主跋扈的模样,料定她是不会就此罢手的。
她正打算去抢夺流珠手中的祟灵珠,可万万没料到,流珠竟好似突然转了性,对她露出个和善的笑来。
她甚而上前一步,对夭夭歉然道:“姑娘莫要误会了,我等本是想瞻仰一下惊鲵剑的风采,没料到半月仙子非但将我等拒之门外,甚而出剑伤人,我等迫不得已才对她出手。”
夭夭望着这样的流珠只觉古怪异常,流珠平素的性子绝不是这样好说话的,且她也料定半月做不出这无故伤人的行径。
夭夭正迟疑的功夫,流珠已同几位仙子转身而去,祟灵珠的威压一消失,半月便吐出一口鲜血,软软跌在了地上。
她忙上前扶起半月,关切问了句:“可有哪里伤到了?”
“我没有,”半月这会子终于能出声了,胡乱摸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急道:“我没有出剑伤人,是她们趁着仙侍都去了饭堂的功夫,踢开角舍的门,要来抢夺惊鲵剑。”
夭夭自然相信半月的话,这才是流珠能做出来的事,可是流珠为何前后态度转变这样大?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见半月又呕出一口血来,忙将她先扶回了角舍。
待半月吃下一颗灵丹才慢悠悠好转起来,夭夭放下心来,又觉有愧,毕竟是因着她的惊鲵剑才害得半月受牵连。
她歉意的握住半月的手,扬起眉眼,飞扬又笃定:“半月,等过几日昆仑大比,我替你向流珠讨回今日的屈辱好不好。”
半月扑哧笑了一声,只道她是为了安慰自己随口说的大话,附和了句:“好啊,我等着。”
她说着便将手中惊鲵剑还给了夭夭,夭夭一接过来,瞬间觉出些不对来。
颇有灵性的神器没有铮鸣着落入她的手中,有些异常的安静,她抽开青玉软鞘,赫然便发现,原本莹润的剑身竟一下子失去了光泽,灰扑扑的,已同普通的剑器无甚两样。
夭夭忽而想起,惊鲵这样的神器凛然不可犯,也只有上古瀛火能压制其灵性。
而恰巧,朱雀一族如今还保留有上古诸神时期的微弱瀛火,瀛火暗如幽芒,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其绕器盘旋,可顷刻使神器失去灵性。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心中止不住的惊怒,怪不得流珠今日这样反常,定是趁着抢夺神器的功夫释放出了上古瀛火,让惊鲵失去了灵性。
原来流珠不仅仅是要她跟半月受屈辱,她要毁了她的惊鲵剑,好让她在大比中彻底失去依仗。
夭夭心疼的摸了摸灰扑扑的惊鲵,给半月留了颗灵丹便出了门。
她在昆元殿的附近守候了一天一夜,终于碰见了流曼神君。
流曼被抱着惊鲵剑的小散仙拦下的时候,诧异的抬了抬眉,她身上昆仑神君的威压不散,可面前这丑陋的小仙侍却并未向她行礼,只是清凌凌的看住了她。
夭夭将手中惊鲵剑往前一伸,不卑不亢道:“流曼神君且止步,我听闻朱雀一族留有瀛火,被供养在朱雀族地,不得帝君允诺,轻易不得用。”
“可如今流珠仙子竟用朱雀瀛火毁了我的惊鲵剑,要知道惊鲵乃当世神器,朱雀一族私自动用瀛火处置,乃是触犯了神戒。想来流曼神君长了流珠仙子几千岁,自然更晓得触犯神戒的后果,还请神君仔细掂量,尽快为惊鲵恢复灵气。”
流曼既惊讶于这小散仙竟晓得瀛火之说,又惊于她不卑不亢的胆量,她默了一瞬,忽而轻笑一声,附在夭夭耳边低低道:“你知道若想为惊鲵这样的神器恢复灵力,需要朱雀一族做什么吗?”
“需要献出我神君的修为,以我的朱雀血脉为神器开蒙,方能解开瀛火的压制。”
她这话似是默认了流珠的所为,可夭夭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这样巨大的代价,朱雀一族是不可能付出的。
她说完,离了夭夭身侧,依旧是凛然不可犯的神君之姿,冷笑道:“小仙侍不可妄言,我朱雀一族怎会擅自动用瀛火,惊鲵剑于你面前失去了灵力,也只是你修为低下,不能驾驭罢了,何必攀扯其他。”
夭夭一下子明白了流漫的意图,瀛火过而无痕,这世间大抵也只有余渊帝君的修为,能够看出惊鲵剑是否是因着瀛火而失了灵力。
可她身为外门小仙侍,不得召是不可能见到帝君的,流漫是笃定了她不敢也没有能力惊扰帝君。
果然她听见她说:“你若执意不信,自然可去帝君处要公道。”
夕阳的余晖映出流漫眼里的轻蔑,她甚至懒得多费口舌,只她从夭夭身侧经过时,忽而顿了一下,饶有趣味的低低道了句:
“我真是从未见过你这样大胆的小仙侍,听说你竟要参加昆仑大比,不若我给你份希冀,你若能以柳枝为剑,将我打败,我流漫甘愿为你的惊鲵剑献出血脉修为。”
流漫语气里都是毫不遮掩的倨傲,她似乎笃定了这位小散仙不敢赌,本就修为低落,如今又失去了神器惊鲵,没有人会愿意为了逞强而丢了性命。
可她没想到,夭夭竟微微偏头,对着她露出个清澈飞扬的笑来。
小妖怪眉眼间有股天真的清傲,她说:“好啊,还望流漫仙君勿要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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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大比是在一个月后,清风徐来,昆仑上下已是开满了幽昙花,像极了三百年前夭夭初入的那个昆仑。
半月已经好久没见到夭夭了,她总是折一段柳枝,躲在后山中练剑。
今日大比定在飞溯峰的演武台,演武台下已是围满了观战的仙者。
半月抱了把玄铁剑,在人群外焦急的张望,在看到那抹轻盈的身姿后,忍不住翘了唇角。
待那个身影越走越近,半月看着这样的夭夭微微愣了一瞬。
她总觉得夭夭一天天在变化,具体哪里变了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她身姿越来越轻灵,眉眼间也开始氤氲起撩人的轻雾,似乎这丑陋的外表下有个光彩灼人的魂灵正缓缓苏醒。
她摇摇头,甩掉这些奇怪的想法,将手中的玄铁剑递了过去:“夭夭,我、我用我的家当换了一柄玄铁剑,虽是普通剑器,你将就用吧,演武台上定生死,怎么可以没有一柄剑防身呢?”
夭夭一愣,抬手触了触那柄玄铁剑冰凉的剑身,确实是把再普通不过的剑器了,可便是这仙界,剑器依旧价值不菲,想来半月换这柄剑,估计搭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她眼睛涩涩的,小心将这柄剑收好,对半月笑道:“那好,我收下了。只是我同流曼仙君有赌约,演武台上只能用柳枝,这柄剑只好日后再用了。”
半月惊讶的瞪圆了眼,忙要劝止她,可这时霞光漫天,今日主持昆仑大比的司战-姚乔现身了。
高高的飞溯峰之上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仙者都仰起头,一睹司战姚乔的风姿。
姚乔依旧是冰雪般高洁,仙姿玉色不容亵渎,夭夭听见了诸多惊叹之声,她默默转过身,折了一根趁手的柳枝。
第一场比试开始了,率先上台的是朱雀一族的小公主流珠,夭夭看见她手中握着的乃是雀寰之剑,朱雀一族历代传下来的灵剑。
是以,当夭夭带着一截柳枝上台的时候,便在雀寰凛冽的剑光中显得寒酸不已。
也不知是谁先低低嗤笑了一声,夭夭只觉无数嘲讽的目光投了过来。
流珠亦鄙夷的轻笑,她手中雀寰剑挥出,便有凌厉的剑气直冲夭夭门面而来。
台下的仙者对这场比试兴致缺缺,实在是差距有些大,也无甚好看,想来这小散仙连一招也接不住,便要被这雀寰强势的剑气所伤了。
可是没有人想到,下一刻,夭夭腾空而起,她轻盈的身姿一闪,便轻巧的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剑气,随后手中柳枝祭出,直取流珠的咽喉。
流珠险险回剑挡下了这一击,自己却连退几步,退到了演武台的边缘,她额上落下冷汗来,有些后怕的喘息了一瞬,她没想过,这小散仙的剑法竟如此精妙。
台下也一瞬间静默了下来,众仙者讶然的看住了那抹轻盈的身姿。
流珠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始正视夭夭的实力,再出剑时,便收了方才的散漫,一下子带了狠厉的气势。
她这一剑来势汹汹,夭夭却不躲不避,桃树枝顺着剑身纠缠而来,啪的一下打在了流珠的手腕上,那柄雀寰便擦着夭夭的身侧飞了出去。
流珠剑器脱了手,还未从惊诧中反应过来,便见那截柳枝落在了她的肩上,带着强势的威压压了过来,让她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她身为朱雀一族的小公主何时吃过这样的亏,实在是太难堪了,现下只想逃下演武台,可是夭夭却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她用灵力压着她,让流珠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了她面前。
流珠难堪的涨红了脸,忽而明白过来,这个卑鄙的小散仙,是在为那位唤作半月的小仙侍出气,她要将她施加给半月的屈辱分毫不差的还给她。
就在流珠终于承受不住这灵气,软了脊梁吐出一口鲜血的时候,夭夭终于松开了她。
这场初试分出了胜负,可是结果却让在场的每一位仙者都难以置信。
他们再看夭夭,眼里便没了方才的鄙夷与轻视,即便这位小散仙走不到最后,但是她能凭借一截柳枝胜了手持雀寰的流珠,已是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了。
只是这演武场上的出人意料远没有停止,夭夭换了无数截柳枝,在衣衫染上斑斑血迹的时候,终于战胜了最后一名参试者。
她裙角轻扬,站在阳光下肩背挺直,似乎有种耀眼飞扬的美,让人忽略了她丑陋的皮囊。
这一下,整个飞溯峰都寂静了片刻,只能听到司战姚乔如冰似雪的清冷之音。
她在问:“禾夭夭,你既胜出,当有两个选择,一是作为大比胜出者可择一位星宿神君为师,二是......”
第二项选择其实说与不说没有区别,从来没有外门子弟胜出后选择过这一条路,昆仑神君的修为,哪怕是二十八星宿中的末位神君,也甚少有人敢挑战。
姚乔顿了顿,才冷声道:“第二便是挑战二十八星宿神君中的室宿神君-流漫,胜,则迈入神君之列,败,则血洒飞溯峰。”
虽则大比中有规定,仙门之间比试,不得伤及性命。
可挑战神君却又全然不同,昆仑神君修为深厚,有时躲避不及便是致命一击,是以,要挑战,就需得赌上性命。
夭夭默了一瞬,她将染血的小手放在了胸口,她能感受到,胸口那股灼热的气息又开始在体内游走。她在一点点蜕变。她忽而想试一试,自己如今的身躯内到底有多少能量。
没有人会认为夭夭敢挑战神君,已经有许许多多的小仙侍开始羡慕夭夭,羡慕她即将拜入神君门下。
可是这时候,那个脊背挺直的丑陋小散仙忽而笑了笑,声音清脆又郑重
她说:“我要挑战流漫神君。”
这声音落了地,连姚乔都诧异的抬了眼,许久后,她才平静道:“好,开启峰顶的弑仙台。”
弑仙台位于飞溯峰的峰顶,诸仙者一仰头,便能看清台上的一举一动。
当弑仙台上的雾气一缕缕散去的时候,上面已站了昆仑的室宿神君-流漫,夭夭隔着玉阶,远远看见流漫对她轻笑了声,她说:“你来甚好,你今日既让朱雀一族丢进了颜面,自该有我来替朱雀一族挣回颜面。”
夭夭没做声,警惕的看住了她手中的剑。昆仑神君,自然同方才内外门的仙君们有天壤之别,容不得半点轻视,稍一松懈,便是魂魄之损。
夭夭看见流漫缓缓祭出了本命剑,下一刻她的剑光挥过来的时候,却快如流光,夭夭猝不及防,便被刺啦一声扯碎了衣袖,冰冷的剑气在她细嫩的皮肉上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三百年了,当年的流漫虽有了神君的威严与稳重,原来依旧爱用这些不入流的伎俩,她又想像当年一样,扯碎夭夭的衣裳,让她在众目睽睽中衣不蔽体的难堪。
可是这一回,夭夭再不是当初那个灵力低微的小妖怪了,她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手中的柳枝便迎上了流漫的本命剑。
剑光流转,天地黯淡,那截毫不起眼的柳枝却紧紧缠着凌厉的剑器,在噬仙台上毫不相让。
台下的众人都看的失了言语,这个外门的小散仙竟真的能同流漫仙君一战!
流漫被夭夭紧追不放,时间流逝,她开始渐渐焦灼,身为神君,竟被个手持柳枝的小散仙缠斗了许久,实在是有失脸面。
她看了一眼台下观战的弟子们,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可一时又不能将面前的小散仙斩于剑下,不禁益发焦躁。
在她焦躁的间隙,夭夭的柳枝却破开了她的剑风,出其不意的劈来,流漫再顾不得其他,悄悄捏碎了手中的祟灵珠。
一瞬间,灵气铺天盖地而来,将夭夭压在了弑仙台上。
祟灵珠乃是朱雀一族秘用的防御之物,非是同族人,很难察觉祟灵珠的气息。
堂堂一位神君,竟在比试时暗中使诈,实在是不够体面,只如今流漫已顾不得是体面与否了,她只想趁着夭夭被灵力困住的间隙,一剑斩杀了她。
夭夭被祟灵珠的灵力压的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流曼的本命剑直取她的胸口,她甚至闻见了剑尖上浓烈的血腥气。
可也是在这一瞬,夭夭胸口的图腾若隐若现,一股巨大的力量挣脱出来,一瞬间灌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在催人的剑风中恍惚想起了帝君夜下舞剑的身姿,他说:“记住了,这是凝光剑的起势。”
流曼的本命剑已划破了夭夭的前襟,半月惊呼一声,捂住嘴哭了起来。
台下也有些本对这小散仙刮目相看的仙君,纷纷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可惜了,这样有灵气的散仙,要死在神君的剑下了,说来也是不自量力的后果。
流珠更是兴奋的涨红了脸,她的长姐要替她报仇了,她要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丑陋小散仙魂飞魄散!
可是下一瞬,只听弑仙台上砰的一声,众人再抬眸,便见夭夭挣脱了祟灵珠的威压,衣裙烈烈,凌空而起。
她手中的柳枝仿佛成了一道来无影去无踪的流光,一下子便抵在了流曼神君的额头上。
流曼手中的本命剑哐当坠地,额上鲜血蜿蜒,狼狈不堪。
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喃喃:“凝光剑,方才那一式是凝光剑......”
也是在这一瞬,原本正静静立于浮世绘前观战的神明,陡然扬起了漆黑的眸,看向了飞溯峰的方向
此时的夭夭对流曼的话仿若未闻,只将那截柳枝又往前送了送,抵在她的神关上,低低道:“流曼仙君在说什么,我可不晓得什么是凝光剑,烦请仙君兑现自己的诺言,为我的惊鲵剑恢复灵力。”
这时候台下爆发出了一阵阵喝彩声,他们惊叹于这小散仙方才精妙的剑法与爆发力。半月的哭声哽在了喉咙里,一时又哭又笑。
连姚乔都微微眯了眯眼,好半晌才朗声道:“仙侍禾夭夭挑战胜出,即日起,将替代流曼,跃身室宿神君之位。”
台下的诸仙见证了一位外门小散仙跃身神君的传奇,一时间议论不休。
只有流曼一下子跌在了弑仙台上,她借助朱雀一族的天才地宝,跟着姚乔司战修习了几千年,才终于挤身神君之列,可面前这个卑鄙的小散仙,竟一进昆仑便打败了她,她手中的那截柳枝,简直像是盖在她身上的耻辱印章
流曼浑身都在发抖,这几千年的骄傲顷刻碎裂,让她只觉得胸中的愤恨越积越多、无处发泄。
她抬起眼,忽而定定的看住了夭夭那张平庸甚至有些丑陋的脸。
要知道,仙界中人向来重视容貌,容貌亦是修为的体现。修为越高,深厚的灵气亦可滋润容颜,让原本普通的样貌熠熠生辉起来。
而面前这个小散仙修为精进,却依旧面貌丑陋,若是没了灵气的加持,露出魂魄原本的样貌,还不知道该是何等让人恶心的模样。
流曼已被愤恨扭曲的失去了理智,她忽而想让夭夭露出魂魄原本的样貌,让大家看看她丑陋到恶心的模样,想来这些看惯了上等姿容的仙君们,定会忍不住作呕。
她这样想着,忽而趁夭夭不备,一下子将夭夭推下了弑仙台。
弑仙台下便是碧波荡漾的洗魂池,可以洗去灵力的加持与伪装,让众生灵露出魂魄最本真的模样。
夭夭原本正等着姚乔赐下神君的封号,冷不防流曼扑过来,一下子将她推下了弑仙台,她来不及反应,便直直坠入了洗魂池。
在落入洗魂池的一瞬,夭夭暗道了一声糟糕,这洗魂池亦可以洗去她魂魄的伪装,让她原本的容貌同气息再无处可藏。
只听噗通一声,飞溯峰上一下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今日的始料未及实在太多,没有人料到流曼神君竟会如此行事。
待众人回过神来,也不知那位神君先叹了一声:“这位小仙侍以散仙之身跃身昆仑神君,确实剑法精妙,可惜却生了这样一副平庸的样貌,也不知魂魄最本真的模样是何等丑陋。”
他说完便转过了脸去,似是不想看到引起不适的丑陋。一时间,台下诸多仙君纷纷露出了惋惜之色。
只有半月,并不计较夭夭的模样,她转身往洗魂池奔,打算把夭夭拉上来。
可是半月还未跑出几步,洗魂池寂静的水面上忽而呼啦一声,升起了丈高的水雾,自水雾中徐徐走出来一位身姿袅娜的少女。
少女肌肤雪白,眉眼清澈又盈盈,仿佛笼在一层薄纱中,美的有些不真切。她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肩上,抬起眼的时候,有股清凌凌的娇媚。
一时间,飞溯峰上又一次陷入了寂静的沉默,许久许久没有人作声。
夭夭从洗魂池爬上来的时候,只觉冷入骨髓,洗魂之水寒凉无比,瞬间在她肌肤上凝成了无数尖锐的冰晶,将她细嫩的肌肤割开了一个个细小的伤口。
点点艳红的血迹在她如雪的肌肤上氤氲开,更显得娇媚的少女艳丽了几分,她轻轻抿了抿唇,抬头才发觉无数惊诧、艳羡的目光投了过来,夭夭微微一愣,正打算打破这沉默,却忽见天际乌云翻涌、雷鸣阵阵。
神明站在云台上,依旧是皎洁如月的身姿,可他身后浓重的黑云却不断翻涌,像是酝酿了一场滔天的巨浪。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夭夭,微扬的眼尾渐渐同那颗泪痣一样殷红起来。
众人回过神来,对着神明匍匐下去。
流曼原本也在看夭夭,她不明白,明明那样丑陋的小散仙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耀眼的所在。
她看见帝君现身的那一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忽而上前,以头触地,一字一句道:“帝君,方才大比时,禾夭夭竟使出了凝光剑法。一介散仙,竟敢偷学帝君的凝光剑诀,是为大不敬,实乃触犯了我昆仑的威严,还请帝君惩戒于她。”
凝光剑法快而无形,方才也只有同夭夭交手得她,才能恍惚窥见那是凝光之剑。
台下的诸仙者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小散仙竟偷窥了帝君的凝光剑法,怪不得能力战流曼神君。可须知,偷窥帝君的剑法实为大不敬。
可是在这沉默里,流曼没有等来帝君的勃然大怒。
云端的神明只是垂下长睫,一点点敛去了所有的情愫,他挥手甩出一件流云披风,将浑身湿漉漉的夭夭裹了个严实。
他说:“是吗,那是本君亲手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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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