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三个人坐在桌前。
“当年哥哥走后,我们靠哥哥拿命换来的粮食活了下来。那李家老主人心中有愧,也对我们颇有照顾,只是后来老主人走了,他的儿子,也就是哥哥顶罪的那个人,想要强娶妹妹来着,妹妹委实不愿意嫁给那个险些害死哥的人,就逃向各方,连躲了好几个地方都被他寻着,阿嬷就和我合计,来京城寻生路。”
曾怜月苦笑:“来到京城我便病了,又无钱打车,还是温千户把我载去的医馆,又费心费力将妹载回客栈,千户大恩大德,妹妹亦不敢忘。”
温良娣虚弱的摆摆手:“不用不用。”
她想起来了,但是记得当时她特意问过阿嬷,小姐姓什么,但是阿嬷明确的说姓李啊,她才放心的拉了这单。
“那是因为要躲避李公子,因而隐姓埋名,和哥哥一样。”曾怜月解释道。
温良娣叹口气:“行。”
行,她认栽了。
她对于这个充满了谎言的世界绝望了,童养媳是个男的,女主名字是假的,这下好,女配也了换个名字,就她一个人傻乎乎的。
合着重要配角给她早就遇到了一个遍啊。
她真的很想让ai世界多一条规则:禁止重要角色改名字啊!
“然后的事情,实在是不堪说出口。”曾怜月眼眶一红:“妹妹没用,在京城实在是入不敷出,又险些被锦衣卫发现了身份,好在妹妹被慕容公子所救,阿嬷也劝我安定下来,索性,妹妹就以身相许了。”
“啊?”曾悯泉一下子站起来了:“谁!”
“宰相家的公子,慕容许。”
“他……他不是尚未婚配吗……”
曾怜月不说话,只是红了眼眶。
曾悯泉也想起来了今天晚上这单的女子的身份,是个外室,他脸色腾一下就红了,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慕容许,一把把茶杯敲的震声响。低头流下来了两行清泪。
“是我来晚了,是哥哥没用,是哥哥让你受委屈了。”
曾怜月摇摇头,抱住了他的手。
曾悯泉抬眼看她:“没事,现在哥哥是大官了,哥哥现在是锦衣卫同知,三品的大官呢!跟他断了,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温良娣很想提醒他。
兄弟,你刚刚才把官袍撕了。还有你哪里有家,你还借住在柳大花家里呢。
曾怜月笑的有些凄美,眸中饱含不舍:“不行,哥哥,我不能跟你回去。”
“为什么?难不成你爱上那个劳什子的慕容了?他如此践踏于你!连个名分都不给你!你还想嫁给他不成?我不打死他都算好的了!不行不行!跟我回去!”
曾悯泉勃然大怒。
“并非如此,哥哥。”曾怜月深吸一口气,眸光中是无比的坚定:
“妹妹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哥哥。”
“什么理由你告诉我?”
她压低了声音:“慕容许,有谋逆之心。”
温良娣一口茶水呛了出来,曾悯泉也捏着茶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不是,刚刚不还是爱情的火花吗?怎么忽然跳到?权谋上面了?
“如今,妹妹已在局中了,若是被他发现妹妹不回去,他必然会起疑赶尽杀绝。”
“他为人最是狠毒,温千户功劳被压也是他的手笔,为了拉拢您。上次在回京城路上的刺杀也是他搞的鬼,原是想等温千户腹背受敌时,他再出来救您,这样就能卖您一个恩情,但是没想到您武功高强吉人天相,直接化解了都不用他出手。”
“啊?他还骗我说是皇上不奖赏我,还说调到京城是他帮我的?”
温良娣大为震惊。
“都是他为了拉拢您的措辞罢了。哥哥,如今我必须要回去了,绝不能让他起疑。”
“不行,我放心不下你。绝不会让你回去。”
“哥哥放心。”曾怜月嫣然一笑:“我在他身边都是装作可爱娇嗔的模样,他从未怀疑过我,极为信赖,有什么事情都是当着我面说的。我回去了,得了什么消息就和你们说,岂不是好事?”
温良娣和曾悯泉相视一眼,明白了她的话。
曾怜月是想给他们做间谍,传递消息呢。
“太危险了,我不许你去!”
“做什么不危险呢?难道我不去就不危险了吗?覆巢之下无完卵,如今这个世道,我跟了慕容许,就已经被连坐了,这个身份注定了他一旦出事,妹妹便死无葬身之地,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就是哥哥你也护不住我的。”
“不如您替我把信息传递给三皇子,做一个顺水人情,如果能帮助哥哥和温千户在三皇子面前立功,妹妹也就死而无憾了。”
怎么又扯到三皇子了啊?温良娣愣住了。
曾怜月笑了笑:
“我虽然是个没什么用闺中女子,却也耳目熏染着朝廷政事,知道许多事情。慕容许此人心气颇高恃才傲物,难成大器,他想谋反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皇上的诸位皇子中,大皇子与三皇子胜算颇高,大皇子虽然身后众多大臣辅助,可他本人我见过,昏庸无道沉浸女色。剩下唯有三皇子算是个明君的胚子。我想哥哥如果想站队,应该也和妹妹一般吧。”
曾悯泉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也是如此想的?大皇子我瞧不上,倒是前些日子三皇子找到了我,我们相谈甚欢,我也起了辅助他的念头。”
“温千户也是如此吗?”曾怜月看向她。
温良娣满脸麻木:“我……我不太了解朝堂之事,不怎么想站队,哈哈,我的理想是做一个马车车夫。”
泻药,曾拒绝三皇子108次。
“所以啊哥哥,你就放心吧,妹妹已经声名狼藉了,就让妹妹戴罪立功又何妨呢?”曾怜月目光坚毅,看着窗外的明月:
“我可是曾家的后代,绝不能让爹娘在九泉之下丢了颜面。”
*
月明星稀,慕容府上。
温良娣放低轿头,拉开了车帘,曾悯泉亲自扶着曾怜月下了马车,曾怜月是外室,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侧门进去。
“请姑娘进门。”
温良娣按照剧本老老实实念完了这几句话,就看见那狭小的门儿缓缓打开,好似黑夜里的大怪兽张开一个嘴巴,一口就把曾怜月吃了进去。
最终的最终,曾怜月还是进了慕容家。
她小声跟系统对话,申请重新查询进度,系统内电子音又响了起来。
检查数据端接入中……检测NPC是否完成任务【1】……
接入NPC请注意,任务①完成,总任务进度50%。
请NPC再接再厉!
她松了一口气。
回来路上,她和曾悯泉都很沉默。回到了家里,曾悯泉一把拉住他:“兄弟,来我房间,我们聊聊。”
“不行。”
“扭扭捏捏干什么,又不是女的,大老爷们睡个觉怎么了?”
温良娣泪流满面。
就这样,他被拉上了曾悯泉的大床。两个人躺着,曾悯泉开始翻来覆去,嘴里念叨着后悔着:刚才就不应该放她回去!刚才就应该怎么样怎么样!
“不行,她一个人太危险了!我要去陪她!”
曾悯泉越想越睡不着。
“你这个性格还没你妹妹沉稳,早晚出事。你不如啊,好好的跟着三皇子建功立业,等除掉了慕容许,你去求一个免死金牌给你妹妹不就行了吗?”
“你说得对!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曾悯泉眼前一亮,一把揽过温良娣的肩膀,压在她身上,重重一拍。
温良娣有些别扭,赶紧推开他。
他却好奇的捏了捏温良娣的肩膀:“好兄弟啊,你怎么这么瘦小啊,跟小鸡子似的。我一下能抱住两个你哈哈哈哈。”
“滚开啊别压我身上!”
“都是男人压一压怎么了?”
温良娣冷着脸要打他,他笑嘻嘻的挠痒痒。
就在两个人扭打的时候,房间忽然亮堂了起来。
两个人叠在一起,气喘吁吁的看向来人。
来人青丝如瀑,披带如风,纤眉柔目,琼鼻皓齿,恍惚若神仙妃子,修长的手儿被他手里拎着的那灯笼映的愈发白腻,柳大花就好似一副古画,静静默默的看着他们。
温良娣寒毛直竖。
曾悯泉兀自嘻嘻哈哈。
看见曾悯泉俊朗的相貌时,柳大花波澜不惊的眼里忽然多了些难见的阴暗。
“害,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打闹呢,嫂夫人莫要怪啊!”
曾悯泉放开了温良娣。
“是啊,”柳大花声音极为平静:“这个屋子里三个人,就两个大老爷们呢。我自然是放心的。”
“那是哈哈哈,温良!快去跟你老婆暖被窝吧。”曾悯泉一脚就把温良娣踢了出去。
温良娣就这样灰头土脸的跟柳大花回去了,走到半路她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回我房间的路,那啥我回去睡了哈!呜!”
月光柔柔的撒下满池子清辉,在回廊的曲荷池子前,池里的新荷叶还没抽枝,唯有池塘上片片如珠露的莲花叶,在怀里蓄着小小的珍珠。
啪嗒一声,灯笼跌落池塘里,一霎时惊破清晖,烛火暗去,青烟袅袅升起几许。
温良娣被吻的满脸通红,又被人强硬的抱着坐在腿上,两个人就这样倚着栏杆,看月色。
“倒是看不出那个李大缸,还蛮好看的啊。”柳大花刚欺负完了怀里的温良娣,有些餍足,声音轻松,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喜欢他吗?你喜欢我可以帮你介绍,但是我不确定他喜不喜欢男的……”温良娣小心翼翼回答。
柳大花这下声音能听出来情绪了,冷嗖嗖的:“我喜欢他在你面前消失。”
“哦。”
“我有点累,适才才收完租子回来,西北的钱庄又出了点事情,我才去摆平,姚将军说军中出现了流行病,我又寻了几十个医师并好多药材赶过去。”柳大花声音里难得有些脆弱,他把头抵在温良娣的肩膀窝上:“陪我坐一下,好吗?”
“好。”温良娣叹口气。
她现在穷光蛋一个,柳大花是她的衣食父母了,陪陪就陪陪吧。
结果没坐多久,她倒是脖子一歪,睡着了。
*
二花清晨起来的时候,推开窗户,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曲荷池上,清丽如画的哥哥披着倚着栏杆,曲着膝盖,低眉垂手。温良娣枕着他的大腿,身上厚厚一层披风盖的严严实实的,唯有手露出来,与哥哥十指交握。
她笑了笑,真是美好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