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交代什么?”宋翰墨没辙了,实在没想明白自己哪里招惹了丁秋白,委委屈屈的眸光里几乎要泛出薄薄的晶莹泪花,“我想不通。”
丁秋白歪着头:“真不知道吗?”
宋翰墨光是眼神放电,不答她话。
“行。”她从兜里掏出来东西甩在桌面,那东西顺着光滑玻璃滑行至宋翰墨身前,“里面有监听器。”
宋翰墨拿起,试探着问:“你有什么看法?”
“唔。”她轻托着下巴,很是随意,“没感觉。单纯要个说法吧。”
宋翰墨嘴角上扬:“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他吐出口浊气。
“那我就不卖关子了。”
“这是我母亲放的,在我收下时我就知道。我的母亲总是对你过分关注,准确而言,她待你下意识的关切,甚至超过对我的关心。我曾想过问她为什么。可是我还未曾问过什么,就发现有其它事情需要解决。”
丁秋白眼睛一眨不眨,乌黑的瞳孔写满镇定:“我感受到过。继续。”
“我发现世界有bug,所以我胆怯了,不敢再问。”宋翰墨说话总是抑扬顿挫,像在说故事,极有引人入胜的本事,眼下他放平了声调,有点无机质的非人感,“后来就是母亲出了车祸。这你都知道。”
“哦——哦。”丁秋白打着哈哈,一个哦被她应得阴阳怪气,“过。信封吧,我知道。只是你貌似没有交代清楚,比如,你发现了什么才让你停止追问你的母亲。”母亲是自杀,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一点小事。”宋翰墨没正面回答,账甩得没一点压力。
“是什么天大的小事能让你破防?”丁秋白语气平淡,顺手将在屋里上蹿下跳的猫招过来,抱着摸下巴,猫咪摇头晃脑躲开她挠自己下巴的手,于是丁秋白转而摸猫的脑袋。
宋翰墨迟疑着问:“你真的想听吗?”
为什么要多次询问他们呢,可能自己的心底也没底吧,毕竟这太不可思议了。
遂丁秋白懒洋洋道:“赶紧的,弄完了好结束这段跌宕起伏的时光。那些暗地里的人真烦人,打扰到我养老了。”
宋翰墨扶了下眼镜,垂下去的眼睫遮住他通透的眼眸:“你应该知道,那是一个秋季。”
丁秋白左眼猛然一跳。
那是一个秋天。
院里金桂秾艳撑起十里的香,满树华盖繁花几乎将树照映作橘红。地面的落花铺了厚厚一层,丁秋白踩上去时鞋跟能有半厘米的凹陷。
她那时年岁尚小,活泼好动,天不怕地不怕,偏偏体能很好,天生就会攀爬打架,见这树似锦繁华,忍不住上去折两枝作插花。
她曾爬到顶端,又摔落下来。长风凉爽,枝桠捅穿了她的心肝肺肠和咽喉,呕了一衣襟的红。但她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在树底睡得正好,橙红的桂花落了满身,以至于她的鼻尖扑着满空气的桂花香,顺着鼻腔充斥着大脑,浓郁到糜烂,她一醒就打了个喷嚏。啊,后面洗头发时可头疼了,那种细小又密匝的橘红色花朵能藏在她头发的每个小缝。
丁秋白一度以为那是一场醉梦。
“我遥远看见你从树底摔下,从屋里惊醒后追到院内却看见你睡得正香,连毛虫快爬上你手都无知无觉。我一度认为那只是我的梦境,但心底的恐慌不曾放过我分毫。”宋翰墨终于吐露。
“唔。”丁秋白不慌不忙点着头,“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毕竟没出什么事。我说你那天怎么挂着鼻涕泡抽抽噎噎地闹着扯着要和我睡一屋。”
宋翰墨阴着脸:“我没有。”
丁秋白松开小猫:“别不认账,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行。我认。”宋翰墨咬着牙认下丁秋白无中生有的“鼻涕泡、抽抽噎噎”,“那你认的也别想少我。你瞒了我的能说了吗?”
丁秋白奇怪地看他一眼,好像是对方在无理取闹一样:“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行了?”
宋翰墨一张高贵精英脸要裂开,近乎埋怨地看向她。
丁秋白摸着鼻梁,好像在扶自己看不着的眼镜:“别看我。我们彼此之间分明半斤八两,谁也别怨谁。”
得了这句话,宋翰墨顺理成章开始了他的问答题:“那该我问了,那天的事是真实的吗?”他的眼睫轻颤,目光澄净。
“是吧。”丁秋白轻轻移开眼睛,伸手在宋翰墨的发顶拍了拍,“小问题。现在该你说了,那天我们去找凶手时,你有没有从监听器里听到过枪响?”
宋翰墨点头:“我以为我又犯癔症了。”
“没事的没事的。”丁秋白提出猜测,“反正……我们眼前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呢。”尾音勾起,给人猜想。
“我知道。”宋翰墨提起这个,倒出奇淡定。
“你怎么知道的?”丁秋白好奇。
宋翰墨回:“如果你面前的生活全是bug,记忆与现实不止一次对不上,你也会怀疑的。”
丁秋白拧着眉,凭什么我什么都没意识到?不对,现在要说的应该是你怎么瞒我这么久。不过她没太纠结。她一拍掌:“终于结束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她好心征求宋翰墨的意愿,得到拒绝后她再次开始新轮话题。
“你认为,母亲的去世和这个有关吗?”这无疑是个沉重伤感的问题,丁秋白的语气却不见过分的悲伤,只是平淡得诡异。
“我觉得有。”宋翰墨笃定道。
“我也觉得。”但是老人说,是意外。或许也有种可能,是母亲她们的权限比老人所在的部门高。
眼下知道了母亲她们是自杀又怎么样,总归是她们的选择。作为子女,似乎连指责都不应该。
丁秋白又果断将宋翰墨踹回隔壁。
现在就算知道了大家生活在元宇宙内又怎么样,生活不是一样要过吗?丁秋白安心将一切抛诸脑后,只有系统偶尔的卡顿和提醒让她知道生活确实是和从前相比发生了变化。
可是……真的会如此淡然吗?
当丁秋白再次从睡梦里惊醒,她不得不告诉自己,从前咸鱼的自己确实找不回来了。
一圈一圈的无尽夏和银白色棺材几次三番入梦。她试图向系统打探:“你在乌托邦里扮演着什么?”
系统运作的轻微轰鸣声似乎从四面八方而来,轻薄又细微,却无孔不钻无法挥去缠绕着丁秋白,让她不得安宁。
“是密匙。”她想起那些组织说的话,“密匙,应该是负责打开某种事物的钥匙。你是负责打开乌托邦的密匙。”
丁秋白意料之中没得到系统的回应,不过她也不需要就是了。
“为什么有的人会这么执着于找到密匙?”她喃喃自语。就算这里不是真实,又怎么样呢?他们追逐的,究竟是真实的自由,还是什么不可逾矩的信仰。
灰色的夜空中,灰色暗淡的月高高挂起。
放置在床边的手机忽然亮了:丁小公主,我们公司终于给假了,你有空一起约饭吗?
丁秋白正烦躁,捞着手机打了个“OK”,同时,她发信息给老人要求面谈。
第二天一早,她订了外卖,拆好后蹲在沙发上嗦面。
敲门声传来,不重,却极有规律,是个严谨的客人。
丁秋白透过猫眼,看到一个中年人。剃着板寸,穿着普通衬衫长裤,平平无奇,但是眼睛极为有神。除此之外没有辨识度。但丁秋白偏偏能从中找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手压着门把手,毫无防备地大开房门。微微侧身,示意进门说。
对方婉拒着摇摇头,依旧死板地竖立在丁秋白家门前地板上。
行。
丁秋白将门一甩,门板贴着墙面停下,而她也彻底地面向对方。她下意识站直。
对方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几眼,严肃面容上,眼底终于蕴出点笑。
“丁秋白?”他这样说。
丁秋白应声。
“我们徐同志没办法前来了。”他压低眉眼,显出几分威势。
“违反规定了?”丁秋白反问,心里想着昨晚发给老人面谈的消息还是暴露了,不过原来对方一直是以个人立场在和她进行谈判的吗?
“是。”板正的回答,丁秋白总觉着熟悉,“按规定,乌托邦一事不能透露给任何人。也希望你能遵守规则。”
“我这些天被骚扰到生活不便,官方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哪怕作为内部成员的女儿,想知道母亲的消息也不行吗?”丁秋白没理会对方的规矩,左右这些事说出去也无人在意哈。
对方短暂沉默一下,随即颔首:“你作为内部人员子女,我们会给你应得的解释。”
呼。
丁秋白吁出口气:“听到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问题可能有点多,真的不进来坐会吗?”她扬着下巴,歪着头,点了点客厅的沙发。
对方还是拒绝了。
丁秋白心下可惜,如果坐着,人会放松很多。说不准对方一高兴,就什么都透露了呢。她在内心小小地撇了下嘴。
新年快乐呀[彩虹屁],大吉大利,事事如意
希望新的一年里自己可以笔下生花,也希望大家可以巳巳(事事)顺意、财源广进(这个我也要举手接[星星眼],暴富暴富哈)、岁岁安平、昭昭欢愉[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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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醉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