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神色闪躲的闻谕宁,谢衍行走过去,怼了怼他的肩膀,“喂,才半年没见,你就不认识我了?当初你高考失利来N国,是谁陪着你天天疯玩的?忘恩负义啊。”
闻谕宁以肘击回了他一下,“演什么苦情戏?以及,你怎么会在这里,从N国闪现来的?”
“哦,你那该死的弟弟叫我来的。”谢衍行耸耸肩,“他说阿姨很担心你,叫我来看看。”
嘟嘟。
圆珠笔敲击着桌面发出闷响,乔浅打断了他俩的叙旧,“谕宁,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身体不舒服?”
闻谕宁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他犹豫着开口:“我想用一点腺液。”
“为什么?江沼不是已经平安渡过今年的发/情/期了吗?”
锐利的目光上下扫视,闻谕宁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我想做一条信息素项链。”闻谕宁终于鼓起勇气,在双重疑惑诧异的目光下被逼着剖白。
“你疯了?!”嘶吼声陡然炸开,谢衍行捏住他的肩膀,“你的腺液本来就不多,现在浓度又这么低,还拿来做项链?!”
闻谕宁话音一转,问他:“你怎么知道?”
谢衍行一噎,不说话了。
乔浅淡淡地说:“是我告诉他的。我认为应该让他劝劝你,不要再继续为江沼履行治疗的配合义务。以及,做信息素项链于现在的你而言,是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做项链是我自己的事,前者也是。”闻谕宁声音陡然生出些不容置喙的冷硬与坚定,“我已经是个成年人,我已经完全可以掌控自己的身体,不是吗?”
这次,轮到对面的两个人都哑口无言。
闻谕宁作为腺液的寄存者,只要提出腺液取用的申请,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或阻拦,而做一条信息素项链,更是非常简单的事,填个申请表的功夫而已。
闻谕宁不是在和他们商量,而是通知他们,他的决定。
乔浅叹了口气,“你自己的决定,原本我们是无法干涉的。只是,拦着你的原因,你应该自己也明白。”
闻谕宁轻轻点了点头。
*
祁今并不知道,他在楼下梦中惴惴不安之时,闻谕宁就在楼上,躺在手术台上。
比普通输液针还要粗且长的银针刺入腺体,血液混合腺液从□□中抽离,激起千层浪涌般凶猛的痛意。
叫祁今魂牵梦萦的雪松气息疯也似的逃逸,在封闭的手术室肆意弥漫、充盈。
闻谕宁下手术台的时候,浑身汗淋淋的,脸色惨白。
高浓度的旧腺液已经所剩无多,而信息素项链所需腺液浓度要求不高、需量也少。
最好的选择是从如今的腺体中抽取少量低浓度的腺液。
取用腺液不是什么值得百般阻挠的事。
而从腺体里现抽腺液——这才是症结所在。乔浅和闻谕宁都明白。
腺体是Alpha和Omega身上最为脆弱的部分,受伤的疼痛会放大百倍千倍。
谢衍行拿来申请表,神情别扭,“给你,签字。”
闻谕宁缓了好一会才把呼吸捋顺,签字的时候手还在抖得笔差点拿不住。
“小姨呢?”
“被你气走了。”谢衍行恨铁不成钢,“你究竟是为了谁做到这一步?你那个隔了个大洋的发小?人家一直把你当个治病续命的人肉血包罢了,值得吗?”
“我欠他的。”闻谕宁垂下的眼睛闪了闪,“但这次,是不是为了江沼。”
“谢衍行,你说Beta和Omega,有可能吗?”
“搞半天你是看上新的Omega了?”谢衍行依旧忿忿不平,“怎么没可能?多的是Beta和Omega在一起的…你今天这一出,不会是他爹的自卑,玩自我PUA和自我牺牲那一套呢吧?你脑子进水了?不怕把自己玩废了?”
闻谕宁笑笑,把申请表递给他,伸了伸腰,“你在这住几天?等下给你发个火锅店地址,你先去等我。”
“还没定,学校那边需要我办点手续。”谢衍行摇了摇头,“你不和我一块过去?”
闻谕宁看着手机上外卖送达的通知,搪塞道:“还有事。”
*
即使睡眼惺忪,祁今再次见到闻谕宁第一眼时,瞬间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不太好看?而且身上……”
怎么有那么浓郁的信息素味道?而且是雪松,就是闻谕宁…的信息素。
闻谕宁心虚地摸了摸脖颈上的屏蔽贴下的纱布,再次确认黏贴完好后,把外卖递给他,“没事,先吃饭吧。”
祁今的眼神依旧警惕,“是…江沼又来了吗?”
“没有,一点小事。”闻谕宁撒谎的段位显然比祁今低得多的多,“你先吃吧,我出去办点事。”
闻谕宁很反常。
比如他离开时是下午四点二十一分二十八秒,回来的时候却是五点半了。
买饭需要一个半小时?更何况,这还是外卖。
祁今凝视着袋子上没有撕干净的外卖单残片,若有所思。
*
谢衍行已经点好他们惯常点的那些菜,特意避开尖嘴动物的任何部位。
虽然他超爱吃鸭掌。
麻辣牛油滚沸着咕嘟咕嘟冒泡,香辣的热气熏得人眼睛生疼,不由自主地流眼泪。
谢衍行开了两罐啤酒,一罐递给姗姗来迟的闻谕宁,人还没坐下,酒就已经滑入喉。
“天天点辣锅,不能吃清淡点?”
“这还是你吗?”谢衍行像看陌生人似的看他,“你不是无辣不欢的吗?”
“嘴刁了,吃不了喽。”闻谕宁夹了块毛肚压在锅里烫。
“净放屁吧你就。”谢衍行毫不留情地怼他,也夹了块毛肚涮。
用烫好的毛肚干杯,再加一口啤酒,这是他们每次的开荤仪式。
两人刚碰完,正在灌啤酒,却突然被人打断。
“谕宁哥,你的事忙完了呀?”
祁今就这么悄无声息、光明正大地突然出现在桌旁,“这位是?”
闻谕宁狠狠呛了一口,剧烈咳嗽。
谢衍行看看祁今身上的病号服,又看看闻谕宁脸红脖赤的模样,顿时明白了什么。
“来来来。”谢衍行身体滑进里面,给祁今让出一半空间,“闻哥的…好朋友是吧?”
入了胃的毛肚火辣辣地烧,烧得闻谕宁红透了。
“呃,他是谢衍行,Alpha,是我的好朋友。他在N国留学,今天回来要办学校的材料,哦,学医的,牙医,嗯。这位是祁今,是我的……”
“对象。”祁今顿一下,“不,再加个准字吧。”
却始终没有要坐的意思。
谢衍行瞥了闻谕宁一眼,默默叹了口气。
就差把他生辰八字说出来了。
祁今点点头,“喔。我就是恰好在这附近,路过。看到哥在这里,就进来打个招呼。谕宁,那我继续回去输液了。”
他晃了晃手,笑容柔顺温驯,像阵风似的悄无声息地降临,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闻谕宁想追上去,却被谢衍行一把按住,“你这个没出息的!给我坐下!”
“从医院到这里要二十分钟车程。还路过?啧啧啧,这是赤/裸/裸的跟踪尾/随啊。”
谢衍行瞪他,“你就一点没感觉到?”
闻谕宁没好气地回呛,“这我上哪感觉?我是有千里眼还是有顺风耳?而且你说他跟踪我,有什么必要吗?说不定真的是巧合呢?”
“你…我真是服气,他刚才那个语气夹枪带棒的,不是查岗是什么?他就差把‘对闻谕宁老实一点’这几个字怼我眼睛去了!”
闻言,闻谕宁陷入沉思:“啊?有吗?”
谢衍行知道他粗神经到缺心眼的地步,“你在外边浪兄弟不管你,但是你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兄弟!这顿饭,你得老老实实陪我吃完!”
“你没看他穿得那么单薄吗?就一件病号服,外面十度,会冻感冒!”
闻谕宁又起身要跑,却再次被按下来。
“他不会打车?车里没空调?你现在追过去能追哪去?再尾随回去?”
谢衍行把他筷子硬塞他手里,“吃!拿出点骨气来!”
闻谕心底忐忑的很,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再好吃的东西也吃得没什么意思了。
谢衍行倒吃的欢快。
并主动要求住他家,又把他绑着上了出租车,坚决不许他回医院。
“你去能干什么?还没一个暖宝宝管用!”
闻谕宁无语,却无力反驳。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说,你说实话,你那个信息素项链,是不是给他做的?”
“是。怎么了?”闻谕宁梗着脖子。
“挺好的。虽然感觉他有点变/态,哪有尾随男朋友查岗的?控制欲未免有点太强了。但是该说不说,他看起来比你那个发小靠谱。”
谢衍行啧了一声,“至少不会把你当血包。”
闻谕宁愣了愣,若有所思,“他是对我挺好的。”
“我对你不好?”谢衍行一瞪眼,“你别一副很缺爱的样儿,没出息!”
闻谕宁无语。
“不过咱俩,认识十五年,前面六年都撞号,确实没可能。”
“滚!”
*
祁今在医院躺了两天就出院了,天还蒙蒙亮,就迫不及待去闻谕宁家门口,呆呆站在那里。
这两天闻谕宁倒照常去学校,只是没继续住宿,走读,方便去医院看他。
爬起来去厕所的谢衍行路过窗户,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人影孤零零站在那,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祁今直勾勾的眼神透过窗户对上他的目光,他晃了晃手,扬起无害的笑容:“Hello。”
爹的。还以为是鬼呢。
但他浑身发毛,这一刻,祁今比鬼还恐怖。
谢衍行也顾不得膀胱,忙不迭扭头喊来闻谕宁。
闻谕宁是艺考生,以前走读的时候,就很少去上二中的小早读。
小早读要早上六点到,他赖床,起不来。
今年在学校住宿也是。
祁今倒是偶尔去上,后来似乎被他带坏了,也不乐意去了。
但是学霸是无敌的。他就算不读那六十分钟的书,成绩还是稳坐榜首。
被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他整个人懵懵的,“你有病啊?”
“有病的是你那准对象!”谢衍行指着窗户,满脸惊恐,“冤有头债有主,我不给你擦屁股。”
大脑停转须臾,终于将“准对象”与“祁今”两个选项匹配上。
闻谕宁一把推开他,刚往外冲了两步又折返,抓起桌子上的方方正正的小礼品盒又冲出去。
被推得那下让他膀胱差点炸裂,谢衍行抽着冷气,一边怒骂:“一对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