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衫当天就离开了永古城。
绝尘和边奇水守着花满市闭关。
除了祝阳长老的别苑在堇阳城外,天问捲也在堇阳城。
不管是为求血生阵还是浮生真相,双方目的相同,都将去堇阳城找线索。按理应该同行,这样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可沉伶心里有气,暂时不想和牧镜尘一道,给绝尘留了个信就先上路了。
这不怪沉伶小气。
牧镜尘在忆铃里发疯强吻他就算了,醒来后居然什么都不记得这事,沉伶也忍了。
可今日见面,大家见他歪着腰走路,均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
边奇水调笑他,让他晚上不用那么拼命,悠着点。
此时的沉伶已不是刚飞升的神仙,这话他在话本子里听过多次。不是什么好话。沉伶想解释,结果一转眼就看到牧镜尘难掩嫌恶的表情一闪而过。
沉伶瞬间炸毛,盯着牧镜尘忿忿道,“昨晚被狗踹了。”
牧镜尘见他看自己,还以为有事相求,好心问了句,“沉兄,要不我给你吹一曲玉清补。”
沉伶瞪他一眼,似有火星子刮过来,“吹你个头。”
牧镜尘:.....
这沉伶,入世不久,竟被花满市同化得这么快。改天他还是得跟花满市说说,让他少带沉伶去听那些话本子,竟学来些胡话。
沉伶眼见牧镜尘又闪过那嫌恶的眼神,心中窝的那团火蹭地就燃起来了。还没进门,隔着大老远就怒气冲冲地抓来叶青衫手里的药瓶。
他一把扒开药瓶,一道流光溢彩的霞光闪现而出,他看都没看一眼,语气讥讽刻薄,“这死人,终于舍得拿这丹子出来了。”
牧镜尘:.....
问完了话,叶青衫走了。
沉伶也走了,临走前话都没和牧镜尘说一句。牧镜尘不知道他在耍什么脾气,他向来不是哄人的性子,也从不强留他人。况且沉伶已经知道他是故意放钩子牵着他一路同行,再继续放就没有意思了。
至于云笈签,他之前试过,他根本就无法在沉伶面前召唤它,即使拿到手,也始终有隐患。牧镜尘也不执着,反正最后总归能想到其他办法。
牧镜尘给花满市留了信,又去了一趟新的岳堂,这才上路前往堇阳城。
出城时,已经是寅时。可没想到,他才刚走出城不到五里,就遇到了沉伶。
对方在必经的路边踌躇徘徊。
见着牧镜尘的身影,巴巴地看了眼,又迅速转走,而后又偷摸摸地看过来,那双水润润的狐狸眼在微暗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可怜。
牧镜尘感觉自己的心莫名被小小地刺了一下。
他还没来得及去分析这是何心情,人已经朝沉伶走过去了,脱口而出问道,“你在等我?”
沉伶左看看右看看,眼神飘忽,“没有,我走累了,在这休息。”
沉伶很无奈。他本来走得潇洒,话都没和牧镜尘说一句就走了。结果才走了不过五里地,他的心脏忽然就停止跳动了。再往前走,心脏忽然传来阵阵刺痛,犹如细针穿心,痛感绵密尖锐刺骨。
沉伶尝试着往回走了几里,那心绞痛的感觉渐渐消失。
沉伶立马想到了是牧镜尘眉间那颗痣唤醒了他的心跳。
难道说,他不能离开牧镜尘?
沉伶返回城中,偷偷跟在牧镜尘身边,并尝试慢慢拉开和他的距离。最后得出结论,他不能离开牧镜尘超过十里地,若是超过十里,他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超过十五里,就会心绞痛。
有心跳是好事,但受制于人就不是了。
沉伶恨不得把当时手贱的那根手指砍了。他指什么不好,非去摸人家眉毛里藏着的痣。
这下好了,就算他想把这责任赖到人家身上,人也不可能认啊。
白天时走得那样决绝孤傲,沉伶实在拉不下脸又回去找牧镜尘。
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等在这城外的道上,打算碰上面再看怎么说。
牧镜尘自然猜得到沉伶的意思。毕竟沉伶出门已有好几个时辰,再怎么休息也不可能休息在城外五里地。显然是在等他。
牧镜尘虽不知道沉伶为何又改变了主意在这等他,但看到沉伶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莫名窜升出一丝喜悦。
他没有拆穿他,笑着道,“休息好了,那便一起走罢。”
沉伶轻咳一声,抬眸往渐黑的天色中看去,“咳,既然你主动邀请,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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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到堇阳,有两条路。一是从西南过水路穿过南屿、汾临、剪水三镇,虽然绕路远但路途平缓;另一条路则是需要绕西北的风溪山走,路途遥远颠簸。
叶青衫临走之前,特地让他们别走凤溪山这条路。
据他所言,凤溪山山高峭远,长年冰雪封天,即使是酷暑仍有大雪纷飞。偶有环凤溪山前往堇阳城的人,碰上凤溪山雪崩只能丧命于此,即使是道师也不例外。
据传,上古神祇陨落后,世间道门宗派林立,天下战乱纷争不断,百姓生灵涂炭,有一个名叫凤溪的人带着族人来到凤溪山避祸,并在此落居。人们渐渐发现,此处是绝佳的灾祸避难之所,此地长年天气苦寒,即使是道师们来此地后灵力也会被冰雪之力封锁。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凤溪山避祸,逐渐形成了一个族落。
后来,人们为了纪念凤溪,便在山上修建了一座庙宇,是为凤溪庙。
本来他们还无意走凤溪山这条路,叶青衫这么多一嘴,反而让他们起了兴趣,还越觉得其中定有蹊跷,要顺路去凤溪山看看。
出城后,他们雇了一辆马车。马车快马加鞭走了整整七天,才来到凤溪山脚的止溪小镇附近。雇来的马夫在地牌处停了车,他指着前面雪山下的小镇,说,“道师,那便是止溪镇了。”
沉伶在神庙里受供奉时都很少坐,他的神像是出了名的躺神,几乎是能躺就躺。
这马车还算舒适,可是连着坐七天,路途曲折颠簸,差点没把他屁/股颠坏。
如今终于到了。沉伶迫不及待地掀车帘下车。
一下车,往远处眺去,见有雪山矗立在天地之间。雪山巍峨耸立,雄伟壮丽,雪峰直入云霄,洁白无瑕,从远处望去,仿佛是天然镶嵌在天地之间的一块银色屏风。靠近山脚,有一个结了白霜的月牙形湖泊,湖泊四周建了屋宇,屋宇上白雪皑皑,让人恍若置身于仙境之中。
屋宇之外,另有一个月牙形的湖泊,湖泊波光粼粼,水波荡漾。他们此时便站在这个月牙形湖泊的最边处。往前走去,亦围绕这月牙形湖泊形成了一个小镇。
马夫又说,“未报备的马车不得进入止溪镇。道师,我只能送你们到这。”
牧镜尘朝他点点头,给他一些银两。
“多谢道师!”马夫接了银两后,很快就策马走了。
沉伶和牧镜尘站在小镇之外。他们在的位置仍有绿草茵茵,青树环绕,前面落了很多民居,民居对面是鳞次栉比的茶肆、酒馆等,往里绵延十几里,几乎形成了一座热闹的小城。
据刚走的车夫介绍。止溪镇分内外,内圈为止,外圈称为溪,合称为止溪镇。
止镇名如其义,请客止步于此镇,不要再往前。所以,往来堇阳城的人多在溪镇歇脚。若是要前往止镇,没有本地人带路,外人是不能进去的。
这时候,身后传来行队落轿的声音,一股甜腻的馨香随风飘来。香气浓烈熏人,沉伶鼻子灵,一下被这香熏得头晕,便回头看了眼。
只见这一行人都是乡野农夫打扮,一个六旬老人,五个年青人。轿子里走下来一个女子,她着一身大红的嫁衣,身材匀称,头上盖着红布,水袖处露出的半截手臂又白又润。
那几个年青人见沉伶往这边瞅,瞪了他一眼,凶神恶煞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那年老一点的人比年青人谨慎,他飞快扫了眼沉伶和牧镜尘,小声与那口出恶言的年青人说,“别节外生枝。”说完,带着那几个人往另一边走去。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两人也没多想,便进了溪镇。
他们挑了间最高的茶肆,楼阁的落台可以直接看到凤溪山的半山腰。凤溪山山顶的右侧,有一块突出的山台,山台上建落一座金黄的庙宇,屋檐上空萦绕着一圈浓白烟雾,与雪山上缠绕的云层交织,仿佛浑然一体。
想必,那就是车夫口中说的凤溪庙。
只是这凤溪庙上空的烟雾,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丝古怪。
沉伶感觉不对劲,问身边的人,“牧镜尘,你有没有觉得那烟雾古怪?”
“嗯。”牧镜尘收回目光,“烟雾融进了云层之中。”
这像是一句废话,但沉伶却懂他的意思。普通烟雾飘至空中,或随风飘散或湮灭空中,但那凤溪庙中的烟雾不同,它是彻底融进了凤溪山上空的云层之中。
说着话,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
沉伶循声往楼下看去,发现骚动声来自他们在镇外遇到的那一队人。
楼下的争端愈渐激烈。只见那五个青年人御剑而上,与一锦衣男子纠缠落于沉伶他们坐着的落台上。
茶肆其他喝茶的人已经退到茶肆里面,很快只剩沉伶他们一桌还稳坐在原来的位置。
沉伶定神看了眼,“咦,那不是沈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