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还没当上天问捲的宗主,只是天问捲的一个不太起眼的小人物。
一百年前,他作为天问捲的道师参加对鬼王的围剿。因为能力修为一般,被分在最外围一圈,守着大荒的结界。
当时,道师们与鬼王在大荒界内打得火热。他们被分到守结界的,倒是落得清闲,还在扯闲天。
扯着扯着,结界忽然震动。
大荒界内忽然有人高呼,“鬼王死了!”
一时间,结界内外欢呼声起,道师们都拥挤着往鬼王身边去。
叶青衫也被人潮推着进了界内。
结界内的场面极其混乱。
除了鬼王,界内的道师死的死伤的伤,地面一片血肉模糊,就连为首的严弗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当时也不知怎么的,冲入界内的道师们忽然就躁动起来,有人趁乱补刀,有人趁乱吞食修为,有人趁乱搜刮宝物。
叶青衫也不免俗,加入了搜刮之列。
但他的修为低,又怕之后被人报复,所以只在边缘处捡些别人不要的东西。就在他捡得差不多,打算离开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鬼王活了!”
紧接着,就是一道脖颈被人拗断的凄厉声。
余下的道师们见此情形,哪里还敢多留,纷纷逃离界内。
叶青衫修为低,被奔逃的道师们踩踏着推搡着,留在了界内。
等叶青衫爬起来时,结界已经被逃出去的道师们封锁加固。
叶青衫看着那复活的鬼王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绝望地闭上了眼。
脚步在他跟前停下。
等了一会,意想中的斩杀没有到来。
叶青衫颤巍巍地睁开眼,看到一道虚无漂浮的身影抱着鬼王站在他面前。
那虚影伸手右手,在他的额间一点,“救他。”
话音落,虚影如风一般消失了。浑身是血的鬼王就这么水灵灵地被放在他的面前。
叶青衫想跑,但他的脚下恍若浇筑千斤巨鼎,无法移动分毫。
看来,不救鬼王他是走不了了。叶青衫认命地蹲下身,伸手搭上鬼王的脉。一探,发现鬼王没有死透,还存有微弱一息。
可仅凭这一息,即使是神天宗的宗主,也不一定能救活,何况是他。
叶青衫失望地摇了摇头。但很快又想开了。就他这个水平修为,能和鬼王死一块,也算是能耐了。
这时,那道虚无缥缈的浮影再度冲来,直接撞入了他的身体。
叶青衫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排山倒海的神力从天地之间四面八方涌入他的体内,随后化作两道流光溢彩的气流从他的手上灌入鬼王的灵脉。
霎时间,大荒界内风沙弥漫,灰雾翻涌,天地震动,流光溢彩的火光如烟火般在鬼王的周身炸开。
不知过了多久,耀眼光芒才慢慢散去,风声渐息。
“多谢。”那人的声音再度漂浮在空中。下一秒,那道虚无浮影再度现身,他抱起地上的鬼王,一眨眼便消失了。
叶青衫的眼前又闪过一道白光,随后身体陡然一僵,灵脉崩裂,身体各处脉络接连爆/炸,五脏六腑剧烈收缩,呕血不止。
那人借他的肉身倾覆神力,可两人实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他的肉身根本就无法承受那人澎湃的神力。神力一抽走,他的肉身再无压制,即将爆/炸。就在叶青衫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一个瓷白的瓶子滚落在叶青衫的脚边。
叶青衫强忍着剧痛拾起了那个瓶子。
一打开,三道五彩霞光立马溢了出来。
叶青衫顾不得那么多,倒出一颗五彩丹子就吃了。
丹子下肚,五脏六腑得到安息,瞬间归位,爆/炸的脉络也在瞬间重组,就连已经炸裂断连的灵脉也在慢慢修复。
须臾,灵脉重塑。叶青衫顿觉浑身酣畅淋漓,他微拢右掌,一股强大的灵力瞬间凝聚在掌心。
他竟然接连突破三个境界,到达太来之境了。叶青衫惊喜万分。
为了不让其他道师发现异常,叶青衫绕了大荒一大圈,找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用严弗的尸体切开结界缺口,这才得以出来。
后来,叶青衫才知道,那丹子就是有嬌娘娘补天时掉落的五彩灵石碎片。食之,不仅可以修补灵脉,还可以另辟灵脉。
为了快速提升修为,叶青衫又吃了一颗,体内一道灵脉瞬间而起,修为大增。因着这机缘,叶青衫的修为很快就突破了天离之境,进入了神天宗宗主的核心,并一步步坐上了天问捲宗主之位。
瓶子里的五彩灵丹有三颗。叶青衫吃了两颗,还剩一颗。叶青衫知道修道者只能再多辟一道灵脉,就把最后一颗留到了现在,准备另作他用。
六十年前,叶青衫收养岳平,悉心照料他长大,教他修炼,把一生心血倾注在岳平身上。甚至,叶青衫还打算在他入了神天宗长老位后,要推荐岳平掌管天问捲,并将这可五彩灵丹作为贺礼送给他。
可他万万没想到,还没等他送这灵丹,他就被岳平送走了。
如今,他已是穷途末路,不日便将归于天地。
花满市这些日子为他续灵劳心耗神,叶青衫还算有些良知,这才想在临死之前将这最后一颗五彩灵丹给他。
“就当是,我给花兄弟的谢礼。”
花满市看向牧镜尘。
牧镜尘看了沉伶一眼。沉伶旋即将那颗五彩灵丹往花满市的方向抛去,并隐隐施了一道灵力,直接送入了花满市的嘴里。
花满市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那颗五彩灵丹就这么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沉伶:“花兄弟需要闭关几日。绝尘,你们为他护关。”
绝尘和边奇水带着花满市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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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衫存活之日所剩无几,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朝两人微鞠躬,缓声道,“两位有什么想知道,直问便是,我知无不言。不过,鄙人有一个不情之请。”
叶青衫心里很清楚,他们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不是毫无目的,而是想从他口中知道些什么。不过这也无所谓,反正他也迟早要死了,他们让他能有苟延残喘之日,解答疑问也是应该的。只是解答完,他还是想回老家一趟。
他们之前对叶青衫实施过问魂,知道他的心结所在。
沉伶点头,“当然。算起来,你还有五天时间。”
叶青衫拱手,“多谢。”
“先说说血生阵吧。”沉伶找了张椅子坐下。
从他们遇到的血生阵来看,光是永古城和流沙郡阵成的血童便有几十号人,规模如此庞大,显然不是天离之境的秋儒道能只手遮天的。他的背后,显然还有一个更庞大的支持。
不仅如此,他们注意到生成的血童们,头都是朝一个方向看去的。若是他们没有猜错,那些血童们看得方向,才是真正的主阵所在之地。
甚至,不仅永古城和流沙郡布有血生阵,云笈各城还有不少血生阵存在。
“云笈各城都布有布血生阵。阵成的血童之间是有共鸣的,她们都要朝奉阵心的血童。”叶青衫说。
血生阵在神天宗的上层之间不是秘密,但朝奉这一点,是叶青衫偶然中发现。
叶青衫成为天问捲宗主后,算是进入了神天宗的第一圈核心,也了解到了以前不知道的秘密。
其中一项便是血生阵。神天宗在云笈各城的分堂和天问捲,都布有血生阵。血生阵由宗内长老布阵,各堂施阵,阵成后的血童要登记造册全部上交给万务司。经长老会议决议后,分配血童的去处。
血童可以看作是神天宗给各堂的奖励。叶青衫得到过几次奖励,手里供驱使的血童有十几个。但他有心结,不忍心驱使这些年岁小的少年血童,就把他们都交给了岳平管理。
叶青衫平时很少管血生阵和血童的事。
一日,到平儿的忌日,叶青衫喝得烂醉,迷迷糊糊的不知怎么走去了血生阵。
那日正是六月十五,阵中的血童们哗啦啦从金莲宝座上站起来,朝同一个方向跪拜在地,神情虔诚。她们跪拜的姿势很诡异,把双手缠绕在脖颈处,同时头重重地砸向宝座。
只听“砰砰砰”几声,血童们像是在争宠一般,疯狂将头砸向地面,直磕得头破血流。与此同时,一道道灰黑色的光圈环绕在女童们的身上,血流得越多,那女童身上灰黑色的光圈越深。
叶青衫顿时酒醒了。
这血生阵太诡异,必然被神天宗监视。叶青衫怕自己被发现,仍作一副醉酒样,甚至还上去抱其中一个血童,口中不断念着平儿名字。
如此纠缠了一番,才跌跌撞撞,步履漂浮地离开了血生阵。
这个时候,叶青衫猜出了一些门道来。他猜测,每个堂司的血生阵都是分阵,分阵里的血童每到一个时间就要朝主阵的血生阵供奉。
叶青衫说,“我见过其他分堂的血童,他们形态不一,朝奉的方向也不同。所以我猜主阵不止一处,宗主和各位长老都有自己的主阵。”
宗主与各长老之间关系微妙,相互制衡。血生阵如此规模,血童又是一把不可忽视的利器,没人会愿意轻易放手。所以,主阵必不可能只有一个,而是以宗主和八位长老为代表,分散而立。
只是,叶青衫不知道分堂的血生阵分别隶属于哪一个主阵。他只能以天问捲的血童们磕头的方向来推测天问捲的朝奉主阵。
“他们朝奉的方位是祝阳长老在堇阳城的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