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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迟姐姐的这层阴霾稍微褪去之后,云织的寒假还是非常快乐的。
没有作业,绘绘来找她了,还可以和蓝迟待在一块。
蓝迟的朋友徐央也过来了,在云织看来也是个不错的男孩子,可惜和绘绘丝毫不对付,两人在一块就莫名其妙的吵架。
蓝迟是大忙人,不像他们三个闲汉,除去“瞬”的工作,还接单整日在家里画画,徐央和绘绘两个幼稚鬼在客厅因为电视吵架时,云织就躲到蓝迟的房间看书。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
怕打扰到他,翻书的动作也小心翼翼,翻到十几页之后,蓝迟的转椅突然掉个头,手里还拿着画笔,“云织同学。”他笑脸盈盈。
“知道了。”云织站起身,“这就走。”
“我是说,你刻意放低声音,才会打扰到我。”蓝迟道,“随便翻,翻得哗哗响都没事儿。”
“真的吗?小声读出来也没事?”
“没事儿。”蓝迟忽而放下画笔,起身伸了个懒腰,“你读大声点儿。”
“啊?”
“我中场休息,当听音乐了。”
云织不敢保证她的声音可以和音乐媲美,但她向来不怯场,清清嗓子就开始了。
记得云织刚转来这里,第一次惊艳众人的就是她的英语口语,姜梨让她读一段课文,之后就记住了这个学生。
蓝迟的眼中也满是欣赏,等她读完之后,他鼓了鼓掌,又问:“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嗯?”
“原著你都读过了吧。”
“嗯。”云织老实的说,“电影也看过,绘绘特别喜欢达西先生。”
“你呢?”
云织耸耸肩:“没什么特别感觉。”
云织对学习的目的性比较强,她不属于那种对什么都好奇都想尝试的尖子生,她对外文书也不是对故事感兴趣,就纯粹对学英语有帮助才拿出来看的。
蓝迟长腿一蹬,转椅立刻滑到云织面前,“那你有喜欢的故事吗?或者故事的男主角?”
“呃。”云织不知怎么就词穷了,想了半天还是磕磕巴巴的,“我,不,不喜欢那种被,被塑造出来的形象,就是离,离我们生活很远的,就感觉,像是假人。”
“所以你也不追星?”
“不追。”
“你好特别啊小姑娘,好多人都害怕真实,宁愿去喜欢幻象。”
“对啊我就是这么特别。”云织说,“我只关心我身边的人。”
蓝迟看她,满眼都是宠溺,他轻咳了一声,“那这么说——”门突然被推开,绘绘一脸怒气的抱着灰格进来,“实在受不了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吃东西?”
灰格是谭姑娘给起的名字,她一见到这只瘦弱的小猫就喜欢得很,而得知饲主连个名字都没取,立刻自作主张给取了一个。而灰格的寻猫启示,到现在也没瞧见一个。
徐央跟着笑得不行的进来:“是我的错吗?游戏你自己挑的,输了还怨别人,剪刀石头布也玩不转我,真没见过你这么大的游戏黑洞。”
接着,他俩又吵起来了。
剩下的几天都是这种吵吵闹闹的气氛,谭绘绘临走的时候还闹了个乌龙。
她看到云织桌子上的玻璃小牛,因为是她的生肖,便以为是送给她的,感动的想要收入囊中,云织磕巴解释,是买来做护身符的。谭姑娘感动更甚,以为俩人的友情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发誓一定要考入同一所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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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的学生无法享受完整的假期,提前开学,黑板上写着中考倒计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脸困倦,大家都埋头于自己的功课中,明明是紧张的气氛,云织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因为都自顾不暇,所有没人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倒春寒的天气和冬天没多少区别,云织怀里搂着热水袋,毛衣的袖子都快把写字的手盖完了,而且写一会,就要缩在怀里暖一暖。
秦树对云织的功课也抓得越发紧了,居然开始检查她每次的作业,遇到老师不会批分的试卷,她会亲自动手。
秦树自以为在督促,协助女儿,但在云织看来,她这根本是多此一举,而且还总是打乱她复习的节奏。
可秦树最近看起来又紧张兮兮的,让云织不敢争辩。
“你居然漏了一道填空题,你脑子在想什么?”秦树一脸严肃。
云织小声道:“你把考试时间压缩了三分之一,我还没来得及检查。”
“还有这一题,上次不是刚考过吗,怎么还能做错?”
“时间太短了。”
“中考考砸了你也打算用这样的理由?”秦树满脸失望,“云织,你难不成想一直留在这鬼地方。”
“也没什么不好。”
云织下意识这样接话,自己也吓了一跳。
秦树脸色更沉:“那宁城一中是不打算上了,是吗?”
“没有,一定会考上的。”云织这样的成绩,只要失误不算太大,宁城一中都是稳的。
秦树道:“去把错题抄三遍。”
云织拿了试卷要走,秦树又叫住她:“你难道没想过,如果父母都不在你身边呢。”
“你们去哪儿?”云织一头雾水。
秦树自顾自道:“之前绘绘跟你说过,你如果上宁城一中,可以住在她家,是吧。”
云织没吱声,绘绘肯定是满心真诚这么说的,也真的希望她能过去,但云织自己不能当真啊。她又不姓谭。
秦树似乎也觉得这个提议不妥,语气缓和了很多:“当然也看你自己的意思,你要是想去,我会定期把费用打给绘绘父母。”
“你还没说你要去哪儿?爸爸去哪儿?”云织坚持。
“你看你爸这样子,何年何月才能拉到投资,我才不管他在哪儿。”
云织继续盯着秦树,这目光是少有的探究和严厉,秦树头一回在女儿的目光里生出一丝窘迫来,她摸了摸后颈,很不自在的说:“你外婆那边,有一个不错的工作机会。”
“你们打算离婚吗?”云织问。
“胡说什么!”秦树皱着眉,“我是在找解决办法,这样一来,你可以继续上你的理想学校,还能保持原来的生活质量。我是你妈妈,我要对你负责。”
说起来,秦树还是头一次这么为云织全面考虑,但她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甚至还心生郁闷,她说呢,妈妈和外婆的关系一直不好,怎么寒假去了那么久?
她猜测:“是外婆解决了爸爸的债务?”
秦树哑然,因为面子上过不去而更加生气,她丢下手里的试卷:“别想这件事了,好好复习,要是考砸了,你哪儿都去不了!”
云织:“哦。”
对秦树而言,这个决定也是不得已的下下策,她和云曜的婚姻是和母亲的一场赌约,她不能输,怎么样都不会离婚。但回到母亲身边讨生活,比“输”还让人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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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树的话让云织开始考虑未来,中考完之后的未来。
上上次绘绘过来的时候也说过,云织似乎可以接受留在宿丘,当时她还不以为然,可是今天她猛然发现,她真的觉得留下也没什么。
而至于原因,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草稿纸上乱糟糟的一团,笔墨还没有干透,云织的脸就盖了上去:完蛋了。
云织最近的上学时间提前,放学时间大大延迟,周六日全被剥夺,所以没法再和蓝迟一起。
这件事像是在她胃里放一颗石头,梗得难受,怎么也消化不了,非要亲口问出来才行。
她装病逃过最后一节晚自习,跑到蓝迟工作的店,果然,他们都在准备打烊了。
“呦妹妹,你好久没来啦。”认识的店员笑着叫她。
“对啊,最近快中考了嘛。”云织笑了笑,“请问蓝迟在哪里啊。”
“他在后面的休息室,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
云织过去的时候,蓝迟正在翻箱倒柜,云织走过去:“找什么呢。”
“哎你怎么,哦,我的项链,不知道去哪儿了。”蓝迟急得额头冒汗。
那条硬币项链看似普通,蓝迟却日日戴着,之前丢过一次,他也急得不行。
云织也帮忙找,休息室寸寸都没放过,蓝迟坚定就在这里丢的,因为临下班前他洗了个澡,把项链摘掉放在柜子里,刚洗完老板找他谈话,等他回来项链就不见了。
蓝迟清楚是有人故意为之,他来店的时间最短,晋升得却最快,看似小小的一家店,但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勾心斗角,不外乎有些轻,有些重。
蓝迟的包翻了好几遍,蓝迟又去翻,发现他的便当盒还很重,蓝迟说今天店里太忙,没时间吃。
云织哦了一声,却突然想到什么,打开便当盒,拿筷子在菜里搅了一搅,硬币项链露出了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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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了油,云织用洗手液洗了好多遍,直到亮晶晶的一点异味也没有。
她不去问蓝迟怎么办,他自有他的解决办法。
“低头。”云织笑眯眯的拿着项链晃了晃,她抢活干,就是为了这一刻,“再低点。”
“好凉。”蓝迟轻声笑了一声,项链上的水没有干。
云织踮脚替他戴上,整个过程不过三四秒,但她的眼睛却如电影的慢镜头一样,观察到许多。
嘴唇鼻尖擦过他的耳畔,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触到了他的后颈,头发,双手再靠近一点,就可以抱住他了。
“谢谢织织。”蓝迟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今天怎么下课这么早?”
“想来看看你,还,有点事情问你。”
“感觉是很重要的事啊。”蓝迟背上包,“去好福气吧,请你喝奶茶。”
“那里开始卖奶茶了?”云织好久没去了,“冰淇淋还有吗?”
“太冷就没卖了。”蓝迟笑笑,口袋的手机响了,“先出去再说。”
可是这一晚,没有了再说。
后来,连问都无需再问。
云织渴望长大,却也尝到了成长的弊端,你知道什么事对的,你要永远做正确的选择,小孩子才会撒泼耍赖,任性的只看自己。
可就那么一回,云织还是想做回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