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常是正三品官员,在家族里官职最高,而在这个尊卑分明的时代,即便是亲戚也不敢放肆。宾客们不敢一个劲儿地劝王太常的酒,就将目标转移到王子逾身上。
王子逾不适应这种觥筹交错的场景,更不大会喝酒,壮着胆子喝了两杯之后就感觉头昏脑涨,连忙借口推脱说自己身体不适,希望能够以茶代酒。
来的亲戚们也大都知道他是个常年称病在家的病秧子,并没有过多的为难他。
王子服大着舌头约他下次见,带他去外面长长见识,王子逾也连声应和他。
推杯换盏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把宾客都送走,王太常也有些醉了,李氏扶着王太常回房,走的时候又回头叮嘱王子逾:“二郎,宾客们都走了,这里就留给下人打理,你也早些回房歇着吧。”
“知道了,娘,您先扶爹回房吧。”王子逾找了个椅子坐下应承道。
不知怎的,明明喝了很多水,却感觉那两杯酒越来越上头。他揉了揉有如针扎一般的太阳穴,踉跄着走到门口,踢了踢坐在门口打盹的人:“闻书,起来扶我回房。”
闻书一激灵,赶忙起身扶着王子逾往小院走。
更深露重,明月高悬,带着凉意的微风稍稍吹散了一些酒气,王子逾扯了扯衣襟,企图让轻柔的凉风缓解身上的燥热。
回到房间,闻书问道:“少爷可要打水洗漱?”
王子逾难受得厉害,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摆了摆手拒绝:“不用了,我想睡觉,你下去吧。”
闻书答应一声就退出了房门,轻轻将门关上。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王子逾立刻起身解开了衣带,一边解一边埋怨:“古代的衣服就是麻烦,里三层外三层的。”
一旁狐狸窝里的沈遐年默默地扭过了头。
古代的衣服?
王子逾脱得只剩里衣,一头栽倒在床上。被面是光滑冰凉的丝绸,然而躺在床上却感觉那燥热不减反增,很快他的汗水就将里衣打湿了,屋子里慢慢弥漫上一股檀香。
原来是发情期到了啊。
在失去意识前,王子逾昏昏沉沉地想。
从王子逾进门时,沈遐年就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现在这股气息比平时浓烈百倍,沈遐年感觉到似乎有一股灵气充盈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在浸润着他受伤的筋脉。
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人,沈遐年毫不犹豫地跳上床,鼻尖轻耸,很快就发现这股味道是从王子逾的后颈散发出来的。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沈遐年盯着眼前眉头紧皱面色潮红的人。
王子逾只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贴着自己,凉凉的很舒服,下意识伸手把身侧的狐狸抱住,满意得发出了一声喟叹。
没有人看见,床榻上蜷缩在人的狐狸背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那人呼吸也渐渐地平稳下来,安稳睡去了。
……
第二天一大早,王子逾悠悠转醒,头倒是不晕了,但身上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他对着门口叫了一声:“闻书,准备热水,我要洗澡。”
闻书“哎”了一声就离开了。
王子逾起身下床,伸了个懒腰,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次发情期好像特别短暂,现在已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只有信息素还微微飘散着。
难道是到了这个世界,体质也和从前不一样了吗?
扭头看见窝里静静待着的狐狸,又顿时把疑惑抛在了九霄云外。
“乖乖,昨天都把你忙忘了,还好你听话。”
王子逾很喜欢摸狐狸的脑袋,正要照常给狐狸顺毛,“哎,奇怪了,这才一天,伤口怎么已经结痂了?”
王子逾扒着狐狸的毛发仔细查看,昨天还血红的伤口现在确实已经愈合了,上面横着一条三寸长的血痂。
“是我记错了不成?”王子逾有些疑惑,但狐狸恢复得快他也觉得很高兴。
“吱呀”一声,闻书推开门进来:“少爷,热水来了。”
“好,我这就去。”王子逾收回了手,也不再去想这些事了。
王子逾起得虽早,但耽误了这会儿已经有些晚了,潦草地洗了个澡就匆匆往饭厅赶,他不敢迟到,否则会被王太常训斥。
到了饭厅,只见王太常和李氏没有上桌,而是端坐堂前两侧的椅子上。
王子逾进门给王太常夫妇磕头请安。
“二郎起来吧,”李氏温和地让他起来,又说:“这个元丰和小翠,早就让李嬷嬷去催了,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不来!”
王太常面容严肃,没有接话,但显然是不高兴的。
气氛异常沉默。
不一会儿,李嬷嬷就带着王元丰和小翠过来了。
王元丰头上插着两根长长的野鸡翎子,拉着小翠的袖子撒娇:“小翠小翠,我们回房间继续玩好不好?我还要当楚霸王!”
小翠“嘻嘻”笑了两声:“好啊。”
王子逾暗道不好,默默地垂下眼睛装透明人,心里同情地给王元丰和小翠点了根蜡。
果然,王太常看见这一幕,怒气直接被点燃,大喝道:“滚进来!”
这下王元丰也不敢说话了,缩着脑袋进了门,小翠却依然大大方方的,脸上还带着笑意。
“成了亲就是大人了,怎么还是这么轻浮!”王太常呵斥道,“小翠,元丰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今日敬茶,反倒要公婆恭候你多时,你可知错?”
小翠转了转眼珠子,立马拉着王元丰跪下,恭顺地答应:“小翠知错了,不该和元丰玩闹,耽误了敬茶的时辰,请公公婆婆责罚。”
王子逾偷偷看小翠,那眼皮底下藏着狡黠,哪里像是诚心认错的模样。
李氏本就对小翠十分满意,现下看她认错态度良好,又柔声劝慰王太常:“夫君,元丰本就贪玩,小翠和元丰合得来,不正是你我希冀的吗?学规矩的事,还是慢慢来吧。”
王太常闻言,鼓了鼓腮帮子,到底是没说什么。
赵氏立马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端茶过来。
小翠拿起托盘里的一只茶盏,跪着向前挪动了几步,双手举过头顶,恭敬道:“公公请用茶。”
王太常“嗯”了一声,接过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表示认可。
待给李氏敬完茶后,终于可以开始吃“早饭”了。
饭桌上,耐心照顾王元丰吃饭的人从赵氏变成了小翠,看得出小翠对待王元丰的确是非常用心。王太常和赵氏见到他们两个和谐相处,也真心感到宽慰,不断感叹天赐良缘。
王子逾本来默默地专注吃饭,忽然听到王太常叫他:“二郎,书院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十九行课,你准备准备十八就动身吧。正好子服也在书院,你们兄弟二人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桌上几人纷纷侧目看他。
我连繁体字都只能勉强认识,怎么能去学科举内容?王子逾腹诽。
“谢谢爹,儿子晓得了。”事已至此,也只好答应。
想到屋里的狐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只是我救回来的狐狸不便带到书院……”
李氏道:“这只狐狸是个瑞兽,我会好好照顾它的,你就放心去读书吧。”
王子逾点头道谢,赵氏是个很温柔细心的母亲,狐狸交给赵氏他很放心。
……
刚推开房门,狐狸就跑到了王子逾跟前。
王子逾一把抱起狐狸,“怎么感觉你今天特别粘人?”
当然是为了疗伤,谁粘你了。沈遐年想。
王子逾抱着狐狸深吸了一口气,又侧头朝狐狸脑门亲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
“哎,咱们也相处不了多久了,等过两天我去了书院,你就是想粘我都粘不到啰!乖乖,你在家里要乖乖地听娘的话,知道吗?”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很拗口,忍不住先笑了。
沈遐年没想到他会亲自己,浑身都僵硬了。
这个凡人,好不害臊!
王子逾怡然自得,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在一只狐狸的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抱着狐狸走到桌子边坐下,又叫闻书进来,告诉他去书院的事情。让他早做准备,收拾好行礼,后日就出发。
书院建在城东郊外僻静处,往返多有不便,因此王太常安排王子逾就住在书院的宿舍里。他只有闻书一个小厮,收拾行囊的事就由闻书一个人负责了。
沈遐年听着二人的谈话,这才冷静下来思考。
要去书院?看来是不会带着自己了。沈遐年眸光微闪。
王子逾并不知道他的想法,抚着狐狸光滑不少的皮毛自言自语:“没想到当了少爷也要被迫去学校读书,过上集体生活。”
摸了摸后颈还在散发信息素的腺体,又感叹:“还好这个世界都是闻不到信息素的人,这样我就可以永远都不打抑制剂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沈遐年这些天已经习惯了王子逾嘴里时不时蹦出的奇怪词汇。
原来他身上的檀香叫做信息素。
被馥郁的檀香萦绕着,沈遐年尾巴微动,慢慢地闭上眼睛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