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记清脸色苍白睁眼,笑迎楼思时:“回来啦。”
小姑娘跳下马跑过来给人松绑上药,手和声音都在抖,“你没死啊?”
“他好着呢。”
楼思时看韩立华安然无恙从庙里出来,怒上心头,“你不能是真想要他的命吧!”
韩立华走进院中把马绑好,回话,“周壬寅要杀,我哪拦得住。”
处理好伤口,小姑娘起身,理头发时突然跳起来,“周壬寅!昨天分开的时候不好好的吗?怎么晚上就来杀人?不对,林清受伤后他就脸色很差,这里伤的位置一样,那他这是要报复我们啊!”
韩立华打断,“报复郭记清,倒也不必加上我们。”
“那怎么办?今晚上他再来一趟剜肉挖心怎么办?”楼思时焦虑,走来走去,“要不我们跑吧!我回去找我爹求救。”
韩立华把郭记清扔马上,说:“不用跑,昨天解决完了。”
“真不用跑?周壬寅那个魔头,我们死了怎么办?他一天天折磨我们,要不还是跑吧!”
雨后上山不是件明智之举,奈何干粮分给逃难的百姓了,四处荒芜,山上是最能充饥之所,林清提着衣摆,终于在一处山谷找到野果。
他上前比划两下后抱树干向上爬,这树又高又直又光滑,爬到一半林清停下擦汗,低头时眼前略过一个灰黑色身影。
他向树下的康贤光求证,“康老,刚才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哦,”康贤光看向他指的方向,笑答:“是狼。”
“哦是狼啊。”林清又继续向上爬,抱着树突然反应过来,跳下来拉起康贤光就跑,“它是不是回去喊狼群了?我的爹我的娘!再不跑一会儿给我们包圆儿了康老。”
康贤光却不紧不慢,“欸,与狼相搏是一大趣事。再说,我们还没采到果子呢。”
林清难以置信,借力土丘直接飞身上树,草草拽几个果子,“现在可以跑了。”
没等跑下山,竟看到一整个狼群朝他们奔来,康贤光将他拎起来扔出去,“小友先走。”
“马车上有火把,我马上回来!”
林清跑得快,这次更觉危在旦夕命悬一线,心提到嗓子眼,已不大能看得清眼前。突然有什么挡住路,林清从胸腔绝望哼一声,飞跃时身体莫名下坠,气急,结结实实往下砸一拳。
周壬寅闷哼,心想还好小兔崽子内力不足,不然要吐血了。他倒霉,远远看见林清逃命似地跑,想来问怎么回事,拽一下将人抱进怀里,结果莫名其妙挨个拳头。
林清回神,垂下眼捧起周壬寅的脸端详片刻,慌里慌张指山里,“狼!有狼!你快......”他挣脱周壬寅怀抱,从人身上跳下来,语气有哭腔,拉人往山里跑,“康老,康老还在那。”
这才知道怎么回事,周壬寅从背后将人揽怀里安抚,“无事,清清无事,康老不会有事。”
“你怎么!”林清挣不开,火冒三丈。
好在康贤光及时出现,“小友莫怕,我回来了。”拍拍林清脑袋,“那狼是为壬寅找我们,不会伤我。壬寅幼时被扔到狼群里长大,有他一套法子,王青侬给你的书里没写吗?”
林清脸色煞白,懵懵懂懂不知听进几句,最后眼中含泪扑康贤光怀里嚎,“书被捅烂了,王前辈也骗我,那本书根本没多少东西,他是不是给我假货啊啊啊我不活了!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康老康大人康伯伯!”
康贤光给他抹泪,无奈道,“我定替你问责王青侬,”又解释,“狼群过来时不确定是你哥派来的,这才让你先跑,确认没恶意后想追你追不上,你这孩子功力是真不错。”
林清已没了泪只剩干嚎,周壬寅拽他,“差不多行了。”拎着林清领子拎过来,故意低头看他哭过的眼睛。
林清转圈不给看,“你不是要南下吗你来干嘛?张兄呢?你们怎么没在一起,你是我哥吗你?”
“嘿,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周壬寅拽住林清耳朵,将郭记清的折扇塞到他手里,“给你的。”
林清记得这把折扇,扇面上山水图与扇骨浮雕似乎出于前朝张金楼,他第一天就盯上了,这时脸上的笑想压都压不住,满心欢喜接下来,嘴里装模作样推拒,“郭寨主送我的?这多不好意思你说,我帮他也不是为这个,而且也没做什么,哪好要人东西。”
嘴上这样说,手上却攥紧不松,周壬寅知他喜欢,嘴角翘起来,“打开看看。”
“哦对,这扇面啊,”林清一开扇傻了眼,“这扇面怎么回事?”
周壬寅淡淡吐出一个血字。
“血!”林清不知所措看看康贤光看看扇子又看向周壬寅,“什么意思?郭寨主出事了?人救回来没?”
“想什么呢。”周壬寅抢回扇子敲他脑袋,“是划破他手指给你做凭证。”
林清不解,“给我做凭证?”
“嗯,以此为证,他性命就交你手里了,我怕他拿把破扇子诓你,就放了他的血。”
林清欲言又止,槽点太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朝周壬寅行礼说多谢兄长。头还没抬起来,又被塞来一个罐子,林清打开,“这是什么?肉?生肉?”
“是郭记清。”
“郭寨主让你带来的?”林清意识到不对,瞪大眼睛回头,“什么.....什么意思?”
周壬寅轻抚上他胸口,林清吓得大气不敢喘,“你这里,被郭小光刺一刀,我也在郭记清这里刺一刀,很公平。”拽着林清的脸使劲捏捏,“你虽不大成器,却也有我和你松月姐姐罩着。”
林清满脑只剩这块肉是郭记清身上剜下来的,想起刚才抱着罐子又看又闻,恶心感上头,心里翻江倒海变成胃里翻江倒海,扔下罐子扶着树干呕。
“欸,你......”周壬寅捡起罐子,跟康贤光抱怨,“他什么态度。”
“让陈尊长知道了,定要治你的罪。”康贤光不向着周壬寅说话。
周壬寅撇嘴,“我又没杀人。”
吐完的林清举手反驳,"这还不如杀人呢!"
周壬寅一乐,骄傲看向康老,“看,我比林清好多了,他还想杀人。”
林清气得跳脚,“我是这么说的吗?”
周壬寅上前扶他,林清站直挡住,“你杀了人是不是还没换衣服?”
“我没杀人。”现在跳脚的变成周壬寅了。
好在有一个正经长辈康贤光,他问:“你和张少主那一路怎么办?你来这一趟路上耽搁这几天。”
“张士平自己回焰都阁,他做少主的地盘,想如何就一句话,我去反平添事端,说好了曲海见,再一同入齐。”
康贤光点头不再问,周壬寅问林清,“你为什么把玉麒麟给郭记清?”
林清如临大敌,“你不会给我抢回来了吧?”从上到下将周壬寅摸个遍没找到玉麒麟才放下心,“带着那玉麒麟无异于走到哪都宣告我师父是姜玉,我不成器,不敢到处给师父丢脸;恰巧温王爷与家师有些交情,认得麒麟玉符,干脆做顺水人情了。”
“所以你是要借机扔掉玉麒麟,继续隐姓埋名?”周壬寅眨眼。
“可以这么说。”
“那完了,”周壬寅舔舔唇,“关于你是姜玉弟子这件事,我已经飞鸽传给老王了。”
“王前辈?王青侬?”
僵直的头落下点弧度,林清一巴掌拍过去,周壬寅用罐子挡住,“那找他打听事情总要东西换嘛,你那本《一炷香知晓江湖事》也不是白得来。”
罐子塞到林清手中,周壬寅火速逃走,“康老一切顺利,晚辈告辞。”
“别着急,青侬不会随意将你身份泄露出去,他肯定等更值钱的时机,才会倒卖信息。”康贤光安慰人没得到回音,扭头一看林清正抱着那罐子愣神,“小友回神,动心了?”
“没有——什么动心,没有,我都不知道康老您在说什么。”林清慌慌张张,
康贤光不继续逗他,严肃又认真,“他不是第一个为你,也不是单单为你,你要能管得住自己的心。”
林清不说话,康贤光知道这小孩没听进去,又说:“你师父让你来江湖,不是看你在情爱上栽跟头的。”
“可我为什么栽跟头呢?”林清问:“就不能是美谈吗?话本上都这样。”
康贤光摇头,“这么大了还相信话本呢?”
林清一下泄了气,“那倒也不是。”
康贤光不再多说,让回马车赶路,林清让等一等,就往山上跑,“我把这罐子处理一下。”
“狼群还在山谷,你要不直接丢进去?”
林清已选中一棵小树,蹲下来刨坑,“狼兄狼弟威猛雄壮,哪差郭兄这点东西。”
周壬寅约三四岁没了母亲,一个妙龄女子,说没就没了。江湖不少传言,一说于菀重病缠身早瘫痪在床,可周德昌姨妈同样病症却好好地活了十多年,不该如此猝死。也有说周德昌于菀夫妻失和,于菀想不开自尽,可一个极冷静坚韧的女子,更有壬寅在,不可能如此撒手而去。
“我与陈尊长见到他时有十五岁,打扮像野人,整日与狼虎为伍,那是周德昌的斗兽场。”康贤光情绪复杂,“后边的事你应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