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他就说怎么地面上坑坑洼洼的,这下他就知道了。
夏季多是阵雨下不了一会儿就放晴,外面是放晴了,可屋里的雨还没停,落在茅草屋顶的雨滴顺着裂隙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
叶寻州被邓早早指挥搬这搬哪,他一言不发,邓早早喊他干嘛就干嘛。
他这么听话,让邓早早心情好了几分,眉眼张扬捎带几分笑意,颐指气使的话语都带了几分欢快。
“没锅?你都不用吃饭的吗?”
就早上吃了个馒头,现在都傍晚了,邓早早已经饿到快两眼翻白,看着院子里用石块糊了黄泥搭的灶台上空空如也,连个棚子都没搭,下午一场雨把简陋的灶台还给冲了个缺口。
他幽怨的瞅着叶寻州,蓄起气刚要发怒怼人,叶寻州转身从茅草屋里拿出个陶罐递给他。
娘的,这不是刚刚用来接屋顶漏水的罐子?用这个做饭?
邓早早瞪大了双眼,看看他手里的罐子又看看他面无表情的脸,一手拽过罐子,忍住想把罐子砸他脸上的冲动,认命了。
刚把罐子放到灶台上,一瞅旁边堆着的柴火都湿透了。
他咬牙切齿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算了,箱子里有糕点,今天先这样吧!”
邓早早立马转身回了茅草房,再多看一眼面前的景象他就要忍不住爆粗口了,不是他不忍心再骂叶叶寻州,而是他饿的没力气了。
艰难的从箱子里翻出一小包糕点,邓早早环视屋里,能坐的地方只有用木板搭起来的那张破床。
他坐在床上打开油纸包,糯米糕发出的甜香味让他忍不住吞咽口水,他两口一块连吃了三块才缓过劲来。
屋里只有他咀嚼的声音,这才发现叶寻州还在外头。
他拿着糕点要去喊人,天都黑了也不晓得进屋,哎!他的夫君不仅瘸还傻。
刚踏出房门,就看见叶寻州已经烧起火,他蹦跳着跑过去惊讶道:“咦?柴火都湿了,你怎么点燃的?”
“檐下有柴火。”叶寻州盯着灶台里的火目不转睛,清冷的嗓音有些干哑。
说话了?没听错吧?不是他饿的幻听?叶寻州说话了?!
邓早早呆住了,真不容易啊!一整天就说了一句话,要是他非憋死不可。
天色黑沉下来,暖黄的火光照在叶寻州削瘦的脸上,好似他整个人都在发光,眼睫微颤像煽动的蝴蝶翅膀,他静静坐在那里,像是一尊易碎的精美瓷器,邓早早看的眼眶干涩。
“哦!”明明心疼的紧,说起话来又冲人的很,“有柴火你不告诉我是不是饿死我你就高兴了?”
叶寻州:......
主要他也没问人家,一见灶台旁的柴火是湿的,气冲冲的就回了屋。
邓早早还以为叶寻州会继续说话,结果又是一声不吭,闷罐子,烦人!
他撇了撇嘴,忸忸怩怩的把油纸包塞叶寻州手里,转身走开,“我吃饱了,剩下的不能浪费。”
他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油灯,都黑的看不清了。”
叶寻州侧头看他匆匆走远的背影,随后垂头看向手里白软的糕点,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喝水。”
屋里乌漆嘛黑的,一看就知道邓早早没找着油灯,叶寻州用破布裹住陶罐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把盛着热水的陶罐放在供奉灵位的木桌上。
邓早早大字躺在破床上,闻言麻溜的坐了起来,“真的没有油灯吗?太黑了我看不见。”瓮声瓮气的问人还带了几分委屈。
“有。”叶寻州弯腰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盏油灯跟火折子,屋里亮起了昏暗的灯光。
能看见了,邓早早又乐呵呵的跳下床,“就拿罐子喝啊?”他左看看右瞅瞅也没看见个杯子跟碗。
他话音刚落,叶寻州便不知从哪掏出个裂了缝的碗,倒了一碗热水递给他,“干净的。”
邓早早早就渴的不行了,连喝了两碗热水才放下碗。
家里什么都没有,喝完水邓早早又躺回了床上,站在屋里的闷罐子自然不会主动出声。
邓早早也不管他,瘫在床上想着明日要先从哪里下手。
首先要解决吃饭的事,明儿得先在灶台上搭个棚子,万一再下雨明天又得饿着,还有这床,动一下就咯吱咯吱的响,得给整牢固点,别半夜里床榻了摔地上,对了,还有盆,今晚忍忍,明天可得洗漱了,不然人都要臭了......
想着想着邓早早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绵长,他是真的累坏了,昨天夜里跟他阿爹阿娘又哭又闹大半宿,今天一大早又赶路过来收拾这收拾那,疲惫不堪的他完全忘了屋里还有另一个人。
等床上的人睡着后,叶寻州吹灭了油灯,他自然不可能上床去睡,还好邓早早没有把原来的破被子给烧了,叶寻州从屋外把打湿了大半的破被子捡回来铺在地上。
他好像没有知觉一般,不觉得躺在湿被子上难受,听着邓早早细小平稳的呼吸声难得觉得安宁。
第二日邓早早是被叮叮咚咚的的敲打声给吵醒的。
“吵死人了,邓犇犇你再搞出动静我打死你。”
他蹭的坐起身眼睛都没睁开,张嘴就大声嚷嚷。
敲打的声音被他吼停了下来。
邓早早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空荡又破烂的房间呆愣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叶寻州家,他昨天跟叶寻州成亲了。
好吧!是他自己送货上门的。
地上的破被子这会儿回归了原地,在门口好好待着。
邓早早打着哈欠在屋里没看到叶寻州,跑到外面来找人。
灶台之上是搭了一半的棚子,叶寻州站在木梯上用那条好腿使力踮着吃力的往架子上铺盖茅草,邓早早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赶紧跑了过去扶住摇摇晃晃的木梯:“你不会喊我起床帮忙吗?腿都坏了还敢一个人爬这么高,是想把另一条腿也给摔坏了好让我伺候你是不是?还不快下来!!”
他抬头瞪着梯子上的人,气冲冲的挥手打在叶寻州的腿上。
叶寻州是没一点脾气,顺着他的脾气老实的下了梯子,“有热水,去洗漱。”
叶寻州比他高了半个肩膀,低头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邓早早暗自得意。
小样,被我的美貌给惊住了吧!哼哼!
他扬眉昂头得意的很,叶寻州突然伸手指着他的眼角。
他不解,伸手一摸,嗯?!
啊!是眼屎!!!
邓早早涨红了脸,气死了,好羞耻,他刚刚还那么得意。
他抿嘴不出声,立马转过身双手使劲的去揉眼角,确定擦干净后也不转过身看人,小声道:“盆呢?没盆怎么洗漱?”
叶寻州一瘸一拐的从屋檐下拿了木盆过来,倒上热水小心翼翼的戳了戳还垂着头跟斗败的公鸡似的邓早早。
洗漱好,邓早早又是一条好汉。
棚子骨架都搭好了,铺盖了一半的茅草,叶寻州把木梯挪到另一边抱着茅草,那条瘸腿刚踩上木梯人就被邓早早给拉开了。
“我来,你一边去。”从叶寻州手里抢过茅草,邓早早跟猴子一样三两下爬上梯子铺盖好茅草,中间还有点缝隙没盖上,“寻...叶寻州你再拿些茅草递给我。”
叶寻州一手稳稳的扶住木梯,弯腰勾起大把茅草往上递,邓早早一手拿不了那么多,松开扶住梯子的手要弯腰双手去接。
“别松手,慢慢铺。”
叶寻州注视着他难得脸上有了别的表情,轻微的皱起了眉头,邓早早忽地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
“饿了。”邓早早的肚子咕咕咕的响了起来,他捂住肚子撅着嘴。
能不饿吗?昨晚就吃了三块糕点垫巴肚子。
“有粥。”
叶寻州指着灶台上的陶罐说道。
灶台里只剩下火星,用大碗盖住口子的陶罐正冒着点点热气。
真是奇了个怪,昨天他在屋里收拾老半天没找到油灯,叶寻州一摸就出来了,也没看到木盆,今早就有了,屋子就这么点大,叶寻州是给放哪了?
“家里还有什么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还藏的挺严实。”邓早早没有一点形象蹲在灶台边捧着个碗吸溜吸溜的喝着寡淡的白粥,他砸吧砸吧嘴,淡出鸟了,要是有咸菜疙瘩就好了。
“你要什么?”
叶寻州坐在矮凳子上,瘸腿抻直,腰背挺拔,手里拿着竹条在编篮子,他认真盯着竹条交错编织,嘴唇煽动低声的问了一句。
金黄的阳光洒满他全身,恍然间邓早早好像看到了六年前那个气质超然风度翩翩的寻州哥哥,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都忘了喝碗里的粥。
没了吸溜喝粥的声音,一旁的人又许久没有出声,叶寻州转头看向他,邓早早这才回过神,扭头不跟叶寻州对视,耳根早已泛起晕红。
“难不成我要什么就能有什么?”他没好气的怼人,叶寻州看到他泛红的耳根扭过头思索片刻道:“有油灯,有碗筷,有木盆锄头、镰刀、斧子.....”
邓早早很无语,“好了,别说了。”真是个榆木脑袋。
大口喝完碗里的粥,邓早早才注意到陶罐里还有一大半的粥,他刚刚倒粥的时候陶罐里是满的,叶寻州没吃?
“你没吃早饭?”
“我不饿,你吃。”叶寻州继续手里的编织动作,声音清冷。
邓早早带来的箱子里有米面,叶寻州没动,煮粥用的糙米是上个月老村长送来剩下的,叶寻州是真的不饿,如果不是有邓早早在,他一天只吃一顿饭,有时候一顿都不吃也没事。
“你吃,还有好多活要干,你不吃没力气难道要我一个人干啊?”抢过他手里编到一半的竹篮子,邓早早把盛好的粥塞到他手上,直勾勾的盯着人。
那架势要是叶寻州不吃他就一直盯着。
叶寻州无法只能一口气喝下一大碗粥,刚吞咽下去便皱起眉头。
“不好吃吧!都糊了,哼哼!”陶罐熬粥容易糊底,邓早早刚刚就吃出了糊味,看他吃的一脸难受,邓早早乐开了花。
难吃的东西就得一块分享。
盯着人喝完了粥,邓早早就撸起袖子干了起来。
叶寻州捡起编到一半的竹篮子继续编织,邓早早从屋后找到了锄头先把院子里的杂草给消灭了,“叶寻州,一会儿你带我去砍些竹子,咱们家的篱笆都快倒完了,连只鸡都挡不住。”
“好。”
叶寻州的手工活做的很快,邓早早才锄了一小片草,他已经把竹篮子编好了,也缓过了刚刚那股恶心的劲。
他放下篮子起身,走到邓早早身边从他手里拿过锄头,“我来。”不看人也不等人回答,挥动着锄头翻地锄草。
他腿脚不好不良于行,做活还是没多大影响的,邓早早看了一会儿觉得没问题,放心的去收拾别的。
屋檐下的破被子成了他的目标,看到被子他才想到,叶寻州昨晚睡哪的?
“叶寻州你昨晚没睡?”
挥动锄头的背影一僵,“睡了。”
“你睡哪的?站着睡的?呵!可真了不起,好好的床不睡,我身上有刺?挨着我睡能戳死你?”
叶寻州沉默以对,闷不吭声的干活,这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邓早早冷哼一声抱起破被子往灶膛里一扔,“中午就用这破东西烧火煮饭。”
院子里的杂草收拾完看着总算像是个人住的地方了,屋里被邓早早好好的给收拾了一通,要做桌子凳子柜子,最主要是床,昨晚睡的他腰酸背痛。
午饭用陶罐闷了饭,邓早早从箱子里找出腊肉,是他阿娘去年年底做的。
可他没找到刀,邓早早就去问叶寻州,叶寻州往摆放灵位那边的墙上推了一下!
嚯!原来还有个屋啊!
其实仔细看的话就能注意到那是一扇小门,不过跟墙一样,是用茅草跟黄泥混合做的,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推开门是一间小小的储藏室,刀碗这些零碎的用具都整齐的放在里面,邓早早兴致勃勃的翻找了个遍,大部分用具都有,可惜没有铁锅。
中午被邓早早压着吃了一大碗腊肉蒸饭的叶寻州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这么撑过,感觉一张嘴就要吐。
邓早早可不管他,压着人吃了饭拿上斧子跟一个破背篓让人带他上山去砍竹子。
叶寻州瘸着条腿走不快,邓早早走一段路就要站着等他,边走边骂骂咧咧,“等你走到山上天都要黑了,我告诉你别给我偷懒,快点走。”
“哎呦!真是又瘸又蠢,那么大块石头你看不见么?眼睛长在脸上当摆设啊!”
“真是服了,你别往那边走,死瘸子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沿路走过遇到不少村民,邓早早的凶悍泼辣昨日就被传遍了,没去凑热的村民原本还不信,今天这么一看,还真是个不好惹的凶悍小哥儿,瞧瞧叶寻州都被骂一路了也不敢吭句声,不少人看着他露出的悲悯的神情。
邓早早可不管这些人怎么看他,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可他的步伐却越走越慢,跟踩蚂蚁一样直到和被他骂的叶寻州并肩而行,他双眼仔细看着前头的路,嘴里也没停。
南柯:叶寻州,请问你此刻的心情如何?
叶·面无表情·寻州:很平静。
南柯:......那请问邓早早,你此刻的心情如何?
邓·抬杠选手·早早:问什么问?你是问题成精吗?闲的慌就多码字,半篇存稿都没有的人还好意思问问,地里的倭瓜都别你招人喜欢,烦人精!
南柯:我......(呜呜呜~)(掩面哭泣,委屈巴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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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婚后日常挨骂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