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拜堂了。”
喜婆看着屋里另外三个人,一个跟石像一样杵在那一动不动,一个里里外外的搬着东西,一个东看看西看看嘴里嘟囔着什么也听不清,弱弱的开口说话,好歹也是成亲,没新郎官接亲就算了,总不能连堂也不拜吧?
“对哦!还要拜堂。”邓早早立马蹿到了叶寻州身边,“叶伯伯跟伯么的灵位在哪?咱们赶紧请出来拜堂。”
叶寻州:“你不该来,赶紧回去吧!我一个废人配不上你。”
邓早早斜眼淡淡的看了叶寻州一眼,懒的搭理他,自顾自的从角落里找到了叶家夫夫的灵位,还有一个小小的灵位,那是叶寻瑾的,邓早早忽地心口抽痛,他轻轻的在心口位置按压了两下才忍住没让自己红了眼眶。
“喜婆,咱们这就拜堂吧!”
屋里到处都是脏乱,只有摆放三个灵位的地方是干干净净的,连一丝灰尘都没有,可见有多被人珍视。
喜婆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咋?就新夫郎一个人拜堂?自诩见多识广的喜婆心里再惊讶,面上也是半分不显,偷偷瞄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叶寻州,索性心一横眼一闭,高声唱道:“良辰吉日,喜事临门,今有叶氏郎君叶寻州喜得良人邓氏哥儿邓早早,二人今日在此亦有婚书为证,上有天地见证,下有父母高堂,二人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一拜天地~”
邓早早全然不觉尴尬,朝门口一跪一拜,眼神清明坚毅。
叶寻州被震在原地,连伸手阻拦的勇气都没有,他对邓早早又何尝没有情意?
“二拜高堂~”
邓早早转身跪在灵位前,郑重一拜,他定定的看着叶氏夫夫的灵位,心里默默祈祷着,祈求他们在天有灵保佑叶寻州平安一生,早日走出困顿。他更是在心里许诺:他邓早早一生一世不管贫穷富贵或是坎坷平顺都会陪在叶寻州身边不离不弃。
“夫夫对拜~”
邓早早站到了叶寻州面前,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把红绸强硬的塞进他紧握拳头的手上,自顾自的行了礼。
”礼成!...”
喜婆终于是熬过来了,只是送入洞房怎么搞?她愁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好在这时邓早早开口了:“礼也成了,时间也不早了,辛苦喜婆今日跑一趟,二弟你带着喜婆早点回去吧!这边你们也看到了,不方便留饭,等回家你让阿爹阿娘做上几个好菜陪喜婆好好喝上几杯。”
喜婆巴不得立刻就走,“好好好,老身祝二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美满一生。”
邓福豪想再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上前抱了抱大哥,“大哥,过几日我再来送家具,你缺什么就给家里送个信。”
“嗯,去吧!再迟点就要赶夜路了。”
邓早早站在破烂的院子里看着牛车行远,他最后挥了挥手走进屋里。
凑在篱笆不远处的村民七嘴八舌的谈论着。
“还有小哥儿送上门给瘸子当夫郎的,这世道,还真是什么奇事都有。”
“该不是这小哥儿有什么隐疾吧?不然还能上赶着给一个残疾又穷的汉子做夫郎?”
“没准过两个月这丧门星就要喜当爹了呢!”
“嗨!都说是丧门星了,说不准没几日这小哥儿也要被克死。”
细细碎碎的声音传进邓早早的耳朵里,他可不是个好欺负的,邓早早抄起破院子里唯一一样好物,竹子做的大扫帚。
他一手拿着大扫帚气势汹汹的朝村民走去,“都闲的没事干了不成?堵在别人家门口议论,也不怕烂嘴舌?”
大扫帚朝人群挥去,村民们纷纷跳着脚躲避,“又不是你家地,站还不让人站了?”
“本来就是个丧门星还不让人说了?”
“丧门星配不要脸的小哥儿,说两句怎么了?”
“自个儿送上门的哥儿,我们头一回见,还不准人看个新鲜了?”
扫帚打在一个黑瘦的汉子身上,痛的他眼泪都冒了出来,邓早早可是完美的继承了他阿娘的一身蛮力,这一下至少得痛上个三五日。
被打的汉子反手就去抢邓早早手里的扫帚,硬拽了两下都没从邓早早手里拽下来,邓早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突然松了力道,汉子拽着扫帚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哎呦!”
“都看到了啊!是他抢扫帚自己摔的,别等到明天又来讹人,我们家就这一栋破烂的茅草屋,可是赔不起银子。”
邓早早双手插腰睥睨着地上的汉子,四周的村民都不敢上前,就怕一会儿挨打的人是他们。
“都聚集在这做什么?地里的活都不用做了?”
苍老的声音从邓早早身后传来,他扭头一看,是一个六十多岁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被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扶着走了过来,来人正是竹溪村的村长叶远山。
叶远山跟叶寻州是出了五服的同族,老村长这些年没少护着他,一听村民们又上他这来说闲话,他拄着拐杖就要来赶人。
扶着他的汉子是他小儿子叶长云。
叶长云打心眼里看不上叶寻州这副死样子,这么些年他阿爹送粮送钱,事事是能帮都帮上一把,叶寻州却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成日里拉着张驴脸,不好好过日子自我堕落,真是让他恨的牙根痒痒。
叶长云不乐意让阿爹来多管闲事,又说不过他老人家,只好陪着一块来。
凑闲事的几个村民见老村长过来不敢再多事一哄而散,跌坐在地上的汉子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邓早早,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还想放狠话来着,被老村长浑浊的双眸平静的盯着,他只能讪讪的转身离开,心里盘算着今天丢的面子下回要怎么找回来。
老村长:“你是哪家的小哥儿?我怎么没见过你?”
他年纪大了已经不太管事,村里的琐事大部分都交给小儿子去管,眼前的小哥儿身量俊挺穿着一身大红金丝纹绣嫁衣双手叉腰,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隽秀清丽的五官做顽劣表情,浅棕的眼眸却是十分清澈,他还真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小哥儿是打哪来的。
邓早早听他语气平淡如寻常问候,双手从腰间落下,收敛起泼辣的气势,“我叫邓早早,是叶寻州的夫郎。”
这位老人家不过说了一句话,好事的村民们就四散离去,肯定是村里举足轻重的长辈,老人家的态度又是十分温和带着善意,他自然不会对人无理。
“我们今日刚成亲。”邓早早又补上一句,“可惜家里都没收拾妥当,不然还能请老人家喝杯喜酒。”
“好好好,成亲好。”
老村长大笑道,脸上的褶子都抖动了起来。
叶寻州的阿爹是他看着长大的,叶寻州也是,这孩子这些年过的苦啊!若不是有他时不时照看几分,怕是早就寻着爹娘弟弟去了。
自从叶家里出了事,叶寻州又落下残疾,好生生的一个家没了,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变成了现在这副落魄样,他每每见着这孩子就心疼不已。
娶了夫郎好啊!有了牵绊才能有希望,只盼叶寻州能从往事里走出来,日后好好生活。
邓早早脑袋歪了歪,叶寻州跟他成亲,这位老人家怎么这么高兴?
还惦记着收拾茅草屋里那些破烂,邓早早看面前二人没有恶意,好声好气的说道:“家里还要收拾,老人家也早些回家去吧!这天看着像是要下雨了。”
“嗳嗳!早哥儿,我是竹溪村的村长叶远山,你随寻州小子日后喊我阿爷就成了,家里还有没有米粮?”老村长乐呵的对着邓早早絮絮叨叨,“对了,菜,寻州小子没种菜,早哥儿你赶明上我家地里去摘些菜回来吃,辣子白菜黄瓜都长的正好,家里柴火......”
原本转身要进屋的邓早早听着老人家一句句唠叨心下感动,他的善意暖人肺腑,邓早早咧嘴笑了起来,眼圈晕红。
有人心疼他的寻州哥哥,真好。
“阿爷,您放心,家里什么都有,来的时候我阿爹阿娘给装了一箱子米粮还给了银子,什么都不缺,您别担心。”
老人家上了年纪话也多,“好好,我不担心,你跟着寻州小子好好过日子,要有不长眼的来欺负你们,你就来找阿爷,阿爷给你做主。”
“早哥儿长的真好,跟咱们寻州小子顶顶的般配,咱们寻州啊!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俊朗,脑袋又生的聪明,三岁就能认字,五岁便会读诗,性子最是温和,对着谁都是一张笑脸,真真随了他阿爹,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邓早早美滋滋的听着老村长对叶寻州的赞美,圆溜溜的杏眼笑弯弯似是一弯皎洁的明月。
天边乌云蔓延开,叶长云见阿爹在还在说个没完,无奈道:“阿爹,要下雨了,您下回再跟...再跟...”他一时间还真没记住小哥儿的名字。
邓早早不在意,笑盈盈的说:“我叫邓早早,又耳邓,早上的早。”
“阿爷,您回去吧!夏季的雨一下起来就老大,淋着您了可不好,等家里收拾好,过两日我跟叶寻州就去拜访您。”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村长觉得自个儿腰不疼了背也不弯了,笑呵呵:“好好,阿爷这就回家,不叫你们担心。”
老村长被小儿子扶着慢悠悠的回家去,邓早早目送他们离开后转身跨过东倒西歪的篱笆。
愉悦的心情,在看到身后破烂的院子破烂的茅草屋后全都消散,余下满满的全是心塞。
哎!破破烂烂的要从哪里先下手开始收拾呢?
马上就要下雨了,还是先把屋子里那堆破烂给收拾了吧!好歹夜里有个能睡的地方。
邓早早往前走了两步,余光发现站在院子,嗯,勉强算个院子,院子破门后的叶寻州。
他侧头,二人对视,叶寻州漆黑的眸子里氤氲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浅棕清澈的双眸,对叶寻州来说像是炙热而又明亮的太阳,驱散了自己面前紧紧包裹的冰寒黑雾,叶寻州站在幽深冰冷的深渊之中,他想要去触碰,想要去拥有前方炙热的温度。
“杵那干嘛?一声不吭的想吓唬我啊?哼!腿坏了,脑子跟心也坏了不成?”
邓早早瞪着他嘴里没一句好话,叶寻州也不吭声,就面无表情的瞅着他。
“还看!!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睛。”他朝叶寻州伸出两根手指弯曲两下,表情恶狠狠,张牙舞爪。
叶寻州唇角微动,邓早早自以为很凶狠,在他看来却是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奶猫在挥动小爪子撒娇,让他忍俊不禁。
“腿瘸了人也哑巴了?话也不会说了吗?杵在那当木头等淋雨不成?赶紧回去收拾你那堆破烂。”
被人盯着看,邓早早羞恼耳根泛红,转身大步朝屋里去,身后的叶寻州等他转身后轻笑一声,声音小的还没有吹过的风声大,他跛着腿跟着进了屋。
叶寻州刚走到茅草檐下,大颗的水滴便滴落了下来,不过一霎那,雨幕倾倒,耳边充斥着雨滴砸落的响声。
阴沉的天空因着云水落下,乌云散开露出明亮的蔚蓝,叶寻州抬头怔怔望着天空失神。
屋里传出邓早早怒气冲冲的声音:“叶寻州我看你脑子真的是坏了,这么大雨还不进来,你是瘸了又不是瘫了,还要人去抬吗?赶紧滚进来。”
“啊!他娘的,屋顶漏水,快滚进来,箱子里装的东西都要打湿了,死瘸子聋了听不到我说话吗?”
“该死,我新衣服都湿了。”
“哎呀!面粉,箱子里的面粉。”
“我去,还是阿娘聪明,用油纸包住了。”
“我草被子可不能湿。”
.....
邓·泼辣·早早:哼!老子一身力气可是随了我阿娘的,还想跟我斗,门牙都给你打掉!
丁·大力·美丽:嘿!我儿随我,看谁能欺负的了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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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初显蛮横泼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