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命硬的二皇子殿下 第8章 第 8 章

天空阴沉沉的，还未完全陷入黑暗，室内已然亮起了灯。

卡希尔缓缓睁开眼，侧脸看着趴在床边的卡尔，小心翼翼地掀开另一侧的被子，用手撑着试图翻身坐起来，可就算这样，这细微的动静还是惊醒了假寐的人。

卡尔猛地站起来，避开绷带扶他坐好。

“殿下，怎么不叫我自己起来了？现在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用。”

卡希尔抬眸，沉默地盯着他。

“……已经上了药，难道是后背还痛吗？”卡尔摸着他的额头测温，又感受下了他被焐了许久暖乎乎的双手，“怎么不说话？难道是饿昏头了，对了，也差不多到饭点了，殿下，我先去帮你准备晚饭，有什么事情可以喊门外的骑士。”

在他转身要离开时，卡希尔反手拽住了松开的手。

“我还不饿。”

“咕噜噜～咕噜噜～”

“……也不是不饿，不过卡尔，你先等等，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卡希尔拉高被子，盖住不给面子的腹部，接着朝他展开手心，“给我颗念愁糖，能让人哭得稀里哗啦的念愁糖。”

卡尔满心疑惑，但还是掏出颗黑得纯粹的糖放他手上。

“您不是最讨厌……”

话说到半截，就被弹进嘴里的糖堵了回去，且很快地，化作一股苦涩消失不见。他匆忙闭上眼的同时，滚烫的泪水从眼角一滴滴滑落。卡尔用衣袖、用手掌、用前臂在脸上胡乱擦抹，可在发现怎么也擦不完后，干脆放下手，放任汹涌的泪水笑了出来。

“殿下，能被你恶作剧我高兴……但下一次，能换种类型吗？在殿下面前哭的话，我下次还怎么有底气劝殿下不要跟个孩子样耍小脾气，不要因为看小说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不要……！”

卡希尔把卡尔拽得跌坐在床上。

“别动，后背疼。”

被后脑勺的手紧紧压着，卡尔也不敢挣扎了，脸微微侧到一旁，无奈地笑道：“殿下，你做什么？你再怎么不想听，也不能活生生地闷死我啊。”

“别笑了，我现在看不到，也允许你以后继续唠叨，所以乖乖待一会儿，然后麻溜地去给你家快饿成馒头的殿下做饭去。”

“……黑心馅小皇子。”

“这不是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的事吗？”

“嗯。”

室内度过了一小段安静的时间，然后，卡尔带着微红的眼角迅速起身离开，去给唱起“歌”的馒头皇子准备填充的馅料。而卡希尔低头看着皱巴巴的上衣，解开一半的衣扣，露出内里颜色明显深了一大块的绷带，起身走到窗边吹风。

“二哈，你说……这跟鬼画符一样的平安符，真的有用吗？”

二哈笑得大白牙都露了出来。

“大哥，你相信我，这可是我斥全部家产从小片子手中买过来的，要不是我下手快，差点就被别人抢走了呢，而且我还专门问过暗卫朋友了，他们都说很灵验呢。相信有了这道符，殿下的身体就立马杠杠的了。”

大哈把提着的小灯放在地上，拿起铁铲找准主卧直下方的位置，一插一抛，“那不说了，快埋吧，不然待会来人了。”

“嗯！”

二哈也拿下背上的铁铲……

“殿下，窗外有什么吗？看得那么认真。”

“没，就两只挺肥美的呆头鹅。”卡希尔合上窗户，回头望向卡尔空空如也的双手，“卡尔，喂你吃了颗糖，连饭都不给我吃了？”

“殿下，您开什么玩笑呢，饭已经备好了，不过……是在餐厅。”

“哪？”

……

餐桌上，烛光摇曳。

迟来的卡希尔，在海恩斯公爵拉开的椅子上坐下，在他入座后，一直候在一旁的美貌侍女也终于开始上菜了。

“卡希尔，你身子怎样了？”

听到坐在主位上的人的询问，卡希尔瞅了眼领口边露出来的红唇印一角，回道：“让父皇担心了，宫医检查过了，目前看来没有大碍，但长久来说……由于书上对水岚毒记录不多，还需要继续观察。”

说完后，卡希尔看着黑手套递来的切好牛排，朝身侧的海恩斯公爵感谢地笑了下。

“话说，二皇弟真是幸运呢，中个毒，床上竟恰好摆满了解药，毫发无伤地醒来了，难怪能被神兽选中，幸好不像某人，府里的金锭都能随便让人偷走，还成了毒害自家兄弟的——”在瓷器忽然砸碎的巨响里，大皇子切着牛排，不慌不忙地说完最后几个字，“……嫌疑人。”

三皇子紧绷的手撑着餐桌，冲着大皇子大喊。

“皇兄！都说是诬陷了，又何必再把这件事摆在台面上！？”

“呵，我只是作为兄长的身份，提醒自家弟弟要注意身边人，这次是金锭，可以说是外人，下次要是三皇弟什么私人物品的，那可是真洗不清了。”

“你——！”

“够了！皇室的礼仪是被你俩吃了吗？”

三皇子缩头，默默地坐了回去，见状，身后大气不敢出的侍女连忙动了起来，收拾掉地上的碎瓷片，又重新端上一份新牛排。这一切又好像回档到了刚开始时的样子，除了三皇子脸上因火气上攻而更加鲜明的红掌印，以及卡希尔面前已经快空掉的盘子。

皇帝冲海恩斯公爵举起酒杯。

“让海恩斯你看笑话了，卡希尔今天这事，多亏有你在了。”

“这是我的职责。”

“多亏公爵，我才能平安地醒来。”卡希尔抬头看向主位，“但除此之外，我还要感谢另一个人，就是父皇您。”

他转回头，眉尾落寞地微垂，叉起最后一块肉放入口中，缓缓地放下刀叉，“皇兄刚提起的绿睡花，那些……本来是我打算拿来编成衬托父皇发色的花环的，然后在诞辰日送给父皇，因为时间紧，只能连夜赶工，可如今……”

“哈！你再不懂，也不能拿杂草应付父皇吧？”

卡希尔揩掉眼角的泪珠。

“！”

刀叉被安静地放下。

“格罗夫，看来你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会派礼仪老师去你府内，在诞辰日之前，你都安安静静待在府内接受教导，还有你，格罗斯也一起。”

“父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格罗斯。”

“……是，父皇。”

“至于卡希尔，你的心意父皇收到了，和你相比，倒显得我这个父亲失职了。”皇帝侧身，脸颊慵懒地压上反折的手背，对着沮丧的头颅，嘴角一点点地舒展开，“这样吧，父皇也回个让你必定欢喜的礼。”

卡希尔抬起头，[可能]感动的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父皇！！！”

“海恩斯，卡希尔就交给你了。”

“？”

“？”

“？”

“？”

“？？？”

餐厅内的活物，除了发话的某人，基本上都愣的愣，呆的呆，傻的傻，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皇帝实在憋不住，不顾形象地拍桌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想到哪去了，即使是海恩斯公爵，我也没想过要把我家可爱又迷人的卡希尔让出去。我只是拜托海恩斯你，在皇太子宫殿重新进行修缮的这段时间，给我家即将流落街头的小可怜一个住所。”

卡希尔……

心情复杂，对投来的，带着恶趣味的wink视而不见。

再然后，海恩斯公爵借着收拾行李的说法，把明显不在状态的卡希尔提前带离了餐厅，不过，等在一众震惊得又理所当然的目光中被海恩斯背起时，卡希尔终于回过神了，挣扎地要从他身上下来。

海恩斯加大掌下的力度。

“别动，不是疼吗？我背你回去，免得又扯到伤口。”

“嗯－？啊，不是。”卡希尔心知他误会了，可看着随着走动，一颗颗地规律地砸到他衣服上的眼泪，干脆一靠一摊，无力地放弃辩驳，“……公爵大人，你看着像座死山，人倒是挺热心肠的。”

海恩斯公爵看了眼垂下来的手，没有接话，在一路的沉默中回到了卧室。

“殿下，你收好了叫我。”

“你等等。”

头后仰的卡希尔猛地坐直，一手接住从眼上掉下的温热毛巾，另一手拉住转身要走的人，“公爵大人，就不用麻烦你和骑士们了，我会自己在宫外找地方住的。”

海恩斯公爵别开脸，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放心，府内不差殿下一张床。”

“……”

此时，卡尔端着水回来，一推开门，与恰好站在门后的海恩斯打了个照面。他低头让到一旁，想着脑海里刚看到的红染耳尖，往后瞥了眼步伐略显慌乱的身影，这才走进去关门。

“殿下，功力见涨啊，连公爵都被你撩倒了。”

卡尔把杯子放他手上，抽出毛巾重新敷上去，继而帮两眼疑惑的卡希尔按摩起眼周，“殿下，您这是吃了多少糖，才能把自己哭成只兔子？”

“一……”

“怎么可能！一颗对您应该不起作用。”

“一瓶。”

“……！！！殿下，我有跟您说过，糖不能多吃吧，而且您也答应过我了，您要乱来的话，下次我再也不把糖瓶给您了……”

“啊——卡尔，待会儿骑士就过来搬东西了，你赶紧把东西整理一下，该收的收，该打包的打包。”

“殿下，您要搬家？不，您要搬哪去？”

“公爵府。”

卡尔大惊失色。

“殿下！就算您再怎么馋公爵身子，也不能这样做啊！”

“什么鬼！”

“自从仪式那天起，外面都在谣传，殿下您这个妖艳的小妖精，毁了公爵大人清清白白的纯洁之身，你就这样冲过去，说不定，不！是一定会被他府里骑士拿剑赶出来。”

卡希尔一口水呛在喉间，咳个不停。

……

三日后。

训练场上空，飘荡着冷冽的金属碰撞声。

“阿特，你不行！”

“哈哈哈哈哈，拿柄剑手都在抖，你还不快点下去。”

“滚！搞车轮战还输了，你们这群人还有脸在下面叫唤，有本事上来啊……哦，我忘了，今天你们没机会了。”

台上的骑士一边冲底下叫嚣，一边狼狈地往侧边一翻，躲过劈下来的剑气。豆大的汗珠，随着他的跑动快速地从额角流下，顺着突出的颈部肌肉纹理滑入衣襟，与已然湿透，贴在紧实上身的黑色训练服融为一体。

“殿下！！！”

卡希尔收回目光，从屋檐上坐起，看向下方仰头大喊的卡尔。

“怎么？”

“宫里的人正在大厅候着。”

卡希尔咬碎糖果，起身从屋顶跳下去，等他一踏进大厅，立刻被两位侯爵团团围住。

“殿下，让我为你介绍。”黑利侯爵兴奋地指着左边一旁端着衣物的侍从，“你看这边，全都源自风源国最尖端设计的纺织品，看似普通，但只要左晃三圈，就能闪出五颜六色的黑，用在游行上必定能让殿下光彩照人。”

“你就是个大老粗，哪懂时尚。”

黑尔侯爵一屁股怼开黑利侯爵，挡住的同时，用手掌把卡希尔的视线引向对侧。

“再好的布料，没有配上优秀的设计都是白费。殿下你看这边，这些都是由帝国最顶尖服装师设计的，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仅此一件的。”

“殿下，右晃三圈，还能闪出白色……”

“殿下，设计师可以根据殿下的喜好和意愿，进一步调整衣物细节……”

“殿下……”

望着从厅内一路向外延伸，看不到尽头的两排侍从，卡希尔果断停下步伐，指向缩在门角落边溜号的侍从，以及他手上那块未经裁剪的莹白色布料。

“我决定好了，就那件。”

熟悉的私语四起。

有他变被毒傻的猜测，有他和公爵在床上打架的一百个细节……

卡希尔一瞬间恍惚了，说真的，公爵府住起来，比起他那个空壳宫殿，可是要舒服上百倍，就是，清静过了头，少了些让人熬过闲暇的八卦声。就连那晚，府内的骑士和侍从眼都冒着阴森森的绿光了，却还是沉默地盯着出现在公爵背上的他。

“殿下！不可啊——！！！”

卡希尔回过神。

“侯爵是有什么高见吗？”

“那块布料，不在今天的选择内，只是打算顺路拿去制衣局，殿下您要不……再看看，不然这样我们回去也不好交代不是？”两位侯爵赔着笑脸。

“我还需要对一个侯爵交代？”

“……”

卡希尔从不由自主让开的两人穿过离开，而仍留在大厅内的卡尔，上前拿走侍从手里的布料，追了上去，头也不回地对两位侯爵下了逐客令。

“殿下还有要事，两位大人请回吧。”

“……”

“黑尔侯爵，不是巧舌如簧吗？怎么呢？连件衣服都推不出去？”黑利侯爵嫌弃地瞥了眼，背过身去，“时间紧，我们就此别过，对了，大皇子殿下最近对设计感的衣服感兴趣，这排人我就带走了。”

“你——！！！”

黑尔侯爵气得瞪大了双眼，鼻孔“忽忽”地往外冒气，死死地盯着黑利侯爵离开的背影，可人一走远，他神情一收，反倒极度开心地笑了出来。

“大人……”

“哈哈哈，你们跟我走，让殿下等久了可是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