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一套冰冷,胸腔里却有着热血翻涌,这就是蔓延自小养成的“闷葫芦”性格。
从来都身处社会的最底层,骨子里却把骄阳隐藏。
他是不肯轻易低头的孩子,至少不能在嘴上认输。
家里的好东西,落到罗斯坦那种人手里,作为曾家的新“掌门”,最好去世,不用见人了。
举牌竞价一路飙升到亿,他们手里的底牌很快败得精光。
蔓延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时不时地去探望爸爸。
如果父子之间的关系得到缓和的话,这种事是不是就不用发生?
鲜梣的手掌摸上蔓延的肩头,“那个罗斯通也快吐血而亡了。”
蔓延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大屏幕。
官致在台上看似游刃有余,心装八方客,也许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官致:九千九百万,有没有再长一口的?】
【官致:最后一次,九千九百万,现在我们是一三五九的进价阶梯,很诡谲的局面,木无办法,此种排序是由诸位一次次积累的。】
坐在玻璃墙后面的蒋戒接到外线电话,很快就跟拍卖官连线。
【官致:4900号的先生出了一个亿——】
没有给喘息机会,广行这边也有了应价。
【官致:再创新高,一亿一千万!今天就是今天了,难道就没有“最后”的结局了吗?】
【官致:再等等,总会有奇迹会出现。】
官致脸上挂着微笑,给全场轻轻点头。
【官致:这等“拉锯战”史无前例,不但您大开眼界,即使是我本人也从未有过的经历。】
【官致:一亿一千万,如果没有“伸尖儿”冒头儿的,那这套鸂xī鶒chì木玫瑰椅就是4566号的了。】
台下的诸多竞拍人姿态各异,但全场鸦雀无声。
官致稍一凝神,一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耳麦,脸上再次挂上了笑意。
【官致:我们的电话买家,5000号,出到了一亿三千万!】
再往下,有两位竞买人扔下号码牌,愤然离座。
【官致:恭喜恭喜,5000号,明宣宗御制透雕靠背鸂xī鶒chì木玫瑰椅就是您的了,一亿三千万,成交!】
小槌落下,响亮清脆,场下观众有的动容,有的鼓掌,更有甚者,还吹起了口哨。
燕脂老爷子随着那一记木槌声,衰弱的身体落叶似的就倒向了一边。
大家是怎么呼唤他,又怎么把他送进了抢救室,老人都浑然不觉。
蔓延木在当场,眼角濡湿,直到有医护人员前来,把燕老爷子抬上担架,他才回转心意,机械性地跟过去瞧看。
“燕爷爷他只是暂时休克,没有大碍。”
鲜梣扶住了蔓延的手肘,也怕他摔倒。
鲜辈指挥着所有人的去留,燕晞送爸爸去医院,蒋敝之护送淳于老先生回家。
“你们两个,现在就跟我去横楣。”
蔓延看到欲走的胡览,也明了了彼此之间还是有瓜葛的,话反倒不好出口。
鲜梣过去,替“木头人”还人情,给了胡览一个大大的拥抱,“胡老师,感谢感谢!”
“小胡,一块儿来吧。”
施鞍推了胡览一把,“正好把你哥接回家。”
胡览却摇头,“我还是回去等吧。”
他们上了一辆防爆车,得把那三张价值一亿三千万的东西车载回去。
鲜梣很起劲,全程按着蔓延的手,一步不给差错。
但在稀世珍宝交接的时候,蔓延却瞅准机会跑到一边接杨言老师的电话。
【杨老师:鲜梣又跟我请假了,你们还有别的事情安排吗?】
【蔓延:有吧。】
鲜梣又请了多少天?
我特么完全不知情,跟老师撒谎太差劲。
【蔓延:对不起,让您操心了,等办完事,我马上回来。】
【杨老师:我让许崇和段绸把作业给你发过去,最好能赶上模拟考。】
鸂xī鶒chì木玫瑰椅放在防爆车上,由爸爸他们护送,鲜梣也就拉着蔓延改道而行。
“我要回学校上课。”
今天的司机是鲜梣的助理赵阁,一听这话,就从后视镜里看少主的眼神。
鲜梣刚要开启车上的挡板,却被蔓延伸手挡住了。
当着外人,你跟我什么都不要来了。
“你的东西,好歹也得把它送到站不是。”
鲜梣的手臂从后面抄在他的腰际上。
什么我的,也配。
一没出钱,二没出力,再说,我要那物件干嘛,放在床头摆萌吗?
那你们不如把那个一亿三千万给我现钱儿,我都捐给一中搞基建。
“不去。”
轻描淡写着,享受过当下的激情,剩下的路程,我该怎么走还怎么走,与价值连城的物件没有瓜葛了。
鲜梣没言声儿,就表示同意了蔓延的请求。
赵阁把车子绕了个弯子,回到延鹤一中的大门口。
“赵哥,你在外面等一会儿,我们先去吃个饭。”
折腾一天,把大宗“案”完成,总算可以让生活踏入正轨了。
这两位一进陕西风味馆,吃饭的各位童鞋都齐刷刷地抬起头瞧看。
天呐,神仙式的人物,复读生鲜梣和他的弟弟成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声,今天见到活的了,咋可能吸引不来众人的眼光呢。
巧了,勾凇包筝,外加一个段绸也挤在人堆儿里头用餐。
小包同学背对着他们,一边大口地吞食一碗羊肉泡馍,一边还发表着激烈演说。
“都校考完了,那俩‘货’咋还不露头儿呢?电话吧,又不敢打。扯淡的死‘曾’,我别说话,张嘴就呛人,我跟他就是前世解不开冤仇的对头——”
段绸与勾凇分坐在他的两侧,有利的位置正好可以瞅见里出外进的人。
他们当然有见那俩“货”的神仙降临,人家也听到了包筝那雷劈似的“声·讨”。
松鼠在桌子下面直扒小包的大腿。
“别特么吃我‘豆腐’,”小包还抬脚踢他,“等晚上回家再喂你吃个饱哈!”
不用等到夜深人静,我现在就饱得直打嗝呢。
可恨段绸在一旁打哈哈,“包爷,曾少可恨之极吧?”
“都是鲜大爷给他撑腰,不然你以为他能驾驭得了我?”
蔓延听得真切,脸沉如黑铁。
这孙子,该杀。
背后捣鼓人,死性不改。欠收拾。
鲜梣冲那两位旁观者一打手势,制止其出声,自己悄悄地挪移过去,轻拍小怂包的肩头。
包同学头也没回,举手就打那只“侵犯”他的狗爪子,“谁呀?我是有主儿的,别动手动脚从,回头引起‘后宫’动荡,你负得了责吗?”
“我负责。”
松鼠捧着脸,不敢再看往下的剧情。
段绸直给再后头的“铁面人”微笑,还挤着眼睛。
恶人就得有恶报。
谁也甭心疼。
“你踏马地——”
覆水难收。
包筝这才听出说话的是哪位,一下子从圆凳上跳将起来,直接给鲜梣一个又肥又大的拥抱。
“鲜大爷,大驾光临,我们都蓬荜生辉了!”
你的嘴是泥马被翻的书吗?吣的牲口粪还是人话呢?
松鼠把小包从鲜梣的身上扒拉下来,人一扯,掩藏到自己身后。
“你们完事了吗?”
说着话,还冲蔓延使眼,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小筝这回吧。
旁边正好有一桌同学吃完了离去。
店里伙计一边收拾案子,一边招呼新进门的客人。
连风味馆的老板也看到他们了,高声问:“还是老三样儿?”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羊肉夹馍,臊子面,小米粥。
蔓延回复一个OK的手势,不管鲜梣,自己就坐了下来。
“双份。面不要太辣。”
声音不大,伙计听见了,“我跟师傅提个醒哈。”
松鼠一个没看住,小包又没羞没臊地过去给蔓延作揖。
“好容易来了,一块吃呗。”
蔓延白了他一眼,吃个球球,看见你那副嘴脸,我不用吃饭,光吃“气”就能灌个“水饱儿”。
不言败的包同学,不气不馁,觍着一张大脸问:“我跟奶奶给你求来的福气怎么样,校考顺得很吧?”
我的破嘴害人不浅,但总有能弥补的靠山吧。
不然,我在这个小集体里,是真不招人待见。
“就你会祈福,别人不会儿?”
别拿奶奶说事儿,我不接受。
福气太多,老天爷也得挑挑看不是。
小包被瘪了回去,讪讪着退了下去。
段绸一拉包筝,“走吧,别在这儿又挡又碍,许崇不在,他的职责得由你承担起来。”
升官了?
连蔓延的眼皮都跳了起来,老久不回学校,电影都断了片。
“学委怎么了?”
包筝抢着回答,“小延,你不知道,他外婆病了,要回南方省亲一周。所以呢,杨总就让我暂代他的职务。”
就你?滚吧,过几天官瘾,不知尾巴得翘多高呢。
松鼠也是有眼色的,简单地跟蔓延过了两句话,也就走了。
吃过饭,鲜梣把蔓延送进校内,再回到车上打磕睡。
刚睡着没多一会儿,就被电话铃声吵醒。
睡眼迷离,大脑混沌。
【鲜少:喂,哪位?】
【弗雷德里克:是我,鲜少,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