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后两天的几场专业考,是决定蔓延命运的中转站。
回国以后,一松一紧,一张一驰,两拨人马,轮流着来,前后夹击,蔓延的专业水平突飞猛进。
善漠负责设计基础和速写,蒋敝之和燕晞管造型基础(包括素描和色彩)。
海因希?
是的,在燕脂老爷子钦点之下,让小儿子偕同大外孙一块给小曾授课。
中饭和晚餐,蔓延是和两位老师一起用的,本来都习惯了,但他们越亲切,他越有紧迫感。
进了考场,一张纸,一个调子用错,可能就会满盘皆输。
“垂死的奴·隶”仍旧被摆在那里。
他难道是自己的“反照”?
奴隶在米开朗基罗的大理石石块之中得到了永生,而他的“垂死”挣扎何时是个尽头?
地板上排放着很多纸张,那是燕晞老师自己临摹的一整套西斯廷天顶画《创世记》,以及《最后的审判》。
用燕晞的美术教育理念来讲:不要单独地讲艺术,艺术大师就是真正的“艺术”,而且是必须留给观者足够幻想空间的人。
手边有《艺术的故事》,读了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体味其中的艺术哲理。
我是边缘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实现梦。
燕晞老师在临走之前,还留了一项作业:默写《画家之子尼古拉斯肖像》。
“蔓延,开饭喽!”
鲜梣就在楼梯口喊,并没有下来。
去年全国专业第一的这位,也有跟着蔓延一起用功,但往往心猿意马,身兼数职,想专心貌似不太可能。
满屋飘着肉香,但桌子上摆的却只有两碗**辣的排骨面。
“炖了水晶肘子吧?”
蔓延打趣道,“你是打算马不吃‘夜草’不肥么?”
鲜梣把人抓过来扣在大腿上,照着他的美·臀“啪啪”就是两下子。
“第一场专业素描考试要六个小时,午间用餐时间不允许离场,我不得给你做点‘小灶’啊。”
“模特休息时间算里面,还是给扣除掉?”
“算,模特休息他的,我们也得有工夫儿作休整不是。”
蔓延憋不住想笑,连续两周的现场模拟考,有燕晞“搅和”,都不是很严格地“进行式”。
吞了面,他跑回画室接着完成作业。
画毕,笔一丢,完事大吉。
泡了澡,睡上床,鲜梣还不见回来。
楼下似乎有人来,蔓延又趿着拖鞋下了地。
在客厅正在交头接耳的两人抬头一看他,都停止了前面的谈话内容。
“不好意思,打扰了。”
蔡化直冲蔓延作揖,“我撤了。”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要紧事。”
没要紧事,为何赶在要紧的时间来?
信你的鬼话,紧不紧的,不知道我们明天要“赶考”,非得在这个时候来汇报工作?
鲜梣给蔡化暗递眼神,后者比较迟钝。
“哦哦”半天,终于编出一个谎,“我媳妇儿怀上了二胎儿,我来跟鲜梣告个长假。”
你是鲜氏安保科的科长,告假应该找鲜梣?他是你上司?
鲜梣拿手肘直拱这个老“憨”,全是傻逼屁话,你拿媳妇儿当挡箭牌,以为我媳妇儿是好骗的。
“专业考结束,我要带你到全国各地走一走,采采风什么的。需要蔡化做兼职司机和向导,结果他家里喜事降临,我的算盘白打了。”
采风个屁,专业考完了我要回到延鹤一中去学文化课。
你想抽疯,自己去,不碍我事。
没你牵绊前后左右,我正自在,求之不得呢。
瞪眼瞅着“媳妇儿”穿过走廊,又进了卧室,鲜梣一脸的不高兴。
“下回再有这种情况,先编好词儿再来。”
我招谁惹谁了?
再有下回,就是天给捅个洞,都不带来你们家了,两头做不得人。
鲜梣悄没声儿地进了卧室,发着贼心迈上木阶梯,俯身问:“让我睡这儿不?”
“回答我,蔡科长找你啥事儿?”
鲜梣凑过来要亲他,蔓延把头别开,不让碰。
鲜梣笑着攥住了他的一只手腕,“这才像两口子,你要真不闻不问,我会生气的。”
“滚去洗澡!”
“等我回来好好跟你剖白一遍!”
防不胜防,蔓延的脸颊到底给鲜梣“啵”了一口。
从步鲁克林回来以后,今晚要第一次“同床共枕”了。
嘴上骂一套,心里却有无尽期盼的蔓延挨过漫长的时间。
我操,鲜梣没穿上衣,下面就用了一条宽松肥大的运动裤。
这哪儿行啊!
鲜梣背对蔓延,坐在木梯上擦着头发,自己搁那儿哔哔。
“咱俩儿三场都没赶一块儿,肯定是你在抓号儿的时候没跟观音菩萨求保佑。”
“谁说我没——”
蔓延想用一把美工刀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
我祷告,老天爷就能把你排在我旁边考?
那得有多大的几率才能让我这只“瞎猫”摸上你那只“死号子”呀?
蔓延胆怯了。
他其实是有祷告的,还特意在抽号儿之前偷跑回老街让奶奶摸了摸他的手,要带点儿“仙气儿”的。
结果呢,苍天不开眼,偏不叫人遂愿。
“明天七点一刻起床,不急,够你睡的。”
家门口的建筑学院考试在一中隔壁,,抬脚就到,没有比这儿更“便利”的条件了。
鲜梣把毛巾往床栏杆上一搭,想要猫上床。
“穿衣服去!”
“我比‘垂死的奴·隶’文明太多了吧?”
鲜梣还要硬往上挤,蔓延两手使劲给他往外推。
推的时机没赶对,正好拍到鲜梣坚硬的胸肌上。
脸红手烫着把爪子收了回来,掀起被角朝头上一罩。
“如果你绅士一点,我会更……喜欢……”
声音弱到最后一点成了零。
鲜梣委屈了。
不花心。不颤心。不油嘴滑舌,我怎么就不绅士了呢?
刚叫蔓延摸到的那一块肌肤,有了火烧火燎的感觉。
这都箭在弦上,不让发出去,不死人才怪呢。
无奈之下,鲜梣又从下面铺位里把配套的衣服穿整齐,这才被允许躺进去。
“远点。”
远点就远点,五指相扣不犯法吧?
同住一个屋檐下已有半年,虽不是日夜缠绵,但也争分夺秒地牵牵扯扯。
他们中间只有凉夜的空气阻隔,双方却谁也不想先撕开一个豁口子。
那些不想,也不能提上桌案的事被憋在心里,鲜梣很堵。
答应过自己,一定要给蔓延从未有过的干净人生,把他之前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都叫它荡然无存。
“在创作命题速写多人物的动态组合时,想提高成功率,定要注意‘疏可走马,密不透风’,布局不好,给审卷儿人的印象也就差了,想拿高分难比登天。第一审,就几秒钟,一眼不顺,就决定你的生死——”
鲜梣后面还有教育感言,却不想被扑过来的蔓延堵了个结实。
这都什么鬼操弄,刚刚还让我剃头挑子一头热,忽地又来了狂风骤雨,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超强,但身体恐怕“吃不消”。
热情对上热情,不堪的场景只能就这样呗。
鲜梣咬住他的颈侧,而蔓延的呼吸被吞在喉咙里。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不必用苦肉计的。”
什么苦肉计,我是不能自持好么。
你吞咽了太多的“黄莲”,不分我一些承担,我就那么不堪一击?
“我私下找付慧所长问过了。”
呦,背着我会搞事了。
“拜拓的事你应该给我知道。”
鲜梣的后背绷直,捧着他肩头的手都放开了。
“他的存亡不会影响到我们。”
“我当然没什么,受伤是你。”
一个不合时宜的话题,让热情全部冷却。
“因爱生恨的老套剧情,我兴趣也不大。”
鲜梣把他的头揽进胸口,再一次给足了甜腻。
“真就是口口相传的那样?”
不用扒根儿,切实的情况连我都知道得不多。
“渣男死了。杀人者也死了。”
故事没得讲了。
蔓延不吭气,呼吸着鲜梣衣服面料里隐隐散发出来的薰衣香,仿若在消化起伏的情绪。
“不信?”
你当我是傻比?
拜拓早不死晚不死,偏在你去搭救他的时候遇刺,如果没有幕后内容就算一段说说就忘掉的笑话吧。
鲜梣摸上他的软肋,挠挠着。
“你对别的事都表现得置若罔闻,干嘛偏偏对这个上头?”
鲜梣噙住他的耳尖,“往事如烟,我都不跟自己较劲了,你咋还给我提醒儿呢?”
蔓延忽地坐了起来,把鲜梣着实吓了一跳。
“撒‘癔症’呐!”
“你以后,给我做个保证。”
啊——保证?我对你心亏了?没有吧。除了你,我心里头没搁过第二个人。
“对于像拜拓那样的恶人,你不许再走心走肾。”
行行行,小祖宗,我现在唯一的“恶人”就是一个你。
你叫我往东,我不能朝西。
让我上山逮兔,我就不能去抓狐狸。
鲜梣电话响,是包筝打来的。
“你接吧,一句话就能把他热情慰问的火掐给扑灭,换了我,还得叽咕半天。”
鲜梣把手机放到蔓延手里。
打给你的电话,我接?
叫别人怎么想?
鲜梣点开听筒,而且还是免提式。
你就存心让我难堪吧。
【蔓延:喂!】
【风筝:咋是你?鲜梣不在吗?】
【蔓延:有事说事,没事挂了。】
【风筝:当然有事啦!今儿我们几个吃了一顿庆祝大餐,结果两个主角都不到场,好不冷清啊!】
半夜三更地,苦巴巴地打电话就为了叨咕这个,你身上是不是闲得又长了霉菌?
还有,庆祝个屁,明天是我们上“战场”的日子,又不是贴出了喜报,做美事也分情况好不好?
【风筝:有劳,能叫鲜梣接电话吗?】
【蔓延:不在!】
【风筝:你们两口子不在一张床上?闹意见了?床头吵架床尾和,恩恩爱爱见真情。】
你丫就欠把嘴给缝严实了,不但想象力丰富,而且什么尖锐说什么。
你长千里眼,看见我们同寝了?
【风筝:我们都聚在你们家门口等着给你们送‘平安符’呢,好预祝你们明天的专业考旗开得胜,金榜提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