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有没有关系不需要你操心。接个电话,你都扒着脖子问,还给不给人自由?再“监控”升级,我就“离家出走。”
下了早读,段绸去学校三食堂吃早餐。油条,豆浆,还有肉夹馍。她刚坐下来,李结也举着餐盘挨在她旁边。
延鹤一中最著名的人物有两个:复读的鲜梣,和眼前这位。同为富家子弟,但段位相差悬殊。鲜梣璀璨如天上的明星,风神俊秀,品学兼优。李结人缘冰凉似水底暗礁,嚣张拔扈,人品甚低。
李结直直地瞅着段绸,还没张口,远远地走过来了鲜梣。
“你来干嘛?”
鲜梣眼眉没挑地对段绸说:“杨言有事找你。”
段绸把吃的装进塑料袋就要跟鲜梣走,却被李结给拦住了,“喂,等等,别老拿杨言压谁一头,天大的事儿,也得让人把早饭吃完不是。”
“这是我们的班务,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看到不平觉得不爽!”
“让你爽的事儿得有多少?”
不知咋的,蔓延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吆喝,姓曾的,我们家里人打擦边球呐,你踏马别插一腿。”
蔓延冷笑两声,“你现在针对的是谁——鲜梣是我哥。”
“你哥?验DNA了吗?就几·把一个‘外来户’,扯什么淡,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敢改姓吗?老辈子的奴才不就是仆从追随主子姓氏吗?”
蔓延没开腔,一拳扫上了李结的面门,鼻血顺着李结的人中往下滴嗒直淌。他擦了一下血流,肆无忌惮地狂笑,“打得好,你有种,我们现在就拉出去练练!”
你什么变的,大家都知道。我不在意多一个敌人。“你这怂货就是给惯出来的——”
“你麻痹在我眼里连只蚂蚁都不如,你可是拿鸡蛋壳的脑袋往石头上碰。”
鲜梣一把将蔓延薅到自己身后,不咸不淡地说:“听好了,你要是搬倒了曾潸蔓延一根汗毛,怎么弄趴下的,就怎么给我扶起来。”
李结扬起手给他看自己手掌上的血,“谁先动手的,打110,理儿都站我这边吧。”
“你划道儿吧,我奉陪到底。”
李结鼓掌,“话撂这儿,梁子就此有了,谁特么怂,谁特么就是缩头乌龟。”
蔓延在鲜梣身后还要一鼓一鼓地跳出来,却被鲜梣攥紧了手腕。“做人我认,当王八可不行。”
“哼哼!”李结一甩手走为上策,在餐厅门口差点跟一个男生撞个头,“你傻逼眼瞎啊!”
莽撞的家伙不是别人,而是闻讯赶来的许崇。他生性平和,最不喜欢招惹是非。看清眼前的这位居然是李结,给吓得一哆嗦,一迭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李结上下扫了他几眼,“这里有你什么事?你掺和啥?”
“我找——我找段副班长——”
“她是班长,你是学委,你们合作挺愉快吧?”
人家两把小刀子似的眼神让他发瘆,“还……还好吧。”
段绸老远看到许崇被李结堵在门口,感觉着不妙,刚想过去,又叫鲜梣拦住了。
“你上前就等于给许崇抹‘眼药’了。”
蔓延也从鲜梣的话里体会出点滋味来,“班副儿,有我们呢。”
鲜梣大跨几步,抓过许崇的手臂,“学委,不要站错队。”
李结睇了睇鲜梣,没再表示什么,昂首挺胸地走了。
许崇嗫嚅着,“班长,蔓延怎么样了?”
蔓延与学委擦身而过,“少操心咸淡!”
段绸的脸色不太好看,“快点吧,要上课了。”
课间操时间,杨言把餐厅的几个“当事人”扣在了教室里。也是时间太紧,来不及把这一拨喊到办公室了。
杨用看到许崇去了又回,冷着脸儿说:“这里没你啥事儿。”
鲜梣把话接过来,“你让学委听听吧,他的社会知识面太窄了。”
蔓延往包筝的桌子上一坐,心道:人是好人,就是被养在温室里太久了,没见过风雨,将来吃亏的还不是他。
杨言反剪着双手,先拍了一顿官腔儿,“鲜梣,你想要打尽人间不平事?”
几个人都被问愣了。蔓延把臀部从桌子上抬了起来,他不明白班主任为什么只说鲜梣,难道他打人的事儿已经给捅上去了?“是我打的李结,跟我哥没关系。”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自从搭上了鲜家的“筋脉”,蔓延极少主动喊鲜梣“哥哥”,也没人要求他这么做。可能是他大脑短路了,看到李结那个王八蛋存心找鲜梣的麻烦,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无师自通”地就认了。
杨言扬了扬手机,“你们几个在餐厅上演的热血大戏,次叙已经给所有老师‘人手一份’,权当警示明鉴。”
段绸挺身而出,“老师,都是因为我,才把他们给连累了。”
鲜梣一耸肩,“段绸是我们延鹤一中的骄傲,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李结是自己找死,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段绸眼圈儿红了,嗓音哽咽,“班长,你不能为了我而自毁前途啊!”
“段叔叔为了我们国家和人民的安全把生命都献了出去,我们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段绸听到他提自己的爸爸,再也控制不住,往桌子上一扑就痛哭不止。
“唉。”杨言冲鲜梣摆了摆手,坐在段绸旁边,把女孩子搂住,小心劝慰着。
段绸的爸爸段亘是禁毒支队的大队长,那会儿刘敞时任副大队长。女孩刚上高中那年,在一次大范围多省联合扫毒行动中,段亘被穷凶极恶的贩毒分子打冷枪中弹牺牲。她的妈妈周绵是延鹤一小的老师,在丈夫牺牲后,独自带女儿生活。
等段绸的哭声渐停,杨言用温和的语气问蔓延,“你哥有解决难题的办法,你干嘛要做‘冲动鬼’?”
鲜梣给了蔓延一个眼神,后者顺从地垂下眼皮装死。“你们不是都听见李结说的那些话了么?如果蔓延不动手,要是换我,恐怕会把他打成半残。”
杨言当即无语。鲜梣说的话,她百分百相信。
“我吃硬,吃软,可不吃腥的和臭的。”
杨言哭笑不得,“我是大胃王,你们这几块料造出啥‘山珍海味’,我都得吃,不管合不合胃口。”
许崇在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毫不胆怯。“杨老师,鲜梣做事有分寸,我信他。”
杨言一拍段绸的肩头,“死丫头,有他们保着,来年你给我力拔头筹啊!”
除了鲜梣摸着自己的鼻子笑,其他几个都成小傻猪。杨总,您是打压我们,还是往火堆上浇油啊?
中午,鲜梣在顺泽饭庄组了饭局,自然也少不了包筝和勾凇。在鲜大公子的暗示之下,松鼠把孙杰也叫了来。
孙杰被勾凇堵在门口,一听是鲜梣请吃饭,腹诽着:他们一伙子吃饭,邀我干嘛?我跟他在田径队只是点头的交情。
松鼠不高兴了,“磨叽啥呢,掌门师兄请客你敢不去?”
“让我白吃我可不干。”
“我们都吃狗子的,有他你怕啥。”
听松鼠叫“心上人”的诨名,孙杰却老大不高兴。我喜欢的人,你搁这儿“狗子狗子”的,再叫我真急了。“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耳朵?”
松鼠在心里直骂,尊重个屁。我家小延子都名花有主了,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配得上我们家狗子么。没心没肺的大草包。
“我可听说蔓延又摊上事了,他的脾气咋还越来越大了?”
能不大么,你也不看看谁给他撑着腰。
满满一大桌,蔓延很是沉稳,闷头坐在鲜梣旁边喝果汁。
小包同学和许崇两个成了“招待”,一个在门口迎接客人,一个看着上菜。人都到齐了,包筝发言,“今天到场的,都是我们鲜少这支队伍里边儿的,以后谁有了困难,尽管说。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蔓延想憋到不笑,到底把刚吃到嘴的烤鸭给呛到嗓子,吭吭地直咳嗽。鲜梣又是递水,又是抚背。
“小包儿,你这单口相声都能笑喷人,那好,十一国庆烟火晚会咱班的节目就是你的了。”
“每班出三节目,我打头阵,来一段传统相声《大保镖》,后面俩谁来?”
段绸举手,“我有一个民族舞蹈。”
许崇也举手,“我可以来一个独唱。”
鲜梣给蔓延盛了碗热汤,“包子,你学习太累,还是我来吧。”
大家都低头吃菜。每回学校的大小晚会,还有各种活动,都有鲜梣做男主持的身影,而段绸也跟着他搭档了两年做女主持。
“蔓延,现在整个一中都传遍了,你把李结给打了。”包筝刷着手机屏幕,“什么‘豪门假少爷攀高枝,觊觎校花’,什么‘真假少爷,三追一’——”
“别念了,”松鼠一扽包同学的衣角,“不然我们组局干嘛?”
段绸要说话,却被许崇抢先道:“班副儿,我们已经在学校论坛主页里说清楚事情的原委了。”
一中有不少学生以为:是他们为了追求段绸,说白了,几个男生之间争风吃醋,“血溅鸳鸯楼”。还用说,是李结往外散布了不“恰当”的言论。
孙杰坐不住了,依他的性子,蔓延挨了欺负,他要是不给出头,自己都觉得不是人。
在旁边的松鼠按住他的肩膀,“老实待着。”
鲜梣大气十足地说:“孙杰,我就担心你这个,李结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但他不敢对蔓延下手。”
“师兄,”孙杰喘气发粗,“蔓延心大,李结可会玩阴的,他在暗,我们在明。”
鲜梣与孙杰在田径队都师从郭萼教练,二人自然是师兄弟关系。以前确实没有什么交情,现在遇到事了,关系到蔓延,想不接近都不行。
“我跟蔓延,还有段绸,都不在李结的算盘之内。”
在座的其他几个少年或早或迟地听明白了鲜梣话里的意思。鲜梣的身世地位摆在那里,李结脑子里应该没有打他的念头。如果动蔓延呢,他得考虑考虑。
现在大家都知道,鲜梣复读在一班,而且也都看见了,这兄弟二人就共同居住在学校附近。傻子都明白,他们二人的亲情不会比亲兄弟更浅。
至于段绸呢,作为追求的对象可以,但要明目张胆地骚扰,李结是不敢的。段亘虽然牺牲了,但大队长情同手足的兄弟们都还在职,别以为烈士的遗孤好欺负。
即使禁毒支队的叔叔们腾不出手来,就是鲜梣也不能不管女孩子的安危。事到如今,他们也明白了鲜梣的为人。钦佩之心均油然而生。想打击“敌人”,就要切断他的左右手。
“勾凇,你最好住在包筝家里,不要单独行动,有特殊情况随时与我们联系。小包,你们上下学要司机接送吧?”
包筝很霸气地回答:“没问题,松鼠的安全交给我了。”
“不嫌脸大,你打得过谁呀。”松鼠在下头小声嘟囔。
包筝给了他一拳头,“不服从‘组织’安排就滚!”
松鼠不再多嘴多舌。
“学委,你呢?”
“啊?”许崇吃惊道,“能牵连到我吗?”
包筝骂他,“傻逼吧,你成天跟班副儿一天十多个小时都不分开,你当李结不知道怎地?”
“我们在一块是在一块儿,又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段绸调侃道,“学委是我的男闺蜜。”
大家集体鼓掌。
许崇声如蚊蝇地说:“我喜欢男生。”
包筝大叫,“说你傻逼真不冤枉,这是我们的秘密,绝对不能叫李结知道,不然冷刀子就该捅上热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