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窝囊人不吃这一套 第1章 茧中人

【恋爱规则怪谈1：频繁梦到对方，是因为对方正在试图忘记你。】

她又梦到盛洛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心脏突突发疼，喘不上气来，像是扛着汽车跑了八百米体测一样，心理和生理都被压垮了。

崔为书坐在被窝里想了好一会儿，没想起来梦里的具体情形。

两个月以来，她至少梦到他二十次。晚上做梦导致她白天精神恍惚，甚至有时候分不清真实和梦境。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她出了点精神问题。

糟糕透顶。

她摸索着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是时候让工作来魔法冷却一下她的脑子了。她爱工作，工作/爱她。

手机拿在手上的冰凉触感总算让她感觉到一点脚踏实地活着的实感。

她活着，她不在梦中。

聊天app上弹出工作群的未读消息，她扫了一眼。

作为游戏工程师，崔为书主要负责引擎开发。

消除红点计划结束，手机页面往后翻。

她的目光停留在手机里多出来的那个app上面。

【恋爱怪谈规则】

app图标是一只灰色胖鸟的漫画形象。

……！！

崔为书就差嫌手机烫手地把它扔出去了，但考虑到手机屏幕何其无辜，硬生生遏制了冲动，只小声嘀咕了一句“见鬼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盛洛已经入侵她的手机了。

点击“卸载”选项。

弹出“无法卸载”提示框。

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要运行手机病毒扫描程序时，【恋爱怪谈规则】弹出了通知消息。

【胖鸟】：你怎么给我取了“胖鸟”这个名字，换掉！快点换掉求求！

什么时候取的名字。

胖鸟这个名字挺好的。

手机应用权限居然没拦住这只胖鸟自动弹出通知。

她刚睡醒的脑子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了不对劲。

不得了。

崔为书用这一生最快的起床速度套上毛衣，洗脸刷牙，打了个电话请假。

随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出门。

事情很严重，她必须请假。

崔为书叫了一辆出租车。

“胖鸟”是她在心里给出的形容词，并没有用语言表达出来。按照现在的技术，再流氓的app都无法达到读心的程度。

这些天因为做梦精神不佳，恐怕有点幻视的精神症状。

她的预感没错，她真的出精神问题了！

【胖鸟】：我真的不是你的幻觉啊！你快点理我一下！

既然幻视中的app能读心，那就把心灵的窗户拿个黑窗帘堵上。

崔为书戴上墨镜。

【胖鸟】：喂喂你去哪里？喂你平时不看小说吗？你的反应不应该是带着疑惑和好奇接受我这个赛博生物吗？我是系统啊，开门，开门！

更可疑了。

虽然可能是幻觉，但以防万一，如果被读取了脸部信息就不好了。

她头脑混乱地想。

崔为书戴上口罩。

“去哪里？”出租车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里棒球帽墨镜口罩的乘客。

“七院。”

第七专科医院，精神卫生中心，简称精神病医院。

虽然是早春，但这天温度挺高。

大早上的，出租车司机脊背上不知怎么的滑过几层寒意。

真是古了怪了。

【胖鸟】：我真的是系统，我不是你的幻觉……

“麻烦师傅开快点，谢谢。”崔为书说。

出租车司机喉咙发痒，说出来的话都带了哑声：“好，好，当然。”

这还不油门起飞？

【胖鸟】：你去哪里啊喂……我是恋爱规则怪谈系统……

崔为书不理会手机上的消息弹出，也不关机。

下了出租车，她直奔自助挂号机器。

机器吐出一张印着精神专科医院标志的单子。

她向来对别人礼貌而小心，对自己重拳出击、行动力爆棚，这次也相当完美地执行了“有病就要看”的人生准则。

【胖鸟】：谁家任务者发现系统的第一反应是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呢？（宽面条泪）

崔为书坐在候诊室。

盛洛是她十年前的高中同学，也是堂弟家的邻居，最近他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对盛洛有过隐约的好感，但也止步于好感。这段时间，她并没有主动或被动地想起他。生活里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偏偏这件事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了。

精神萎靡，注意力涣散，分不清真实生活和梦境，甚至在今天早上出现了幻视。

太糟糕了，她还那么年轻。

【胖鸟】：你们俩之间产生了一种叫做AMOR的恋爱规则联系，他的行为能对你产生影响，你的行为也能对他产生影响。

崔为书瞥了一眼手机，别开眼神。

多可怕。

盛洛和她之间产生恋爱规则联系？为什么？以什么方式？

【胖鸟】：就是说其中一方的执念已经强烈到某种程度了，才唤醒了AMOR。

且不论她那已经消磨的好感，对方身上横看竖看都没办法看出任何表现出好感的迹象。

【胖鸟】：除非解开联系，不然你们之间只会互相影响，直到老死。

……

崔为书点开那个app，回复。

【崔】：你认真的？那我能杀掉盛洛吗？

【胖鸟】：虽然理论上是可行的，但你是生活在法治社会的人，你考虑清楚……

【崔】：我来精神病医院杀掉我心里的盛洛，就是这样，你先不要吵我了。

【胖鸟】：你相信一下我嘛，反正你试一下又没关系……我又不要你阅读并同意使用协议，你只要听我说就好了。

崔为书抬头看了一眼叫号屏。

早上来看病的人已经有不少了，在她前面还排着五个求诊者。

时间充裕，其实听听这个自称系统的家伙胡说八道也不是不可以。

【崔】：你说。

【胖鸟】：恋爱规则会根据你的生活自动触发，有些是真实的，有些是伪规则，在运用的时候你需要判断真伪。

【胖鸟】：这次你触发的恋爱规则怪谈是：频繁梦到对方，是因为对方正在试图忘记你。

崔为书有一种网购买到假货的心情。

【崔】：我又不是杀猪盘上的猪，我像是会被骗的样子吗？

她和盛洛已经有十年没见也没有任何联系了。再者，“试图忘记”这个短语本来就是不符合逻辑的。忘却某人是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过程。

最重要的是，对方是盛洛，小时候就表现出了极端冷漠和利益至上——现在的他能想起她的名字就很不错了。

【胖鸟】：你信我！你去找到他，直接说“你行不行啊？忘不掉就算了！”，我保证你不会再做梦梦到他了！

就算这条规则是真的，这种话是可以当面说的吗？

崔为书是个窝囊人，打商家投诉电话前气势汹汹，接通电话后“你好请问谢谢再见”。要她当面说这种冲击力极强的话，还是要了她的命吧。

【崔】：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胖鸟】：啊？这个？这个？

【崔】：你不就住在我的手机里吗？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了。你能翻到“盛洛”的联系方式吗？

【胖鸟】：这个……这个……

崔为书被这个自称系统的家伙逗笑了。

她和盛洛惟一的联系方式是高中时添加的那个企鹅号，她忘记账号密码了。

她放下手机，电子叫号屏上的数字显示在她的问诊号之前还有两位。

不管是规则怪谈还是精神病，今天她一定要看了精神科医生再走。

轮到她的号码了，崔为书找到相应的诊室，推门进去。

“我喝点水，你先坐。”医生正背对着她倒水，看背影听声音是一个年轻男子，音色低沉而温柔。

崔为书莫名觉得有点熟悉，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像是有急事时智障地图系统给导航了一条从河里淌过去的路。

那个年轻医生转过身来，他身形颀长，漆黑而漂亮的眼睛让人看不出神色。

崔为书看到了他的铭牌。

盛洛。

她手里握着的那只息屏的手机亮了起来，弹出一条消息。

【胖鸟】：检测到盛洛！快，快说“忘掉”那句话！不说就要错过机会了！

十年没见。

第一次重逢是精神专科医生和精神病人之间的见面。

如果她再无厘头地来一句“忘不掉就算了”，那么某些不好的印象一定会像刻在石板上的字那样伴随着盛洛直到他进入坟墓的那天。

在问诊的时候，她又应该说什么呢？难道应该老实交代“我最近几乎天天梦到你，并且梦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内容”吗？

不可能。

太魔幻的场景了。

崔为书下意识转身就走。

年轻医生放下水杯，向前迈出两步，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杯中的水在桌面上溅出几滴。

“崔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