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何时相拥 第3章 方唐的选择

“毕业后我们少联系。”

李柚杨坐在火车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方唐发来的信息。

“毕业后少联系”，大学四年联系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啊，李柚杨无奈地撇嘴腹诽道。

李柚杨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小时候她学着其他小朋友向妈妈撒娇，妈妈只是冷漠地睨着她，次数多了李柚杨也不敢再接近母亲了。

她扭头望向车窗外，一颗颗云杉树像大山忠诚的守卫，透亮的小溪在前辈们探索出的轨道中自由雀跃，李柚杨打开窗户，伸手想触碰一下溪水，她猜测肯定是冰凉的触感。

俯身探出窗外，她怎么用力也够不到水面，只有溅出来的水花奋力跳起亲吻了她的掌心。

“好孩子……”

突然出现的一声回响从身后传来，谁在说话？

李柚杨手臂撑着车窗回头望，看到眼前的场景她的瞳孔骤然缩小，雪山要砸向她了！

似天高的雪山不断向李柚杨倾倒着，阳光被无情遮挡，坚硬的灰黑色石头在眼前无限放大，她迅速伸出双手幻想能把雪山撑住。

但手背传来的刺痛叫醒了她。

“柚杨！”

秋熠看到昏睡中的李柚杨突然举起了手臂，扎在手背的针头因为扯动退出了一半

“你醒了，我叫医生给你调整一下针头。”秋熠抚住李柚杨举起的手慢慢放在了床上。

李柚杨睁开眼睛又看到了那抹红色，“秋熠，是你，我觉得我的手有点痛。”

李柚杨皱着眉看向自己的右手，发现秋熠正轻轻握着自己的手指，手背因为跑针肿起了一个弧度。

“已经叫过医生了，你稍微忍一下。”秋熠又摁了下床头的呼叫铃。

李柚杨的脑袋又昏又涨，她盯着天花板仔细回想发生了什么。

淡淡的茉莉花香飘进鼻子，想起来了。

自己本来是要去见妈妈一面，然后再办理去日本的护照，但是眼前一黑，醒来就在打点滴了。

“秋熠，请问现在几点了？”李柚杨看窗外天空应该是傍晚了，那就重新预约明天再办护照。

“下午六点了，医生说你低血糖加上疲劳多度，让你好好休息几天。”秋熠听到敲门声，扭头看是医生和护士到了。

“李柚杨是吧？”戴着眼镜的医生照例问了病人姓名。

“嗯。”李柚杨在秋熠帮助下把身体坐起来靠在了秋熠放好的靠垫上。

“是跑针了，我给你换只手扎，就剩半瓶了很快的。”医生动作娴熟地换了左手扎针，“你体重偏轻加上饮食和作息都不规律，所以会晕倒，我们建议你好好吃饭睡觉，休息一段时间后再投入到工作中。”

“好的，谢谢医生。”

“没事，有哪里不舒服及时按铃。”

护士填写好查房本后和医生一起离开了病房。

李柚杨看着坐在身边的秋熠，知道是她带自己到了医院。

“谢谢你，秋熠，真的麻烦你了，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李柚杨最不喜欢麻烦别人，她看到床头柜的手机，不知道宋照有没有又打电话过来。

“没事的，我本来是去拿落在椅子上的车钥匙，恰巧看到你晕倒，医院就在我家小区对面，很顺路，不麻烦。”秋熠起身去拿床头柜上的饭盒，“中间你的同事来了，我就回去给你炖了排骨汤，先喝点吧？”

“太麻烦你了，我不饿，等点滴结束我就去吃饭。”李柚杨发现这是单人病房，“是你先付的钱吧，等我出院了转你。”

“没事，就当谢谢你帮忙抓住了小偷。”秋熠摆摆手，撑起了小桌板把饭盒放了上去，“先垫一下肚子。”

李柚杨正想推脱，病房门又被敲响了，秋熠去开门看到了一位和李柚杨长相有五分相似的面容。

秋熠脑子里闪过一个形容词——清瘦倔强。

“阿姨您好，我是柚杨的朋友秋熠，”秋熠把门完全敞开，“您是来看望柚杨的吧，她已经醒了。”

“朋友？头一回听李柚杨说她有朋友。”方唐看了眼秋熠，“你好，李柚杨是我女儿，我姓方。”

“方阿姨好。”秋熠微笑着回应眼前人略带审视的目光。

方唐捋了捋本来就整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踏过玄关走进了病房。

秋熠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扰母女俩的相处，就转身出去带上了门，她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翻着手机回信息。

“你病了？”方唐在李柚杨开口叫自己妈妈前率先开口。

李柚杨默默收回了自己准备好的微笑，“……没事的，低血糖而已。”

她不敢去看妈妈的眼睛，为了躲避对视，她选择低头喝起了秋熠炖的汤。

“有医保吧，我转你了十万，出去后给自己买点好的。”方唐看了眼李柚杨喝的汤。

“我有钱，不用转给我，谢谢妈……”

“不用跟我说谢谢。”

李柚杨听到方唐再次在意料中的位置打断了自己的话。

“……”李柚杨本就垂着的头埋得更低了。

方唐没有坐，只是站在床侧，李柚杨猜妈妈肯定又是像小时候那样斜睨着自己。

为了验证猜想，她突然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眼方唐。

意料之外地，她看到了妈妈眼中的闪过一丝心疼，但在注意到李柚杨的视线后，妈妈又恢复了刚进门的冷漠疏离。

“怎么了？”方唐冷淡的声音响起。

“没事，我下个星期要去一趟日本，要去见一个人。”

“嗯，没其它事我就走了。”方唐转手要走。

“妈，等等。”李柚杨见妈妈要走，急忙拦住了她。

“怎么？”方唐皱了下眉并未转身。

“……我要去见一位叫宋照的阿姨。”

“宋照？我不认识，没事我就走了。”方唐再次迈起了步子。

“她是安奶奶的女儿！”李柚杨冲着方唐说道。

方唐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李柚杨。

“安姨的女儿？你联系上安姨了？”方唐走回到病床前。

“是宋阿姨先联系上的我，她告诉我安奶奶半年前已经去世了。”李柚杨看着母亲，她发现母亲脸上已经攀上了一些细纹。

“去世了？”方唐眼眶微微发红，“也是……算来已经七十多岁了。”

“宋阿姨说安奶奶留了一些遗物，是留给我们的，宋阿姨现在在日本。”李柚杨移开视线看向桌上的汤，“妈，要一起去吗？”

“……我不去了，你去吧。”方唐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先走了。”

“……嗯，再见。”李柚杨目送方唐离开了病房，她无奈地笑了笑，想来就算专门跑去见妈妈，也会是这个结果吧。

正在看手机的秋熠听到开门声，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方唐就脚步迅速地离开了。

她急忙回到病房，看到李柚杨正在喝汤。

“点滴快结束了，叫医生给你拔针吧。”秋熠坐在床侧轻声温柔地说道。

李柚杨埋头调整了一下表情，抬头含笑说：“没事，虽然我是治疗动物的，但拔针这种事，不用叫医生。”

她伸出扎着针的左手，“秋熠，麻烦你摁着针头的位置，我自己来拔针。”

听到李柚杨的话，秋熠睁大了眼睛，“啊？不行，我是不会帮你做这种事的。”

秋熠抓着李柚杨的手腕放到床上，“叫医生来做。”

“没事啦，拔针最简单了，要是我有三只手，早就拔掉了。”李柚杨打趣道。

“行了，别逞强，呼叫铃已经摁过了，等医生来。”秋熠严肃地看着李柚杨。

李柚杨没再说话，秋熠起身把汤碗收拾了起来。

李柚杨看着秋熠，语气不再故作轻松，“秋熠，我们是认识第一天吧，为什么你对我这么热情？”，像是已经认识很久一样，李柚杨没把这半句说出来。

秋熠笑容灿烂的转过身，“确实是第一天认识，但你帮助我在先，我回报你，这不是很合理吗？”

不是很合理，李柚杨心想，但她没再追问，当务之急是尽快去日本。

出院后，秋熠载着李柚杨回动物医院。

“你为什么不回家？医生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吗？”秋熠本来想载着李柚杨回家休息，但李柚杨坚持回医院。

“我就住在动物医院啊，”坐在副驾驶的李柚杨看着窗外的景色，“这样省了房租也省了通勤的时间。”

“……”

到医院门口，李柚杨解开安全带道了谢准备下车，秋熠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柚杨，要不今晚去我家休息吧？”

“什么？”李柚杨本来在想安奶奶会留什么东西给她们母女俩，全然没听清秋熠在说什么。

“没事，我说你多注意休息，记得吃饭。”秋熠觉得发出这样的邀请有些冒昧，笑着换了说辞。

李柚杨回手抚住秋熠的手，“好的，真的太感谢你了，秋熠。”

“不客气。”秋熠看着李柚杨走进医院，拿起手机点开了一个聊天框。

“我最近要去趟日本。”

“啊？！那我的论文谁帮我改？”

“急什么，离你答辩还有大半年，等我回来再说。”

“是因为她吗？”

“少打听。”秋熠发送完信息，启动车子返回了家。

李柚杨在医院睡了一整个下午，现在一点困意也没有，走向寄养区，土豆还在精神抖擞地玩玩具。

“来吧？出去走一走。”她给土豆换上牵引绳打开笼子准备去遛狗。

“柚柚姐，你回来了啊。”今天是林云溪值班，打瞌睡的她听到笼子的响声赶来看到了李柚杨，“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怎么又去遛狗？”

林云溪把绳子从她手里抢过来，“等下小漱姐会带土豆出去，我值班，你快回去休息。”

林云溪推着李柚杨走到了休息室，她皱着眉不解道：“姐，你不能每天都睡在休息室啊，你都是院长了，租个房子好好休息不行吗？”

听到林云溪的话，李柚杨回想起大学毕业近四年来，工作的时候睡在医院，创业的时候睡在医院，稳定后还是睡在医院，她突然迷茫了起来：她到底在追求什么？

“我会考虑住在外面的。”李柚杨看着林云溪，笑容坚定道。

一周后，李柚杨顺利落地到了日本，在出口处她看到了一个举着“李柚杨”牌子的中年女性。

她疾步走过去，伸出右手道：“宋阿姨您好，我是李柚杨。”

“你好，我是宋照。”宋照放下牌子，慈爱地看着李柚杨，“孩子你来了。”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