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拥住先生后乔华年的视线又黑下去,可真是无止境的噩梦,再看清时他已稳稳坐在一列火车上了,不过比之前好很多,他听得清,看得清,也能自主控制自己的身体,身侧的玻璃照映出他年轻时的模样,真叫人摸不清状况。
有人喊他下车,他也不清楚要到达的目的地是哪,下就是了,反正也是梦,他倒要瞧瞧这梦还能做出个什么花来。乔华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心里异常平静,感觉和死了一样,挺好的。
火车在喧闹中停下来,行人拥着他向下去,一个人凑上来笑看问:“您这是刚死吧!”
乔华年微皱眉哪有人刚见面就问死没死的,他说:“你这是什么话,你才刚死吧。”
“哎呦,没那么好的福份,我现在肯定连渣都不剩,我看您是梦做太好了,连自个死了都不知道,不像我们啪一声子弹就打在身上,直接就过来了。”那人在自己腹上比划着,“就这,那滋味可真别提,遭老罪了。”
乔华年疑惑地看着他细细品味着那话的意思,“你是说我死了?”
“那可不,您去哪我拉您走。”那人指了指身后的黄包车问道。
和他胡扯这么久原来是揽客,乔华年可不理他,自己有手有脚能叫别人拉,而且他也没钱。那人失了兴趣找其他人搭话去,乔华年这才认真打量起这方不大的地方,到处游走贩卖香烟的小商贩,扎堆等着客人的人力车夫,还有不停喊卖报的孩童,一切都如他记忆中的一样,但少了战乱,一切仿佛穿越了近百年回到那个熟悉的故乡,能容下他的故乡,不管是死了还是做梦都好,让他继续沉溺下去吧!心里头少前的泛起喜悦来。
乔华年像个心志尚未成熟的少年在街道中穿梭,凭借记忆中的道路去找记忆中的人,这回错不了,错不了,先生等我。他想他又开始疯了,也对,已经疯了几十年了,再继续疯下去也无防。不知是跑了多久,那抹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眼前,只要再向前一些就能触碰到,可不尤停下步子,“先生..…….”乔华年不禁有些失声,这句叫喊在刹那间就埋没在周围嘈杂的声响中,寻不见踪迹,人影又离得远了,他紧跟上几步又再次喊出声,“先生——”这回喊出来了,引得不少人侧目。那人也在其中,那道身影停住脚偏头看他,那双愁怨的眸子又再次看向他。
夏鉉卿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小声喃喃着,“华年?”这一刻积攒多年的相思和屈再次涌上心头,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两人就这样望着对方,谁也没迈近步,这短短几步的距离像距着山海那般遥远,事实上也相差不大,他们隔了太多的光阴年华了,在叹息中,夏鉉卿迈了步子,凑近现在急需安抚的家伙,一双手抚上这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庞替他抹去泪水,唇微启,却又寻不出话头,只道:“好久不见。”一瞬就被拥了个的满怀。
乔华年将头埋进夏鉉卿的颈窝,拼命吸取着所思念的气息,他将人搂得很紧,怕松懈下来便又寻不见踪影,只听耳边传来微弱的话语,“你……结婚了吧,我欠你一句祝福,新婚快乐……”
好生绝情的话,又是这样,他愤怨地朝先生仅露出的半截脖子咬去,“我恨死你了,恨死了。”
话到这里夏鉉卿已了然,又叹道:“就不该给你写信的。”
“先生又叹什么,意思是连你死了都不肯告诉我?你可真够恨我的。”
“你话说得够没理的,我能恨你什么……家去,这儿人多。”两个大男人在街上抱在一起已经够显眼了,再聊下去夏鉉卿可不敢保证这家伙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如以往一样扯着乔华年的衣角想将人带到别处去,却意外被挣开,他错愕地回头去看,倏然被扣住手,紧紧的。他下意识要抽回手,但被扣地更紧,望向那人只听:“家去吧,先生!”
罢了罢了,死人还要什么脸面,就这样默默牵了一路,手中的钥匙将门上的锁打开,心中不为人知地方的锁也随之落下,堪堪迈了几步夏鉉卿便被抵在一旁,温热的东西覆上他的唇,夏鉉卿双手想抵着那人的肩将人推开,最后转为搂着对方的脖子破天荒去回应着,乔华年吻得很用力,似是想将人揉进自身的骨血中永不分离……他真是太想念眼前的人了,想得发了疯,着了魔。他的先生青涩回应着他,心里莫名泛起酸涩,一个吻生生叫他生出股想哭的冲动,这晚了62年的重逢。
良久乔华年才被轻轻推开,那人问:“你又哭什么?”
“你想我吗?”
见人垂眸不答,乔华年急得抓住夏鉉卿的胳膊,“一点也不想?先生只把我当消遣,满心盼着我和别人结婚是不是?一丝情也不动是不是?”其实这些他心里隐约都有答案,但他想听对方明确地告诉他,藏在心里的东西他猜不透,猜透了也不安,他简直要被自己折磨死了。
………………
沉默许久夏鉉卿才缓缓抬起头,已是红了眼眶,颤着声音道:“我写了信的,写了的。”一整颗心都托在他面前了,还不能明了吗?他还能怎么应怎么答。
“信又算什么呢?”
“算什么?什么都不算,我就是把你当消遣嫌你累赘,天天盼着你结婚,行吗?你高兴了吧!明明什么都清楚偏要逼着问我,我写得够清楚了……难不成叫我把整个心剖出来给你瞧才肯信……”泪此时再也崩不住,夺眶而出,这还是头一回在乔华年面前哭。
再次的相遇两人心头都憋着数到底不尽的委屈,面上再怎样不在乎,心里头到底还是不忍的,这样的心绪真是折腾人。
夏鉉卿再次被乔华年搂进怀里,他小声说:“想你,很想。”一双手抚着他的头,将他按进怀里搂得要紧。
乔华年要的就是这一句,就是这一句,他的爱人也在思念他,他混蛋,他该死,他就图个准话。
这间小院的柴火按点燃来,乔华年坐在桌前一如许多年前一样,不过少了喻轩来蹭饭,也不知道他离开后怎么样了,死后又会不会回到这里来。两碗面端上桌,两人默默地吃,除了刚才的闹剧外这两人找不上话头说话,待夏鉉卿收拾碗筷时,乔华年随意扯着话问:“巷子里好多家都变了,还是先生家好认,一直都不变,今儿没遇上也能找到。”
“都是上头人烧给下头人的,又没人给我烧自是想变也变不了的。”
一切又静下来,死亡的话题还是太沉重了,尽管心脏不再跳动也不会丝毫减轻,他也念着想给先生立个墓,叫他有个切实可去的地方悲痛,可他连尸体也找不到更别提安葬了,到头来他手上也就五封信,两张照片和一个镯子可以怀念,到后来连镯子也碎了,靠着残存的记忆和东西反复折磨自己,真够痛苦的。
不知不觉已经见了大半天,夏鉉卿带着一身的水汽走进屋里喊乔华年去洗漱,“我好了,你去洗吧!不过不大方便。”说着他去收拾客房,每回乔华年来都要收拾一回,不过每次都是白忙活一场,那家伙从不肯住。
夏鉉卿钻进被里细细想着今天的事,想着得着倦意上头阖上眼睡,半梦半醒间被蓦然进入的冷空气给冷醒,紧接还未褪去寒气的身体贴了上来,“你去客房睡。”他将手肘抵在乔华年的胸膛上想推开,好不易转暖的被子又冷下去。
乔华年惊呼一声,攥住他的手顺势将人整个搂进怀里,胸膛紧贴着后背,“这么久手怎么还冰成这样。”
“热了的,给你闹没了。”炎热的胸膛紧贴着他,简直要着火似的,让人心慌。
“别赶我走了,我火气大给你暖暖,手脚跟铁似的。”乔华年小心握着那双手捧在手心里暖着,“真是奇了,死人也能知冷暖,也要吃饭睡觉,和活着也没什么区别,比活着还好。”
“算念想吧!灵魂也是有温度的……也可能我们都在做梦,死前漫长的梦,我活在你梦里,你活在我梦了,死了也快活。”
对于乔华年还说“老实”这个词根本不存在,本分了一会儿手脚就不老实了,探进衣服里肆意抚摸着,还带着凉气的手摸上发热的肚子,感觉说不出的怪,最后还是伸进裤子里想做些什么,夏鉉卿朦胧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赶忙拉住他的手,“别闹。”
这一声可止不住乔华年的心思,他碰上那个敏感的东西小以动作着,夏鉉卿扶着他的手不由软了几分,连带看呼吸声也不由急促起来,他羞恼道:“你真的够了,床脏了就没法睡了。”乔华年闻言才不大情愿的收手,拿出来时还不忘照拂别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
他握着先生的手搂得更紧沉默着,一天尽是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他贴在夏鉉卿耳边哑声说:“我想结婚,先生。”
“什么?”夏鉉卿不太明白怎么忽地提起这些。
“你答应过我的,等我回来就结婚的,可别说你忘了。”乔华年取下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戴在夏鉉卿手上,“后来我回来找不到你,就两枚一起戴到现在,你答应吗?别拒绝我好吗?”
夏鉉卿望着手上的戒指心头一震,他答后过吗?虽已过去太久,但他清楚记得乔华年问他时的场景,他没给准话,只说等他回来。他反手轻扣住乔华年的手,“我答应你。”
“好,那夏鉉卿先生愿意和乔华年成为终身伴侣吗,与他在神圣的婚约**同生活?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他永远忠心不变?”乔华年熟练地说出这一长串的词,他记很久了,终于可以问出囗了。
“我愿意。”
夏鉉卿望着那枚戒指感觉自己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幸福,怎么说呢苦尽甘来,“不去看看乔夫人他们?”
“不去,他们在英国扎着根,不想回来,也不知道死了回不回来。”
“回了,就在以往的房子里住着,我还碰上过,三姨太我也见着了在安淮路上开了酒路,还邀我去呢!不过还没去呢!”
“能不能不提这些,我想先好好抱抱你。”对于这些事他都不想提,提起来先生的心就又不知道飞去哪了。
“那你过得好吗?”夏鉉卿问。
“没先生的日子一天也过不好。”
夏鉉卿朝他大腿拍了一下,“正经的。”
乔华年想起自己颇有些悲惨的后半生,眸子沉了沉,轻笑着说:“很好。”那些事不需要让先生知道。
“那你同我讲讲我死后都怎么样了,地下什么也不知道。”
“1945年8月15日我们赢了,4年后又有了自己的国家,红旗飘在广场上可耀眼了,再后来租出去的地方也都收回来了,可好可美了,可惜还差一点点你就能看看往后的日子有多好。”
“不用看到,知道就好了。”夏鉉卿转过身亲了亲他的眼角,“睡吧,往后日子长着呢!”
可能会加一章之后,在看吧。
完结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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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