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禹行再度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手里拿了一块烤羊肉,走近正聚精会神看书的喻言,将肉放在她鼻口处。
喻言抬头,嘴巴刚好碰到肉,好像还碰到了他的手指头,因为有两种触感,烤肉有些干柴,碰到自己的皮肤时有一种被扎的感觉,还有些烫。而他的手指却是光滑温热的。
喻言往后缩了缩脖子,垂下眼眸,不敢看他。
“肉烤好了,先拿一块给你解解馋。”
“谢谢。”喻言接过烤肉,咬了一口。
“好吃吗?”
喻言点头。其实现在她的味觉没那么灵敏,因为她一直在回想刚刚的触觉。
“下楼吃饭了。”江禹行下巴抬了抬,直指隔壁房间,“我去叫他们。”
“好。”
江禹行离开房间后,喻言这才认真地吃起烤肉。真的很好吃,表皮酥脆,鲜嫩不柴,香气扑鼻。
*
喻言下楼一看,烤全羊旁已经围满了男女老少许多人,还有自己的父母。她走到母亲旁,得知江禹行刚刚又去了家里一趟,特意邀请她父母来吃饭,诚意满满,他们不好再推辞。
喻宏光跟江禹行的舅舅有说有笑,他手里拿着一瓶白酒,是从家里带来的。
喻言清楚,父亲是一个不想占人便宜,也不会轻易被人占便宜的人,在人情世故这方面,他恪守礼尚往来的准则。
人们都馋着烤全羊,还来不及端上桌,便自己动手,东一块西一块地扯来吃。或许这种做法并不文雅,但大家吃的是一种热闹。小镇上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人们活的就是一种洒脱自在。
如果非有人说是野蛮的话,那也是一种有秩序其乐融融的野蛮。
喻星宇找到一个比较好的撕扯烤肉的位置,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把刀,正高兴地割着肉。他割了几块肉,目光搜寻着,喊道:“姐,快过来。”
喻言走到弟弟跟前。
喻星宇回头将手里的肉全给喻言:“给爸妈分一点。”
喻言捧着发烫的烤肉,龇牙咧嘴地走到母亲身边:“快,好烫。”
张兰接过烤肉,兴许是她干过很多活,皮糙肉厚了些,并不觉得手里的肉有多烫。
喻言见父亲已亲自上阵手撕烤肉,便不管他了,自顾自地吃起来。
江禹行也在烤箱前,不过他没有其他人那般粗野,他旁边站着手拿盘子的吴悠然,他将肉片下来后,装进盘子里。之后,吴悠然将装满肉的盘子端到房间里去,给自己的婆婆、姑姑等人吃。
人多手脚快,不一会儿功夫,一头烤羊就被众人瓜分得所剩无几。喻言还没吃够,直直地盯着另一头还未烤好的羊。
“给。”
喻言的面前有一根羊排,还有一个烤鸡腿。
江禹行灿烂地笑着:“馋了那么久,多吃点。”
“你自己吃。”
“那里还有。”江禹行指了指火堆,“快拿着,你都在咽口水了。”
喻言难为情地笑了笑,接过烤肉:“谢谢。”
“等一下喝碗羊杂汤,再吃些菜,解腻。”
“好。”
喻言将羊排给了母亲,自己啃起鸡腿,十分满足。江禹行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偶尔目光对上她时,眼睛总是弯弯的。
*
一顿热闹美味的晚餐后,有人离开,也有人找好了牌搭子、酒搭子、八卦搭子,三五个围在一起。
喻宏光和吴承林等人围在铁炉子边上,喝着小酒,聊着趣事见闻。
张兰帮着赵云芝收拾碗筷,说着家常。
喻言也被吴悠然拉去打麻将。她牌技差,没有牌瘾,原不想打牌,可悠然第二天就要离开老家,便想工作前再好好放肆玩耍一回,又因三缺一,她这个生手才走不成。
时间还早,喻言也不想走,眼睛时不时地追随着江禹行的身影。
吴悠然被一个亲戚叫去说话,让喻言等她。
喻言坐在角落,看到屋外的江禹行和张新永正在拆临时烤肉架,将拆下来的砖头放进一个三轮车里,喻星宇在车上接过砖头并摞在一起。
三个大男孩儿说说笑笑,轻轻松松地干着活儿。
江禹行抬头时,撞上了喻言的笑眸,轻轻一笑。
喻言本想移步到屋外,刚一起身便被吴悠然拉着去三楼棋牌室。
除开喻言、吴悠然以外,牌桌上还有两个女孩,都是吴悠然的堂姐。喻言认识她们,但平时没有太多交集。
四人刚坐下,吴悠然便接到一个电话,她的学生打来咨询问题。
喻言听了个大概,那个学生想休学,原因是现在本科甚至重点大学毕业的学生都不一定找到好工作,更何况像他这种在不入流的专科院校的学生,学的还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市场营销专业,倒不如休了学找个工作挣钱,随便找个销售做也比在学校里学这个专业强。
吴悠然耐心地劝说着学生,见一时半会儿挂不了电话,便跑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给学生做思想工作。
三缺一,喻言跟吴悠然的堂姐们说了会儿话,便各自玩起手机,她不想看手机便去了阳台。
夜空中的星星也偷了懒,比前两日少了些暗了些。黑夜笼罩着小镇,昏黄的路灯洒在街上,把人的影子拉得像电线杆一样长。
江禹行和喻星宇站在电线杆下,勾肩搭背,有说有笑,他们嘴上的烟忽明忽暗。
喻言想不出这两人有什么可聊的,而且还要在冷风中聊天。
江禹行不经意抬头,看见对面楼里的喻言,挥了挥手:“不打牌吗?”
“悠然在接电话,等一下再打。喻星宇,爸妈回去了吗?”
“有人要买东西,妈妈先回去了,爸爸还在跟吴叔叔他们喝酒。”
“我打几圈麻将再回去。”
“知道了。”喻星宇冷嘲着,“菜鸟,少输点,”
喻言不服气:“我有赌运,我不怕。”
*
运气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它时好时坏,好运何时来,好运会持续多久,你全然不知。
对门吴爷爷闲时也喜欢打打牌,虽不能保证每次赢钱,但十次有七八次会赢钱。
吴爷爷为何能抓住赌运?
据说他会解梦。
每当吴爷爷做了好梦,他那天无论多忙,都会抽出时间去牌桌上打几圈。
好梦还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好运。
当吴爷爷没做好梦,而赵婆婆做了好梦时,他也会去打牌,**不离十也能赢钱。
听赵婆婆讲过,她做的最多的好梦就是梦里踩到大便或掉粪坑,这可能跟人们常说的踩狗屎运差不多吧。
都说夫妻一体,没想到夫妻间的好运也可以互相成就。
不过,吴爷爷或赵婆婆做了好梦后,先不会把好梦大肆宣扬,而是要等打完牌后再说,据说那样好运才不会跑。
喻言事先对人说了自己有赌运,可能把好运吓跑了,自上牌桌后,每局都输。
没有赌运的菜鸟,很憋屈。
*
“拿牌。”
喻言抬头一看,身旁站着江禹行。
“杠了后拿一张牌。”
“哦。”喻言乖乖地拿了一张牌,“要不你来打,我打得烂。”
“你打吧,我帮你看牌。”江禹行从角落里拿了一个凳子,坐在喻言身旁。
喻言顿时心安,虽然输不了多少钱,但在牌桌上没人想输。
吴悠然笑道:“哥,好好教喻言,把她教好,她打牌我看着着急。”
喻言:“要不是你们三缺一,我还上不了牌桌。”
“那倒不至于。”吴悠然顿了顿,“只是跟你打牌容易打瞌睡。”
坐在吴悠然旁边的张新永说:“你边打瞌睡边赢钱,还不好?”
吴悠然的堂姐们也附和着。
吴悠然哈哈笑:“好啊,就是老让喻言一个人输钱不太好。”
“没事,干什么都得先交学费。”喻言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我要打起精神来,不然学费白交了。”
江禹行:“怕什么,还有我。”
喻言扭头对江禹行笑:“那就麻烦江老师教我了,赢钱了请你吃米粉。”
吴悠然强调:“还得是肥肠米粉。”
喻言笑着点头:“没问题。”
江禹行:“拿牌。”
喻言急忙拿牌,心想着不能再分神。
喻言拿了一张九筒,而手中的牌是四个一万,二三四万,还有四五六六七八八筒,能胡的牌有五八筒。她想也没想,就要把刚摸的九筒扔出去,却被江禹行一把拉住。
“好好看桌上的牌。”
喻言盯着桌子上的牌看,有一张八筒,五筒被吴悠然碰了,也就说只有一张八筒可以胡。
江禹行将喻言手中的九筒夺下,跟其它牌码在一起,再抽出一张八筒:“再看看牌。”
喻言得令后,仔细看自己的牌,可以胡三六筒,又认真地看着桌上的牌,有人已经出了一张三筒和六筒,她还有两张三筒、一张六筒可以胡。
江禹行:“明白了吗?”
喻言点头,将江禹行手里的八筒扔了出去:“我不贪,小胡就走,转转运。”
吴悠然:“你有杠牌,会翻翻。”
喻言:“哦。”
每人都出了两次牌,喻言还是没等到胡牌,她今天运气不好,说不定最后几张才有胡牌,那时候,别人早都胡了。
喻言摸了一张牌,因为之前的惯性思维,准备随手扔掉那张牌,只听江禹行说自摸,她看着手里的三筒,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胡什么牌,只得好好地码了码手里的牌,大喜:“真的是自摸。”
喻言笑着对江禹行说:“多谢江老师。”
江禹行淡然:“等把本钱赢回来再道谢也不迟。”
*
江禹行就是喻言的定海神针,在他的指点下,她连连胡牌,本钱早已赢回来,还赢了不少钱。
看来打牌完全靠运气是行不通的,还得有技术,会算牌,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然而喻言只把它当娱乐,没有多少输赢心,打久了有点费神。
突然啪地一声响。
众人的目光都锁定在江禹行身上,他却一脸淡然地嚼着东西。
吴悠然眼里放光:“你怎么有泡泡糖?”
江禹行说:“刚刚有个小朋友给我的。”
喻言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吴悠然:“还有吗,给我一颗?”
江禹行摇头。
吴悠然扭头对身边的张新永撒娇:“永哥,去帮我买几颗泡泡糖。”
“我包里有口香糖,我去给你拿。”
“我就想吹泡泡糖,喻言跟堂姐们也想,是不是?”
吴悠然的堂姐们点着头,喻言浅笑。
吴悠然从桌子下的钱盒子抽出一张百元钞票:“跑腿费很丰厚。”
“我差你那点跑腿费。”张新永站起身来,使劲地揉了揉吴悠然的头发,转身走了。
吴悠然冲着未婚夫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江禹行又吹了一个泡泡,比刚才的大,因皮太薄,破时的声响反而不大。
喻言想起了之前某人说吹泡泡糖很幼稚的话,嘀咕了一句:“幼稚”
吴悠然疑惑:“喻言你说什么?”
“柚子。”喻言咳了咳,“口干,突然很想吃柚子。”
吴悠然看着江禹行:“哥,你下楼去看看有没有柚子,我想吃砂糖橘。”
江禹行没动:“找你的永哥去。”
吴悠然撒娇:“去嘛,哥,喻言口都干了,这样待客不好吧。”
江禹行被迫起身,走之前叮嘱喻言好好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