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泥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一户牧民家中。
帐篷的布置非常简陋,甚至比他刚刚经过的帐篷更加破旧。
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户牧民家中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异味。
神智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疲惫和躁郁症的双重作用使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像是陷入流沙的人,脚下的地想要“吃”了他。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那种辛辣的水来平息内心的不安。
这种辛辣的液体,在这样的帐篷里似乎不难找到。
他四处张望,发现帐篷内空无一人,便开始自行搜寻。
终于,在墙壁上挂着的一个破旧酒壶里,他找到了自己所需的东西。
拔开盖子,方泥毫不犹豫地将壶口送到嘴边,大口喝了起来。
烈酒的辛辣迅速蔓延到喉咙,他的身体为之震颤,酒液顺着脖子滴到他的衣襟上,浸湿了围在脖子上的狐狸毛围脖。
即便如此,他还是紧紧握着酒壶,不愿松手,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咳咳咳——”
酒的烈度超出了他的想象,方泥被呛得喘不过气来。
强烈的酒精刺激使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更加模糊,他只觉得头重脚轻,酒精的麻醉效应迅速涌上了大脑。
摇摇晃晃地朝帐篷的出口走去,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找个地方躺下。
迷迷糊糊间,他看见不远处有个棚子,里面似乎堆满了干草。
“那里应该能睡觉。”
方泥心里这样想着,踉踉跄跄走向棚子。
没走几步,他便一头栽进了羊圈中的干草堆里,手中还紧紧握着酒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羊叫声把他从昏睡中唤醒。
方泥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感觉身体各处逐渐恢复知觉。
他闻到一股浓烈的畜类气味,混合着自己身上挥发的酒气,忍不住皱了皱眉。
手中传来的异样触感让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仍然紧握着那只酒囊。
而他的周围,几只羊懒洋洋地躺在他的身边,似乎也被酒精的气味吸引了过来。
“难道这些羊也喝了酒?”方泥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
羊群中,似乎也有些特别奇怪的家伙。它们闻到了酒囊中的特殊气味,用嘴拔开了塞子,舔食了里面的酒。
方泥笑了笑,没想到这里的动物也和他一样,无法抗拒酒的诱惑。
挣扎着爬起身,方泥的四肢无力,头重脚轻。
宿醉的感觉让他有些难受,特别是在荒原寒冷刺骨的傍晚。
说来也奇怪,这里的夜晚来得很晚。
几乎要到亥时,天色才会昏暗下来。
他不禁叹了口气,懊悔自己不该如此鲁莽。
就在这时,羊圈的栅栏“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方泥抬头望去,逆着光,他模糊地看到一个瘦弱的孩子。
男孩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毛躁的发质看起来长期无人打理。
衣衫显然已经穿了许久,蓝色的衣服褪色发白,衣摆甚至耷拉在地上。
方泥看不出他的具体年龄,但从男孩手中捧着的陶罐,他猜测对方可能是来给他送水的。
“*&%%¥¥#@……”男孩用泰坦族的语言说了几句,方泥虽然听不懂,但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一丝关切。
方泥笑了笑,指着男孩手中的陶罐:“这是给我的吗?”
男孩点了点头,示意他接过水喝。
方泥接过陶罐,小口啜饮着。
水的清凉让他干裂的喉咙稍稍得到缓解,宿醉的痛苦也减轻了一些。
他喝了一半,发现实在喝不下了,便将陶罐放在地上。
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孩,方泥试图通过比划询问对方的名字,但男孩只是摇了摇头,显然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语言不通,真是糟糕。”方泥心中暗叹。
他不知晓的是,他的AI小助手——小爱同学,在酒精的侵蚀下再次罢工。
罢工前,照例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垂眸敲了敲脑中的系统,心中升起淡淡的忧虑,小助手似乎“沉睡”了太久。
这是正常的吗?
方泥的肚子“咕噜”一声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而男孩似乎也听到了,抬起头看着方泥,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他牵起方泥的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方泥的四肢依然虚弱,险些再次摔倒,心中暗暗感叹酒的威力竟如此巨大。
男孩耐心地等着他,方泥咬紧牙关,最终勉强扶着墙站了起来,随着男孩走出羊圈,走进了不远处的帐篷。
帐篷内的布置让方泥有种熟悉的感觉。
片刻后他终于想起,这正是他昨夜“偷酒”的地方。
墙上原本挂着酒壶的位置空空如也,显然主人发现了酒壶的失踪。
他心里忍不住苦笑,没想到自己的冒失举动惊动了这家孩子。
帐篷中弥漫着一阵诱人的饭香,显然是有人准备好了食物。
男孩示意方泥坐下,自己走向火塘,取出一小缸煮好的羊肉汤。
羊肉喷香扑鼻,方泥咽了咽口水。
看着羊肉,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
他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但眼前的这一点羊肉显然不够两个人分食。
“你吃过了吗?”
看着小男孩瘦弱的身躯,方泥否定了这个猜测。男孩一定还没吃过饭。
轻轻推开男孩递来的肉汤。
然而,男孩看着他,眼神中满是诚恳与坚持。
方泥最终还是接受了羊肉,但他只吃了一小口,剩下的大部分都递回给了男孩。
男孩见状,才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吃完后,男孩依然不舍得离开方泥的身边。
方泥摸了摸男孩的头,轻声说:“吃饱了吗?”
男孩咿咿呀呀地说起了泰坦族语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虽然互相听不懂,但依旧交流地有模有样。
“以后有机会我再还你酒。”
这句承诺虽然简单,却让方泥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责任感。
天色渐晚,寒风渐渐刺骨,方泥不得不告别男孩。
男孩依依不舍的模样让方泥心软。
“明天见。”说完,他还是狠下心,独自走回自己的营帐。
一路冷风灌入衣领,方泥加快了步伐。
走了约一炷香,方泥终于看到前方的光点。
快步向光点走去,营帐里,炭火尚存,烤着一锅温热的羊肉汤。
显然,早晨与卫抱厚交谈起了作用,兴许是卫抱厚让伙房特意为他准备了这些食物。
方泥淡淡地想着。
疲惫不堪地坐下,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碗羊肉汤,这才感到身上恢复了些力气。
吃完肉汤,将东西放置于桌上。
方泥攒了点力气,亲自去水房打了水,洗漱完毕后,脱下了被弄脏的衣服,换上了床边干净的衣物。
就在他准备入睡时,营帐里的火塘突然熄灭了。
夜风透过帐篷缝隙钻了进来,方泥觉得冷,紧紧裹住身上的毯子,望着逐渐暗下去的火塘,心中五味杂陈。
他或许有点想念乌恩了。
*
第二日
清晨的寒意让方泥打了个寒战,他揉了揉还有些酸胀的眼睛,步履蹒跚地走出营帐,依旧感到困倦不已。
卫抱厚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
“王妃起来了?该开始学习泰坦语了。”卫抱厚的声音传来。
方泥眯着眼睛,听得模模糊糊,半梦半醒地与之对答如流:“这么突然?现在吗?这么早?”
“也不算突然。王特意交代,让我知道您快速学会部族语。”卫抱厚笑着说,完全没有被方泥那迷迷糊糊的状态吓到。
方泥摇了摇头,想要把困意甩开,却依旧有些茫然,脑子仿佛裹在一层厚重的雾气里。
他盯着卫抱厚看了一会儿,显然还没完全明白过来:“那我们……现在开始?”
卫抱厚竟顺势点了点头,指了指他身边的空地:“可以。坐下吧,我们先从简单的问候开始。”
方泥无奈地坐下来,手指还在不自觉地揉着眼睛,眼神有些散乱。
他困顿地看着卫抱厚,声音带着一丝无力:“可不可以明日开始学?”
他来这儿是为了采风,不是为了学习。
况且,他有小助手,为什么要亲自学?
卫抱厚没给他逃避的机会:“王妃莫要说笑,越早学习对您地位的巩固越有效。放心,我们先学一些简单的问候,您先记住‘塔尔西’,这就是‘你好’的意思。”
“塔……什么?”方泥下意识地跟着念了一句,声音懒散,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到底学会了没有。
“塔尔西,”卫抱厚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再来一遍。”
方泥皱了皱眉,内心的烦躁渐渐升起。
他强忍着不耐,带着些许敷衍重复:“塔尔西……塔尔西。”
“很好,”卫抱厚点点头,继续说道,“您学得很快,看来语言的学习对您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方泥有些傻眼,他才学了一个词,这就叫“学得快”了?
“这样吧,我们每天加班一个时辰,不出一个月,您就能流利对话了。”
此言一出,方泥彻底清醒了,他的脑袋瞬间一激灵,困倦一扫而空。
“今日我的身体略有不适,不如这多加的一个时辰从明日开始吧。”
卫抱厚表情严肃:“王妃。延长时间对您有好处,进展会更快。”
方泥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带着几分抗拒:“卫先生,我真的没那么聪明。”
卫抱厚轻笑了一声,带着些调侃:“我知晓王妃聪慧,这些日常对话定然难不倒王妃。”
方泥为卫抱厚的油盐不进伤透了脑筋。
深吸了一口气,他又找了个别的理由:“我还未吃早食,不如让我吃了东西再学?”
总之就是一个字——拖。
卫抱厚收敛了笑意,方泥的不配合出乎他的意料。
试图尝试其他办法让王妃乖乖听话。
“王妃……”
方泥捂着肚子,声音里透着痛苦:“我……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感觉有点不对劲……”
卫抱厚虽然觉得方泥的病症来得异常突然,但他还是皱起眉头,担心地询问:“怎么回事?不舒服吗?我去为您请巫医来。”
说着,卫抱厚焦急地离开了营帐。
方泥望着卫抱厚的背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