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民敢怒不敢言。
却在方泥将羊圈全部收拾干净后,开始议论纷纷。
“这……这可真干净。”
“看起来还怪舒心的。”
说不上是种什么感觉,牧民别别扭扭地接受了方泥的好意。
这伙人还真就看着他忙碌,也不晓得上来帮忙吗?
“算了,本就是他强求来的结果,他不该指望这群牧民一点儿。”
路过牧民时,方泥目不斜视,忽略了牧民们蠢蠢欲动想要交流的心思。
毕竟后头还有几间羊圈要扫!
方泥的身体力行无法立即改善了部落里其他牧民对他的看法。
但牧民中,总有一小部分没那么懒散的人。
“看,那是王妃,她居然亲自打扫羊圈。”
“王妃都这么做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试试?”
一开始,他们只是远远地观望,但随着方泥的坚持,一些普通牧民开始携家带口加入他。
随着加入的队伍越来越壮大,那些凶恶的牧民,他们属于最顽固的反对者,最终也动摇了。
“王妃好像不是来抢我们的羊的。”
牧民私底下悄悄讨论着。
塔娜站在远处,看着方泥和其他牧民们一起劳动,脸上复杂的情绪难以掩饰。
她的脸,一半在阴影里,而另一半沐浴着阳光。
塔娜转身离去,高挑的身影消失小坡上。
随着更多的人参与到羊圈清理的工作中,部落的卫生状况逐渐改善。
羊群对此一无所知,它们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或许是方泥为它们打扫了羊圈,方泥独特的气息留在了那里。
每日,总有那么几头羊来寻方泥,想要同方泥亲近,都被方泥无情地拒绝了。
卫抱厚从未想到方泥会发这么大脾气,不仅如此,这一顿火,把一向难搞的牧民训斥得服服帖帖。
“王妃,您真不是一般人呐。”
方泥微微一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他当然不是一般人,他是挑羊粪球大师。
劳作了一天的方泥已经累得不想说一个字。
他用眼神示意:你还有事没?
卫抱厚留下一壶新的烈酒,叮嘱了一句“王不许您多饮酒”后,便欠身离去。
离去的时候,卫抱厚还在心中纠结,王妃似乎并不记得那晚的仪式,和他们王的婚礼也是在沉睡中度过。
到底要不要坦白呢?
可一想到自家的王临走前的眼神,还有嘱咐他的那些话,卫抱厚不寒而栗。
但今日王妃发怒的样子……
罢了,王与王妃,谁的怒火他都不想承受。
一想到王妃发火时说出口的话,卫抱厚的心更冷了。
也不只是荒原的风太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卫抱厚脚下打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平地摔。
方泥懒得看他,他在研究眼前的酒壶。
小助手的声音在此刻响起:“主人,有一段影像你最好看一下哦。”
“什么?”方泥敷衍,他在考虑今晚是否饮酒。
小助手贴心地放出了方泥与乌恩“大婚”当日的影像。
那时的它,还没被酒精追的到处乱窜。
小助手静静等待,等待主人的怒火。
不久后,营帐内传出了方泥咬牙切齿的声音:“乌!恩!”
*
一大早,方泥带着牧民们清理羊圈,手把手地教他们如何规范操作。
但他很快发现,牧民们并不领情。
“王妃,您别作弄我们了!”一个年长的牧民皱着眉头,边干活边嘟囔道,“若是让王知道我们让您干这些脏活累活,怕是要了我们的命。”
方泥放下手中的工具,难道前两日独自打扫羊圈的不是他?
这群人一日一个说法,真是让人火大。
但一些常识性错误还是需要他主动纠正的,“首先,乌恩不会随便杀人。”
牧民的眼神透露着“你在说什么鬼话”的信息。
方泥一律选择无视,他接着往下说:“再者,我已经干了好几日,不觉得这些活脏累,是你们懒散惯了,觉得脏累。你们觉得怎样已经与我无关,我只想尽快把羊圈清理干净。”
他不厌其烦地补充道:“羊圈的卫生关系到整个羊群和族人的安全,不清理它,后果很严重。”
方泥的许多话,牧民们听不懂。
但方泥的美貌具有冲击性,还有他说话时坚定的神情,让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话几分。
一旁的年轻牧民试探性地问道:“可我们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羊圈卫生出问题的事。您确定这有用吗?”
方泥瞧了这个年轻牧民一眼,果然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年轻人的想法更容易被改变。
这对现在的情况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突破口。
年纪大的那部分牧民,不总会被时间淘汰的吗?
为此,他愿意再次解释:“羊群的粪便里有一种细菌,细菌是一种你看不到的微小物质,它通过水流进入到我们的饮水中,喝了带有细菌的水,人就会腹泻,与普通的腹泻不同,这种腹泻是会死人的。”
年轻的牧民将信将疑,但渐渐还是听从了方泥的部分建议,挑了些看起来简单的工作开始整改。
对于那些比较难办的事情,他打算慢慢来,不急着动手。
方泥见状,终于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思想的转变不可能一蹴而就。
所以他打算循序渐进,从年轻人开始,慢慢改变整个族群的观念。
乌恩已经离开六日,想起婚礼,又想起他承诺过的返回日期,方泥冷笑一声。
“呵,他不会是不敢回来吧。”
虽然心底时不时这样想,但他却在泰坦部落忙得不可开交。
每天早出晚归,几乎所有人家都走了一遍,劝说并帮助他们清理羊圈,改善卫生条件。
然而最后一日的傍晚,他来到最后一户牧民的家,他们住在荒原上最豪华的一顶帐篷里。
不仅如此,这一家的羊圈也出奇的大。
一名高大女子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她刚干完活。
她的身材壮实,头上戴着繁复的头饰。
只看了方泥一眼,便不屑地开口,她的语速极快:“你是谁!”
方泥用泰坦语简单的回复:“我是方泥。”
女子上下打量着方泥,露出个方泥看不懂的嘲讽表情来,只听女子不客气道:“是你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方泥察觉到对方的敌意,但他对这种陌生的敌意摸不着头脑,“我想让部族的羊圈……”
还未说到清理羊圈的重要性,塔娜便毫不留情打断了他。
“我不管什么羊圈不羊圈的,立刻离开我的家,这里不欢迎什么王妃!”她声音洪亮,带着不屑和敌意。
方泥被女人恶劣的态度赶走,并没有将对方的敌意放在心上。
这不过是前几日他每天经历的事罢了。
卫抱厚一路沉默地跟着方泥走回营帐。
走进帐内,卫抱厚终于忍不住开口:“王妃,关于塔娜的事情,其实……她并不是一直这样的。”
谁?
谁是塔娜?
方泥的表情这样问。
卫抱厚沉默了一瞬,然后小心翼翼地解释:“塔娜曾经是我们部落里最有可能成为王妃的人。”
“最有可能成为王妃?”方泥一时没反应过来,脑中快速回忆塔娜的模样——高大、粗壮、脾气暴躁。他不禁脱口而出:“她?王妃?”
卫抱厚无奈地点了点头:“是的。她的身份特殊,曾经是老王妃一族的掌上明珠。她从小就在部落里长大,一直被大家认为将来会成为王妃。”
方泥寻思了半天,没理清塔娜和乌恩的关系。
小助手忽然发出提示音:“塔娜与乌恩是近亲,不能结婚。”
方泥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是近亲,怪不得总觉得卫先生的话听起来怪怪的。”
他不禁对卫抱厚的态度感到好奇:“塔娜和乌恩不是不能在一起吗?”
卫抱厚并不理解方泥的言下之意,只以为方泥吃醋了,“王妃不必担忧,既然王已经有了你,短时间内王是不会娶其他女人的。”
方泥定定地看着卫抱厚,直到将对方看得不敢与他对视。
小助手在他脑子里科普:“主人,远古时代的人并不知晓近亲不能结婚,而且远古时代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方泥不禁露出个渗人的笑。
“那我岂不是也可以娶十八个老婆。”
小助手默然,不敢再乱说话。
他的嘴角含笑,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难怪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原来我成了她心中的‘情敌’。”
卫抱厚点点头,神情有些复杂:“王妃,这并不完全是她的错。塔娜从小就被灌输了这个想法,她对你感到不满也是情有可原的。希望您不要把她的态度放在心上。”
方泥不置可否得转身,去寻酒壶。
这狗屁时代的规矩听的他心里乱七八糟,不过这酒真是伟大的发明。
这玩意儿成分是什么?
回星际能复刻出来么?
卫抱厚小心翼翼地劝道:“王妃最好不要同塔娜起冲突,她的身份特殊。”
方泥随口敷衍:“嗯。”
“王妃最好不要再去塔娜家,劝说她们一家清理羊圈。”
“喔。”
卫抱厚喋喋不休得说了许多东西,方泥一律敷衍了事。
直到卫抱厚说累了,方泥才说了半个时辰以来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我知道了,你走吧。”
卫抱厚:……
还想再劝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方才早已将该说的话说了一圈。
怏怏不乐地离开营帐,方泥连一个关切的眼神都懒得施舍。
*
塔娜家确实难搞,塔娜家也将一度成为他最大的挑战。
实际上,卫抱厚解释了这么多,方泥并不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反而,他已经知晓塔娜家的羊群是泰坦族最大的,羊圈也比其他人家大了好几倍。
目前棘手的问题,是塔娜根本不允许方泥靠近她的家。
又是一次尝试。
第二日一早。
“走开,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也不需要你的建议!”塔娜站在自家院子门口,双手叉腰,凶恶地瞪着方泥。
方泥这才体会到,对方对自己“夺夫之仇”的恨。
在其他牧民家干活的同时,方泥想了很多。
最终,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来。
“呵,不让我去,我便真的不去了么?”
只有小助手看到方泥的笑,它的代码乱了一瞬,又被它默默删除了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