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象异变,似乎是福神殿降下了天雷,月老这几日都没睡好,早晨起来就看见福神殿的使神钱无往凡间去,他连忙叫住:“钱无,你这是去哪儿?”
福神殿和姻缘殿是结亲关系,灵栖那丫头出生的时候就被天道降了婚指,但是灵栖和福神的关系紧张,他也没见过几次福神殿的人。
“月老大人,师父在凡间醒来了,我感知到,正要去凡间找呢。”
“哦,那你去吧……等等!福神在凡间醒过来了?!”月老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他是老糊涂了,但也知道,福神早就陨落了!
“千真万确,是小仙连夜占卜得出的,师父他还活着,并且神力依旧。”
福神是个传奇人物,本是天生煞命,却偏偏封了个福神,万年前突然陨落,就此沉沦。
月老擦了擦汗,“行、行,我告诉灵栖那丫头,你可以直接去找她,她会助你。”
说完月老加快步子往大殿里去,夜观天象,确确实实是福神星归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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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楼这几日有大事发生,灵栖也不知怎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虽说九阴急转丹能救人一命,一向不把这种事情放在眼里的灵栖却很担心。
下凡之前,她确实不把区区凡人放在眼里,毕竟凡人这种东西,今生就是今生,下辈子投胎会成为什么还不一定,但死的若是陈清寒……
她就不得不去一趟地府了。
“陈清寒……?陈清寒,你醒了!”
守了三天,陈清寒终于是醒过来了,灵栖赶紧坐起来,又是问他渴不渴又是问他痛不痛。
陈清寒倏然睁眼就看见满屋子的白绫,房间正中央,一个大大的“奠”很是刺眼。
他环视一圈,只看见灵栖,薄唇轻启,他唤道:“灵,栖。”
“哎!活着就好,活着就好!”灵栖松了口气,又朝向门口大声道:“快点,把这些东西都撤了!”
李姜娥进来,不信地撩开白绫,傻眼了:“还、还真的活过来了!”
她那日也看见了,浑身都是血,这还能活!?这也没叫大夫也没求菩萨的,这能活!?
腿一软,李姜娥和小四赶紧把屋子里的白绫都撤了,他们以为陈清寒必死无疑,都联系上了和尚诵经,这下全都成笑话了。
“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陈清寒沉默着下床,走到房外,果不其然看见了皇帝。
不知道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皇帝风尘仆仆从京城赶来,就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此刻看见陈清寒完好地走出来,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
“清寒,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多了。”
陈清寒面色如常,没有作揖行礼,他沉声道:“陛下光临,清寒怎敢出事。”
清惠帝颔首:“你应该知道朕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他沉默了一会儿,看向站在陈清寒身边的灵栖。
“你也到了年纪,成家立业我不阻拦,但是朕一致认为清寒非池中物,不该栖身于这小小的地方。”
陈清寒上前一步,轻描淡写地笑了下:“清寒如今连池中物都算不上,不知陛下您到底想说什么,清寒听着。”
清惠帝神色复杂,他忌惮陈清寒,却又不忍心看着昔日同气连枝的部下落得如此地步,他叹息一声:“我知道你怨我,怨我削了你的权……但是今日知道你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差点丢了性命,朕……”
“民女灵栖见过陛下,陛下大驾光临,民女惶恐。”一直没出声的灵栖开口,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去,却被用力拧住胳膊。
陈清寒薄唇紧抿,侧脸冷漠无情,“陛下,清寒一直知道一生所求什么,何况天子面前,清寒何来权力一说。”
清惠帝见劝说不动,只好换了态度,将目的说出:“你知道,今日匈奴犯我边境,朕心痛,实在是不知如何,才来找你的。”
“鱼龙军铁骑三千可抵匈奴一万,这是你当年对朕说的,如今社稷动荡,你可愿意重新出征?有朕在,没有人能动你所求之物。”清惠帝看着陈清寒。
灵栖:“……”
她怪异地看向陈清寒,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以陈清寒肯为皇室肝脑涂地的性子,还能犹豫这么久。
“陛下,清寒如今已经不是前殿将军,你当年说过,今后的江山就是皇室一言为大,清寒没有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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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驾到姻缘楼,这消息十传百,很快满城皆知。
徐仑的阳气在救下李弗后终于恢复,在陈清寒昏迷期间成功换回来了,只是换回来后的徐仑却变了一般。
“你怎么在这里?程清轻现在在打官司,你不去她面前转悠,天天到姻缘楼来是怎么回事?”灵栖给陈清寒打了水,却见徐仑坐在大堂。
这几日姻缘楼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徐仑一个人坐在那里,占了一整个桌子,没人敢上前。
他转头,看见灵栖端着水盆,“程家……实在太惨了,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徐仑叹息一声,“师父说要以德报怨,程家被害得家破人亡,只是李弗想要程英华而已,清轻为了姐姐苦心多年就是为了报复,这与我学到的不一样……”
他出身凡人修道之家,师承的是克己复礼君子之风,天地五行相生相克,此消彼长再正常不过。
如今程清轻要以牙还牙,他后悔了,程清轻身边跑出来,似乎这样就可以装作不知道。
“你个傻子,她现在正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却一个人跑出来,你们凡人修者真是矛盾,讲究那些规矩,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们这种凡人修炼上来的这般死板无趣……”灵栖顿了顿,想到那位死了多年的福神。
“哦……那,我还是回去吧,清轻还需要我……灵栖,你这端着的水是干嘛用的?”
“给陈清寒换药啊,他还没好呢。”灵栖转身欲上楼。
徐仑想了想,突然奇怪地说:“没好?怎么可能,九阴急转丹下肚,只要醒了就没事了,怎么还要换药?”
徐仑被灵栖赶走了,她一脚把门关上:“没事少来,影响我生意!”
灵栖咬牙恶声恶气地嘟哝:“好你个陈清寒,竟然耍我!”
灵栖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了,陈清寒竟安逸地住了整整三天,灵栖心疼他为了自己的事情受伤,又是倒水又是叠被。
“现在好了,竟然是骗我的。”灵栖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陈清寒闷声咳嗽,听上去很难受。
灵栖冷着脸推开门,瞬间瞪大了眼:“别动!你小心!”
陈清寒半个身子裸露在外,药膏一块一块地在上面结痂,在男人块垒分明的前行后背实在不算美观。
“我想喝水……”陈清寒闻言听话地坐回床上,迟钝地想要掖被子遮住身体,又怯怯地看向灵栖:“你怎么不敲门。”
灵栖:“……咳,忘了,那我出去……”
“我想喝水。”
灵栖走回去,认命一般给陈清寒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趁他喝水,一把拉下陈清寒身上的被子。
“你这伤是骗我的吧!早就好了是不是!”她怒视:“好了就快点走,别赖在我这——”
“唔,痛……”陈清寒轻声唤道,抬头盯着灵栖,“你在说什么,我骗你?”
灵栖:“……”
灵栖的注视下,陈清寒身上的伤不但没有好的趋势,还渐渐渗出了血,殷红的血斑驳印在被褥上,男人的唇瓣更加苍白。
“……我去给你拿药!你别动!”灵栖火急火燎地跑下楼去了。
留着陈清寒坐在床上,他看了会自己的伤口,伸出两根手指,在伤口的位置用力捅进去,直到刚有愈合趋势的伤口再一次裂开。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弯唇笑起来。
还要多亏了那颗九阴急转丹,确确实实是救了他的命,不然他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醒过来。
就是没想到刚回来,第一个看见的人是自己这个仙侣,灵栖还和记忆里的一样,蠢。
“好了,穿好衣服,自己把药换好!”
陈清寒没醒的时候她能日夜守着,但是他醒了,灵栖不知怎得不敢在房间里多留,她到楼下去照看生意去了。
姻缘楼大堂。
今日的人不少,估计是最近刚过夏收,人开始闲下来就有时候管婚姻嫁娶,年轻小伙子和小姑娘大胆看对眼,也有专门来听戏的。
一位衣着朴素的男子,气宇不凡,坐在底下,婉拒了一个上前来的姑娘。
手上的扇子是木头的,雕刻着祥云青松,灵栖多看了几眼,有些眼熟。
李姜娥捂嘴笑起来:“老板,你可认得那位公子?坐在那短短一刻钟,就有五位姑娘上前搭讪呢。”
话到**,那位男子刚巧转过头来,冲灵栖笑了笑:“灵栖!”
灵栖一愣,想起来,这不是她的六师兄是谁?
赤岸是一早被月老派遣下凡的,专程来找灵栖,他凭着自己的狗鼻子,一路找过来,终于在闹市中坐进了这栋楼。
“师兄,你怎么来这儿了!”灵栖笑起来,被赤岸用力搂紧。
“此处没人,你放心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院子里,灵栖拍拍胸脯说:“放心,后院不会有其他人过来!”
赤岸从胸前抽出一张纸,“是师父要我带给你的,关于你那个……咳,仙侣。”
灵栖是整个姻缘殿第一个成亲的,或者说这桩婚事是灵栖出生时就在三生石上刻着的,属于天道定下来的金玉良缘。
当然灵栖不把这当回事,她拿出那张纸一看,过了一会儿才叫出来:“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