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几个山匪,出了心中憋屈的怒气,凌宜心情大好,骑马的时候优哉游哉哼着小调儿,连带着马儿的步调都轻快起来。
陆景泽则跟在队伍的最后,拿着马鞭驱赶掉队的马匹。
“你说,一会儿等我们回到了村庄,村民看到自家的粮食都回来了,还多了十几匹马,会是什么神情?”
或许一个人赶在前面无聊,又或许凌宜心情真的很好,方才他还有所顾忌,现在似乎彻底忘了两人是冷战中的仇人,竟然主动找陆景泽说话。
“仙君想看到什么神情,平淡、惊喜,还是感恩戴德?”由于两人中间还隔了十余匹马,马蹄声纷杂,陆景泽不得不扯着嗓子朝凌宜喊。
凌宜没有回头,一边驾马,一边大声喊:“感恩戴德没有必要,但是我希望他们可以一脸惊喜的迎接我们!”
陆景泽忽然觉得他们两个这么扯着嗓子聊天有些好笑,像是某种行为艺术,因此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凌宜喊道,音调被托得极长,甚至能听到回音声。
“我说——”陆景泽也有样学样,“不如想想该怎么和村民解释我们两个人居然打退了近二十个山匪,还把人家的马抢回来了!”
凌宜又回了一句什么,但是陆景泽没有听清。两个人的声音在山间回荡,惊起了数不清的鸟雀。
幸好上山下山的路径只有一条,两人不至于迷路,顺利地回到了村口。
村口的狗看到他们,便开始狺狺吠叫,几个住得离村口近的几个村民似乎以为是山匪又回来了,一脸惊恐地从田舍里跑了出来。
看到陆景泽和凌宜两人,村民们傻了眼,看这架势像是山匪,但两人的穿衣打扮又和本地的山匪天差地别,而且人少了些,马多了些。
“把乡亲们都叫出来吧,各家领回各家的东西。”凌宜朝着几个少年喊道,指了指身后的粮车。
见几个少年愣在原地,凌宜又催促了一遍,少年们这才如梦初醒,撒腿就跑进村子里,边跑边用当地的方言叫喊着。
不一会儿,村口就聚集了不少人,田大壮的父亲和两个孩子也出来了,燕子和泥球兴奋地朝陆景泽他们挥手。
陆景泽和凌宜把粮车推进了村子,让各家拿回自家交出的粮食,不要多拿误拿。
一开始村民们没一个敢动的,都愣愣地看着粮车,陆景泽便招呼泥球来拿田大壮家里的粮食。泥球和妹妹拿了粮食,就雀跃地往家里跑,其他村民见了,也不再顾忌,纷纷挤了上来,粮车旁顷刻之间就围满了人。
等东西都拿得差不多了,一个大约五十出头的老伯凑了上来,毕恭毕敬地向凌宜问道:“两位爷,山爷们怎么突然把上贡的吃食都退了回来?”
这位老伯在村民中似乎很有威信,方才不少村民拿粮时都用眼神瞟了瞟老伯,得到首肯后才继续动作,陆景泽猜测他应该是本村的村长。
凌宜把眉一挑:“什么山爷,你是说那群山匪吗,他们怎么可能主动退粮?”
老伯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恐,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那这些粮食是从——”
“这些粮食都是我们从山匪手上抢回来的,连带着后面的马,都归村里了。”凌宜坦然回答,并不理解老伯的恐惧。
凌宜久居仙域,对人间世事不甚了解,但陆景泽却明白这位老伯惊恐的原因,无非是担心土匪折返报复。
“伯伯,你不用担心那群山匪来报复,”陆景泽急忙安慰老伯,“村里的壮年男子并不比山匪人少,缺的只是武器马匹,如今那群山匪少了近二十匹马,不少人还受了伤,一时不会来犯,就算来了,村民们一起反抗,胜算也绝对不低,好过一直被欺凌抢掠。”
老伯却甩开了他的手,用方言朝不远处的几个壮年男人喊了一声,几个男人立刻跑到了老伯的身边。
他指了指陆凌二人,又叽里咕噜地说了句什么,壮丁们怔了怔,互相看了看,随后将陆景泽和凌宜团团围住。
凌宜咬了咬牙,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想做什么,恩将仇报吗?”
两个壮汉却上前反扭住他的双手,按住他的脊背,将他牢牢束缚住,凌宜不断地挣扎着,伸腿去踢身后的人,却被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他的眼睛登时发红,瞪着那个老伯吼道:“你恩将仇报,为虎作伥,良心不会不安吗?”
老伯却冷漠地看着他:“你们非要去招惹山爷,给我们惹来祸事,有什么恩?等山爷来了,把你们交出去,算你们自己种的苦果自己承担!”
凌宜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湿布包,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他眼里满溢失望,沮丧到甚至不想再和这群愚昧懦弱的人多费口舌。
他转过头去看陆景泽,却发现陆景泽神色淡然,任两个壮汉押着,既不说话,也不多做挣扎,倒是比他少受了很多罪。
见陆景泽如此,仙法被封的凌宜干脆也不再挣扎,他倒要看看,这群凡人能把他怎么样。左不过杀了他,倒是成全他早日回到仙域了。
很快一个村民便拿着两根粗麻绳回来,作势要绑人。
凌宜心觉讽刺,不久前他和陆景泽还在山路上用麻绳绊马,这还没一个时辰呢,就被麻绳被捆成了粽子。
两人被押送到了一处古旧闲置的小屋,随后木门便被关上,门口传来了铁链锁门的声音。
屋里没有窗户,一片阴暗,唯一的光源只有头顶破了口的瓦片处透进来的光线。
凌宜靠在墙边,突然笑了几声,悠悠道:“没有窗,门也锁了,说不定门口还有人看守,我俩还被五花大绑,这下真的插翅难飞了。”
陆景泽找了个舒适的坐姿:“反正仙君天生神骨,魂灵不灭,总是会安然无恙的,大不了就是回仙域,怕什么?”
“那你呢?”凌宜忽然问道,他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若你也打算回仙域,本仙君可以看在你情有可原的份上不计较你刺我那一剑,但是你不能再留在凌渊阁当差。”
一向高傲的凌宜肯作此让步实在难得,但陆景泽却不识好歹地说道:“我不会回去,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