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瓷啊,这就是你说的……能让我们班子起死回生的“爆款”戏本?”
“是剧本。”少女眨着一双清亮的眸子,满脸期待望着对面的中年男人,“干爹快打开看看,你绝对没见过这样的!”
潘磊上下扫视了一遍书名,《入赘后发现我是龙王后裔》,每个字他都认识,怎么连在一起就看不懂呢?
无法忽视苏雨瓷炽热的目光,潘磊颤着手硬着头皮翻开剧本,心里在悲号:呜呼,天要亡我春和班!
“第一幕:入赘京城林家,府中上下对我百般羞辱……”
他一副生吞了苍蝇般的表情,本只是随便翻翻,没成想读着读着,还真叫他品出几分不一般来。
“干爹?”苏雨瓷见他久久没有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觉得如何?”
主角冷傲天每日遭到各种冷嘲热讽,连最卑贱的奴仆都可以踩他一脚,后还被诬陷盗窃林家秘宝,痛揍一番扔出府外。怎料这时,一群肩上绣着金色龙纹的黑衣人出现,齐刷刷跪在他的面前……
潘磊正看到精彩部分,往后翻了一页,却是空白,不由遗憾地咂了咂嘴:“怎么没写完呢……龙王血脉觉醒后,冷傲天如何惩治林家?黑衣人为何来得这般巧?”
“这不是先写一点给您看看效果嘛。”雨瓷狡黠地弯起嘴角。
虽不知穿越这种离奇事情为何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还好,她是个小透明编剧,原主是写戏本子的,也算是专业对口。系统给的任务是一年内让春和班在江城的声望达到五星,换算一下,就是需要赚到一万两黄金,还要让戏班的名头家喻户晓。她看过原主的作品,文笔不错,可太过热衷于写一些俗套的苦情戏,同质化严重,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情节,自然不再吸引人。
而自己在网文界摸爬滚打了那么些年,虽没混出什么名堂,却也深谙读者喜欢看什么。何况这是古代,随便套些写烂的梗对他们而言都是闻所未闻。
潘磊合上书,叹了口气:“你这剧本固然新奇精彩,当作话本子卖或许畅销,可如何登得了台面?还从未听说过哪家戏班……”
苏雨瓷抬手打断他,嗓音平稳而坚定:“那我们就做第一家。”
那般熠熠生辉的眸光让潘磊愣了一瞬,这丫头,今日怎的像换了个人似的。
“叨扰了。”忽而一道略显沙哑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小……女子见此地戏班招募女伶,不知可否一试?”
二人循声望去,见一蓝衣女子缓缓踏入。其面容清丽脱俗,明眸皓齿,肤白如玉,除却身形相比寻常女子有些高大,当真称得上“绝色”二字。
苏雨瓷率先回过神来,她清清嗓子:“当然可以,只是不知姑娘有何才艺,可否展示一二?”
潘磊在一旁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苏雨瓷:“就咱们现在这状态,能有人来就不错啦,何必挑三拣四?”却是满脸笑意看着那女子,目光不曾挪开半分。
“哎呀干爹,咱们要做,自然就做最好的。”
“上京四大名曲小女子倒是都会唱,二位要听哪一出?”女子微微颔首。
“不不不。”苏雨瓷摆手,神秘一笑,“我们不考唱功,考的是‘演技’”。
“第一个情境,你与心上人久别重逢,却得知他已另娶她人,你该如何表现?”
女子挑了下眉,再抬头已情绪就位,眸光一黯,瞬间泪光闪烁,眼中既有再见心上人的喜悦,又有被背叛的愤怒,和被弃的哀愁。嘴角轻颤,似有千言万语,却化作一声轻叹,缓缓转身,背影透出无尽凄凉与无奈。
苏雨瓷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嚯,这不比某些资本强捧出来的当红小花演得好?
她接着道:“第二个情境,你意外发现家中长辈被诬陷入狱,你需在公堂之上为其鸣冤,如何演绎?”
女子方才面上的哀戚瞬间消失不见,眉宇间凝聚一股坚毅,双目含怒,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如珠,掷地有声,一番陈词慷慨激昂,令人动容。
苏雨瓷故作高深地点点头,拉过潘磊走向一旁角落,顿时乐得合不拢嘴:“爹啊,我们捡到宝啦!”
潘磊眼中亦露赞许,低声附和:“此等人才,实属难得。”
二人暗自窃喜,却没看见酒楼外两名粗衣男子伸着脑袋往里张望,与那女子的目光悄然交汇,彼此微微点头,似有默契。
“姑娘,以后你便是咱们戏班的一员了。还不知姑娘姓名?”
“景……惊鸿。”
“好名字啊!”苏雨瓷亲昵地挽上她的手臂,忽而话锋一转,语气低沉下去,“只是姑娘或许听说了,戏班近来不太景气,这工钱可能稍少一些……不过我保证,这只是暂时的!”
惊鸿垂眸望向那只挽着自己的手,眉头极轻地一蹙:“无妨,我非为钱财而来。”
“那是?”
“只为心中一腔热血,愿随二位共谋一番事业。”
“姐姐你真好!”苏雨瓷感动地一把抱住惊鸿,清淡的木质香萦绕在鼻间,她虽小小地疑惑了一下,也会有女子喜欢用这种香吗?却也没再深究下去,或许这就是惊鸿姑娘的独特之处吧。
她没注意到的是,面前女子僵硬的身体和紧握的双拳,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门外那两个粗衣男子并未离去,见此情形惊得下巴快掉到地上,提刀欲往里闯,却在触及女子警告的目光时,彼此对视一眼,终是缓缓退去。
“哟,潘班主、苏姑娘,都在呢?”言语间,酒楼老板娘李秋荷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从楼上下来,视线掠过二人,落在惊鸿身上,眼底浮起一抹惊艳,“这位是……新来的?”
“正是,今日新来的角儿。”潘磊满脸堆笑,上前搀住她,“呃,老板娘找我们何事?”
“真俊。”李秋荷抬手欲抚惊鸿面颊,却被她偏头避开,倒也不恼,吐了瓜子皮,面上正色起来。
“再过五日便是花朝节,赵家请了你们戏班去他府上演出庆贺,可有准备?”
“好事啊,咱们终于能开张了!”潘磊一拍大腿,然而还没笑出声,便被苏雨瓷截过话头:“老板娘,您说的是哪个赵家?”
“还能是哪个?就是前些日子在自家地里挖出玉佛的那个。听说这佛像后来被个神秘人以高价收走了,那赵家后来用这钱做了点小生意,现在可是大富大贵,风头正劲。”
能在城中心购宅子,这得是多高的价啊。
“暴发户啊。”苏雨瓷点点头,忽而眼睛一亮,“不过这有钱人的钱都如此好骗吗?不如咱们也弄个什么宝物出来……”
她没注意一旁的惊鸿斜了她一眼,像在看什么智力缺陷人士。
潘磊有些无语地敲了下她的脑袋:“人家那是有钱人,不是傻子。”
“我知道,开个玩笑嘛。”苏雨瓷撇撇嘴。
“不过,这上京城戏班子如此之多,赵家为何选中咱们呢?”
春和班已许久不曾开张,惨淡得很。
“莫非,是看中了我们的才华?”她的双眼复又一亮。
李秋荷轻笑一声,朝雨瓷勾勾手指。她一脸期待地凑上去,却听得老板娘在她耳边道:“那是因为赵家不晓得要提前一月预定,别的戏班子早被其他大户人家请走了,就剩下你们。”
苏雨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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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春和班里已锣鼓喧天。自然不是在庆祝什么,是苏雨瓷在敲锣打鼓喊众人起床练功。
花朝在即,这说不定是个咸鱼翻身的好机会,理应好好准备。
惊鸿起得比她还早,正悠然地坐在正厅品着茶水。她一身素衣,但投茶沏茶的动作却流畅自如,令人赏心悦目。
苏雨瓷喊得喉咙发干,在她旁边坐下,倒了杯茶就往嘴里灌。
“这茶……”
惊鸿端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这茶叶是自己带过来的,确乎不寻常,难道她品出来了?
“好苦,不好喝。”苏雨瓷紧皱眉头。
好吧,是她多虑了。
然而又听见对方道:“惊鸿姐姐,你的身份应该不一般吧?”
她偏头望向她,少女正将一小块不知从哪来的蜜饯放入口中,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何出此言?”
“总觉得你气质不凡,而且做什么都淡淡的,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苏雨瓷认真道,“莫非……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满被束缚闺阁,这才跑出来欲闯荡一番事业?”
惊鸿微怔,随即极轻地“嗯”了一声,顺着她的话应了。
苏雨瓷一脸“我就知道,我可真聪明”的表情,站起身,接着道:“我也觉得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力,女子又如何,凭什么就该被那些礼义教条所束?”
“她们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而是独立的个体,依靠自己的双手双脚就能创出一片天地……”她越说越激动,似乎并没注意自己正一步一步地踏上院中练功用的梅花桩。待站上最高处,她转身笑道,“惊鸿姐姐你放心,来了我们春和班,你的才华定然不会被埋没。不出一年,咱们就会成为城内风光最盛的戏班子,届时,你就是上京第一名伶!”
然而当她看清脚下,笑容瞬间僵住。她平衡性不好,身形摇晃了几下就惨叫着向下跌去。
惊鸿看了一眼高度,预估着摔不死人,便也没起身去接她,淡淡地又喝了一口茶。
“痛死了……”苏雨瓷揉着腰,狼狈地从地上爬起。
“雨瓷啊,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喊我们起床了?”众人陆续来到院子里,打着哈欠问道。
苏雨瓷见人已到齐,立刻振作精神,将昨日老板娘告知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原以为大家会同自己一样兴奋,却见他们兴致缺缺、精神萎靡。
——介绍起惊鸿的时候倒是个个双眼放光、神情紧张。
看来是许久不曾开张,懒散得惯了。苏雨瓷想着,深吸一口气,高声道:“来来来,大家先绕着院子跑十圈热身,提提精神!”
众人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