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还从来没被女孩子调戏过,耳根瞬时泛起了红。
他眸色幽深,虽笑着却带着寒意:“我想听实话。”
傅玉昭收起玩笑,认真跟她的甲方爸爸分析:“太子资质平庸,没有主见;二皇子面容有疾;三皇子心狠手辣,鸟尽弓藏......”
“殿下,您是最好的选择。”
谢昀心头一凛,自己现下的处境确实不好。背后错综复杂的各方势力都需要金钱来维持,还有各地暗线往来也需要不少开支。傅家富可敌国,族中却没有人在朝堂之中,不会造成威胁,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还有......兰时。他需要一个人能替他赎身,好好安置。这位傅姑娘胆大妄为,就算去春风馆做点什么也不会惹人起疑。
但是......他要做的事,实在风险太大,他蛰伏隐忍了这么多年,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谢昀抿嘴沉思,随后缓缓开口:“你若能替兰时赎身,我很感激。以后姑娘若有难处,我必全力以赴。但若姑娘想以此要挟......”他顿了顿,语气冰冷,“我想你选错了路。”
“看来今天的合作是谈不成了?”
“是,姑娘先请回吧。”他闭眼,怕忍不住立马答应她的条件了,“一切等你替兰时赎身后,我们再谈。”
傅玉昭也不着急,站起来展颜一笑,带动着身上的花香拂面而来。
“还请殿下放心。十日内,我必将兰时带出。”
她也不指望第一面就能让对方卸下心防,达成共识。
这条路不平坦。
但她希望今日过后,若有需要,在谢昀心里可以有傅家这个“选择”。
谈生意嘛,一次不成,就来第二次。
两次不成,就三次。
谢昀可以蛰伏这么多年,她也可以拿钱硬生生砸出一条路。
她救出兰时,他总不可能以后会对他们家视若无睹,赶尽杀绝。
傅玉昭又行了一礼准备告退,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对了,殿下不必担心今日之事,我只是让方丈给每位贵客都备了一间厢房。”她嫣然一笑,“期待下次见面,殿下。”
谢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心思细腻,主要还是财大气粗!
让了空那老秃驴做到这份上,得花多少钱?!
出了厢房,谢昀又恢复了那副病弱胆小的模样,苍白的脸颊被冻得带了一点青色。
*
傅家的商号遍布全国各地,傅玉昭想打听某件事情便也算容易。
没几日,她的案头上便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册子。
大到六皇子的交际来往,小到他府上常在哪些店铺采买等等。
只救下兰时还不够,她得把两个人的利益彻底绑在一起,方才牢固。
她翻过册子,看到某些不解处,便在一旁的纸上细细做着标记。
就算以前连高考都没这么认真过!
谢昀府上的采买一般都在东市的店铺。
东西南北四条主街,西市是有钱人家最爱逛的,店面大都装修精致,商品的品质也属上乘。东市则是寻常百姓更爱前往的,相比起来价格更加实惠。
谢昀身为皇子,不去王公贵族扎堆的北市,也不去装修精致的西市,看来经济条件是不太行!
有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晃几日过去了,傅玉昭叫上宝珠备上厚厚的银票前往春风馆。
柳妈妈一看来人,马上热情地前来招呼。
“三小姐又来啦!今儿还是选兰公子吗?”
傅玉昭“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宝珠,“宝珠,把银票拿来。”
柳妈妈看到三小姐身旁的丫鬟拿出一叠厚实的银票,掩住欢喜的心神,讨好地笑道:“三小姐今儿准备让兰公子做些什么呢?抚琴还是喝酒?”
难怪谢昀会暂时答应自己的要求,自己的表弟落到如此境地却无法搭救,真够能忍的。
傅玉昭淡淡道:“我今天来,是想给兰公子赎身的。”她漫不经心地伸出纤细的手指,似在欣赏指甲上新绘的丹蔻,“妈妈开个价吧。”
柳妈妈眼皮一跳,难怪今天排场这般大。
她甩了一下手绢,阿谀道:“姑娘真是说笑了,兰公子现在势头正旺,我也不好开这个口子呀。”
傅玉昭随意开口:“一万两,够不够?”
“姑娘,真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最近冲着兰公子来的人太多了,好几个都提出要给他赎身呢。”
“两万两。”
“姑娘......”
“三万两。”傅玉昭眼中带笑,语音却带着些不悦,“柳妈妈,我开的价有多高,你也应该明白。不可能有人再出比我更高的价。”
柳妈妈考量了一番,三万两,确实是天价了。但是这种财神爷,错过了,便再没了。她看着傅玉昭这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咬咬牙,道:“五万两,你今天就把人带走。”
“成交。”她对宝珠示意,“把钱给柳妈妈吧。”
柳妈妈“哎”地应了一声,欢喜地收了银票,领着傅玉昭去找人。
“三姑娘对兰公子可真是情深义重啊。竟花这么大手笔来赎他。”
傅玉昭点头应道:“兰公子长得俊俏。不过——”她拉长了尾音,轻笑道:“我上次偶然瞧见六皇子,那模样身段就是兰公子也比不上。”
“六皇子?”柳妈妈心中一惊,“姑娘可不敢乱说,我等平民百姓怎敢肖想皇子。”
“是么……”傅玉昭表示可惜,“若是六皇子在你这,我就算是花十万两也乐意呀。”
柳妈妈连忙赔笑:“姑娘真是说笑了。”
走到阁楼上,柳妈妈将兰时的卖身契交于她,“那兰公子以后便跟着姑娘了。”她又转头对着兰时一番提点:“三小姐为人最是和善,以后可要好好伺候她。”
兰时低垂眼眸,柳妈妈刚刚派人来通知他了。这位傅三小姐真是豪气,足足五万两银子。他怕是一辈子都拿不出来。
“兰公子想必是太高兴了,你瞧他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柳妈妈惯会看眼色,看到屋内安静的气氛连忙暖场,“姑娘稍等片刻,等他收拾一下行李马上就可以走了。”
“不必了——”兰时起身,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东西,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他留念的,“我们走吧。”
“柳妈妈,那我们便走了。”傅玉昭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若以后有六皇子那般姿色的,可以派人来知会我一声。”
柳妈妈挥手,“一定......一定。”
回了府,傅玉昭就把兰时安置在了偏房,“暂时委屈兰公子住在这儿了,等日后有机会寻到合适的住处,再给公子安排。”
兰时闻言,脸上充血,有些手足无措,“你......我......不用......吗?”
他说得断断续续,但是傅玉昭听明白了。
“不用,你且安心住着。”她指了指两个丫鬟,“往后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直接找宝珠或者翠玉。”
“多谢。”兰时一拜,心口大石落下。
他原以为要遭受一番羞辱,这样看来,能脱离春风馆到这里,还算是件幸事。
傅玉昭回了自己屋子,宝珠终于可以问出自己的疑惑了:“姑娘,你不会真看中了六皇子了吧?”
刚刚在外面可憋死她了,听到小姐一口一个六皇子的。就那个病秧子,她一拳就能打两个。
“小姐只是说六皇子长得俊美吧?”翠玉在旁边接道,“不过我之前有次远远瞧见,确实比兰公子还要俊俏些!”
宝珠瘪嘴,“六皇子才配不上自己小姐呢。”
小姐这么明艳娇媚的人,就该找个武功高强的,不然常人怎么能护她一辈子?
傅玉昭坐在窗边,窗外的枝叶早已稀疏,她盯了许久,才收回目光,手指不自觉地在茶杯边缘打圈摩擦。
现下她已按照约定将兰时赎出,接下来该怎么办才能将两个人的利益彻底地绑在一起,让谢昀无法随便舍弃她。
究竟要拿什么来当作谈判的砝码。
傅玉昭走到桌前,开始研磨、提笔。
得给二哥写封信了。
他一直游历江湖,结识了不少朋友,兴许能打听出什么消息。
*
不出两日,京城大大小小的茶馆和街头巷尾,都传遍了傅家小三姐在春风馆的豪言壮语。
“我说这个傅家三小姐,是真不知羞!”
“可不是嘛!听说她把春风馆的兰公子带回去当面首了呢。”
“哪有女子天天这样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的!”
“浑身上下都是铜臭味,六皇子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呀!”
“听说六皇子已经病入膏肓了,那天我在法华寺远远地看到他,脸色白的像鬼一样。”
“那傅家三小姐是想去当寡妇?”
......
冬日慵懒,闲来无事,大家都将此事当做谈资。
除了平民百姓觉得新鲜,世家夫人小姐们聚会时也都会谈起逗趣。
傅成明听到这些流言,差点要气死。
什么当寡妇?
他妹妹什么时候看上的六皇子?
还带回来个面首?
以及……六皇子是真的有眼无珠!
他搁着生闷气,六皇子府的气氛也不太好。
圆润的胖管家正战战兢兢地在跟自家主子汇报:“主子,坊间现在都在流传,傅家三小姐对您爱而不得。”
谢昀气笑了,这女人为了将自己和他绑在一起,可真够狠的,
爱而不得?还整上话本故事了。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敢拿自己的名声来开玩笑。
不过,她也算说话算话,听说兰时已经被她带回家了。
唰。
一片枯叶落下。
谢昀换了话题:“之前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胖管家回话:“已经查实,户部尚书确实是三皇子的人。”
谢昀点头,淡淡道:“找个机会除了吧。”
胖管家恭敬地答道:“是。”
谢昀见他还没有退下,不禁疑惑,“你还有什么事?”
“启禀主上,近日来接连风雪,西部地区的收成更是少的可怜,好几位兄弟都吃不上饭了。”
......
得,来要钱了。
“需要多少银子?”
“货物的损失费、房屋修补费加上人员的安置费,大概还需要五千两银子吧。”
谢昀感觉头开始痛了,“现下还缺多少银子?”
胖管家身子弯得更下去了,“还差四千九百两。”
谢昀:“......”
“把府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拾一下,能当的都拿去当了,再催催几个盈利的铺子,看看是否能补贴一点。”
胖管家看看自家主子的脸色不是很好,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没钱的日子可真难受啊!
谢昀突然就想起了傅家三小姐了。
那日在庙里,她穿着打扮,富贵逼人。尤其是凑近了,能隐隐闻到一股玫瑰和沙枣花混合在一起的香味,令人陶醉。
冬日里的花香,那不是单纯的花香,那可是金钱的味道!
谢昀转着茶杯,思绪顺着茶水的轨迹飘远,不知下次何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