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白石踢踏着小拖鞋跑过来,声音有些哑,“你看我的胳膊!”
唐安言打眼一瞅——
白石短粗短粗的小胳膊上起得满满的都是小红疹子!
“怎么回事!?”
唐安言一把拽住白石的手把她的袖子往上扒拉扒拉,入眼之处都是红点点,看着吓人。
“我不知道啊。”白石看上去也吓坏了。
“去找师傅!”
唐安言第一次在晚上十点多敲醒了师傅的门。
“怎么了?”唐纳有早就睡了,开门就见两个小不点儿在门口喘着粗气。
“师傅你看。”白石委屈巴巴的露出小胳膊。
唐纳有细细看了,将手覆上白石的额头:“怎么搞的?”
“我也不知道。”白石哑着嗓子说。
“先进来吧。”唐纳有找了一张小板凳坐了。
又压着白石的舌头看了舌苔。
“头疼吗?”
“不疼。”
“口渴吗?”
“不渴。”
“最近去过什么地方吗?”唐纳有把手指轻轻搭在白石的脉搏上面,强劲有力的脉搏冲击着指尖,只是略显浮躁,“不认识的花草碰过吗?奇怪的果子呢?”
“前两天从后山采了天南星,之后就没去过了。”白石歪着脑袋想着,随后慢慢的摇头。
“脉象有力,不像是什么大事。明天去山下诊所看看。”唐纳有把手指拿起来,“安儿,去热杯牛奶来。”
唐安言应声出去,唐纳有揉着白石柔软的头发,轻声哄道:“没有吃不该吃的东西?别怕你哥怪你,我让他出去了。”
唐纳有像是一个串通小孩子的顽童,眨着眼睛观察白石的眼神。
“没……没有啊。”那眼睛看着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
“那好吧。”唐纳有遗憾道,“明天叫你哥带你去看医生。”
唐安言带着白石回房间的时候,唐纳有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两人,嘱咐道:“后山的曼陀罗应该是时候开了,再上去的时候都离远一些。”
“曼陀罗?”白石没见过,懵懂的眼睛看着唐安言。
“长得像牵牛花,但是有毒的,不能碰,下次上山我带你看看。”唐安言催她上床睡觉,顺便叫她明天早点起。
“那碰了会怎么样?”白石很好奇。
“应该会呼吸困难吧,最少应该起疹子?”唐安言也不知道,他从小就听话懂事,师傅不让干的事情一件都没干过。
白石好像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唐安言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丘严听着他讲故事,很想拿包薯片来吃,但是无奈没有,只能啃自己的手指头:“你从小就这么闷。”
唐安言:……
这故事讲的没滋没味的。
“我饿了。”丘严听饿了。
“刚好门外的也饿了。”唐安言损他,“你俩挺有默契的。”
丘严扒到门缝上看。
可惜门太严实,看不到外面,乌漆嘛黑一片。
“你怎么知道?”丘严奇怪道。
“光不对。”唐安言指着门底下透出来的光。
月光透过阁廊射到屋子里,应该是整片的。
可现在这光却是一道一道的。
很明显是有东西站在房间门口。
“哦……”丘严不动声色的离门远了些,“他这腿挺多的。”
唐安言:……
你这关注点挺奇特的。
“他不会进来吗?”
唐安言指了指门框上面贴着的一张黄纸。
是一张镇宅符。
又指了指窗框上的另一张镇宅符。
“你手真快”
丘严竖了个大拇指给他。
夜半。
丘严感觉有人在他大腿上摸了一把。
什么玩意儿?
丘严一巴掌把那人打开。
那只手又摸了上来。
丘严的腿上开始隐隐有灼烧感。
“谁啊!?”丘严掀开被子——
什么都没有。
“这……”丘严呆了,“唐……唐安言?”
“嘘。”
唐安言立在门口,手里拿着半张镇宅符。
丘严往窗户上看了一眼。
窗户上的镇宅符也飘落在地上。
“是指甲划的。”唐安言和丘严说道,“是个女人。”
“为什么?”丘严接过那半张符看了,没看出什么端倪。
“指尖靠到位置太近了,指甲也长,都留下痕迹了。”唐安言说道。
丘严把符纸翻到背面,上面赫然有三个血指印,指印上面分别有一道不明显的横线,那是细长的指甲碰上去产生的。
“符纸接口处很整齐,不是扯下来的,是用指甲划过之后撕下来的。”唐安言眯起眼睛环顾四周,“还是个讲究人。”
“是怪物干的吗?”丘严说着把灯拉开了。
丘严一下惊了,整个房间里都是血手印,墙上,地上,天花板上,印了满满一个屋子!
大腿上又开始泛起灼烧感。
丘严撩起裤管一看,一个完整的血手印印在丘严腿上,像着火了一般,整个手印还在闪着火光。
“我去!这什么玩意儿!?”丘严看着腿上的手印额头发麻。
“是标记。”
唐安言也愣住了,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标记。
从前跟着师傅破阵的时候听师傅提起过,只有怨气很重的恶灵才会留下标记,就像一个卫星导航一样,恶灵还会来找丘严,直到杀死他。
丘严听唐安言讲完了什么是“标记”。
“我去!那我不是死定了!?”
理论上来说是的。
当天,唐安言画了数十张护身符让丘严带在身上。
借着月光摆了阵。
“你要引她出来?”丘严一脸“你是不是想让我死”的鬼样子。
“与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倒不如在有准备的时候去见她。”唐安言摆下最后一块石头。
“什么叫‘去见她’?!”
丘严还没问完这句话。
一阵大风吹过,阵里的空气都成了漩涡。
丘严感觉自己被装在滚筒洗衣机里滚过一遍一样,被卷的七荤八素,头脑发晕的时候落了地。
虽说比大头冲下用脸着地稍微好点儿,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唐安言就体面多了,但也是脸色微白,在一棵大树上靠着。
“这哪儿啊?”丘严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脑袋道。
他环顾四周,努力搞清楚他们现在的处境。
这是一片林子,有点像电视剧里城隍庙所在的树林。
“你的意思是那个鬼在这里?”丘严四处看了看。现在是白天,这树林倒是不怎么吓人。
“是恶灵。”唐安言纠正道。
“恶灵不就是鬼吗?”
“这是她的执念所在。”唐安言就随他去了,一个称呼而已,“我们需要阻止她的执念形成。”
“咱们……不是穿越了吧?”丘严稍微整理了一下唐安言的话。
“也算吧。”唐安言觉得在理。
“那你直接穿越到掉进这个世界的那天不让自己掉进来不就行了!”丘严很激动。
“不是你想的那样。”唐安言扶额,“这要有很深的执念才行,你身上有她的标记,她的执念很深,我们才得以过来。”
“啊。”丘严遗憾地眼角都耷拉下去了。
“而且这不是穿越了时空,我们只是在同一时间的不同地方。”唐安言还在努力解释,丘严已经懵掉了。
“那我们上哪里找她去?”
“走着看吧。”
如果他的修为再高一些,就能看到周围冲天的怨气。
这里就像一个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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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言觉得拥有标记别人能力的恶灵,要么是是青面獠牙,要么是美艳绝伦,可是在他见到这位恶灵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修行确实是不够。
在一座老旧的小屋中,杨永宣坐在一把摇椅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整个画面看起来温柔祥和。
这是一位慈祥的老奶奶,在她伸出满是皱纹的双手像拉着自家孙子唠家常一样拉着两人讲述自己的旧事的时候的时候,唐安言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人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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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杨家戏坊今天在村外设戏台了!”
“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听说杨大姑娘今天亲自登台呢!”
“那定是要去看的!”
“戏坊里杨大姑娘杨永萱,那可是响当当的角儿,在京城都是能排得上名号的。”街上满是赞誉之声。
“咱们这次啊,真是有眼福了。”
老太太讲述这些的时候,满眼都是自豪之色。
“这些琐事就不必说了。”唐安言听出一些端倪,他打断了老太的话。
老婆婆嗫嚅几声,像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切入口:“那就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开始讲起吧。我和他啊,就是在那个不大的村子里相识的……”
杨永宣的手帕被风吹去了,她循着踪迹去找,可是风却像是在跟她开玩笑,将帕子挂在了高高的枝桠上。
“我当时急得跳脚,是他帮我取下来了。”老太太眼里闪着一种奇异的色彩,那是想起了心爱之人,这是他们两个毛头小子看不懂的。
那个时候杨永萱还未扮相,生的一副叫人怜爱的清秀模样,说话间微微遮住面容,小家碧玉。
她对面是一个书生,身材高挑,风度翩翩,举手投足竟有些不知所措,将手帕交还之后深施一礼时候便跑远了。
“我还记得,他的手,很大,手指细长,没有老茧,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读书人的手,和那些成天下地干活的男人不一样。”
虽然是个穷书生,但是对于在戏班唱戏的戏子来说当然是一桩极好的姻缘。
两年后,杨大姑娘和书生结为夫妻。
又过了两年,边境发了兵乱,所有男子全部征兵。
书生上了战场。
又过了两年,马革裹尸,杨永萱郁郁寡欢相继去了。
这是很普通的一辈子,找不到丝毫亮点。
就像一部没滋没味的电视剧,没意思的很。
“可是,你的执念在哪里?”丘严不明白,他觉得这就是很平常的事情,在电视剧里都不会演出来的。
丘严大腿上那个血手印依旧健在,星星点点的火星子一亮一灭。
老太太沉默片刻,忽而转头,一双眼睛鹰隼一般直勾勾的盯着丘严。
“我……说错什么了?”
一个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的老人突然露出这样的神色,着实让丘严吓了一跳。
是夜。
柏树森森,阴风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