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死的那天是越泽西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也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高考这前后两三周都是雨天,基本不见太阳,刚放完英语听力,考场里都是人心浮动,燥热不安。
越泽西虽然神色如常地写着卷子,可在愈发闷热的日子里他只感觉到渗人的寒意裹挟全身,额头后背一个劲地冒着冷汗,单薄的短袖校服黏腻地扒在他的身上。
阴天黄昏里,少年劲瘦的脊背紧绷着,像是一根随时会绷断的弦。
直到监考老师开了灯,才有人注意到越泽西的脸色灰白。
“同学,你身体不舒服吗?”高考前的高三学生和金疙瘩没什么区别,监考老师只是瞟了一眼,立马过来问道。
越泽西张了张嘴,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见监考老师神色越发担忧,越泽西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他心里默默过了几遍晚上沈屹会和他一起过生日,才喘匀了这口气。
“我没事。”越泽西打了个寒颤,回神向监考老师说道。
那女老师还是一脸关切,她认识越泽西,这是今年这届高三的年级前三,是市里的预备状元。
她又上下看了看越泽西,嘱咐他不舒服要及时说,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越泽西看了眼身下的卷子,这次模拟考就是拿来给他们涨信心的,题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扫了两眼阅读选了答案,越泽西看了眼作文。
给李华要过生日的朋友写信。
越泽西又想到沈屹。
按理来说他该管沈屹叫叔。
沈屹是越泽西父母的同学,在越泽西亲妈抛夫弃子远渡重洋、亲爹烟酒度日混吃等死的这些日子里,又当爹又当妈的养大了越泽西。
他是越泽西事实上的监护人,是越泽西从小到大的玩伴,是越泽西在少年悸动的年岁常常在心上描摹的人。
越泽西想着自己相当于无父无母,沈屹也是孤身一人,他们只有彼此,刚刚好。
好几次越泽西因为沈屹调侃他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女生生闷气,最激烈一回,越泽西几乎是嘶吼着质问沈屹,“我喜欢谁你不知道吗?”
在那之后,沈屹可以的避开了所有关于情情爱爱的话题,连看电视的时候男女主拉个手、亲个嘴,沈屹看了都立马换台。越泽西知道沈屹在躲什么,他不在乎,他就等自己成年。
到那时,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想的这些沈屹当然不知道,越泽西估计这会儿沈屹还在家忙活晚上过生日的菜呢。
那人没什么专长,学习也不好,上学的时候因为打架伤了人被开除,后面就和越泽西父母来了燕京这边,合伙囤了几个商铺,做了点买卖;等到越泽西出生,越泽西妈妈离开,沈屹就把商铺都租了出去,天天在家奶孩子。
现在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做得一手好菜。
满脑子都是沈屹,越泽西好受多了,作文也写得差不多了,刚准备涂卡,胸腔骤然一阵绞痛,像是一只手伸进他心窝乱搅一般,越泽西手里的笔差点没让他捏断。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从这种突如其来的痛苦中挣脱出来时,他们班主任快步走进了考场,白着一张脸走到越泽西身边,叫他出去。
越泽西把笔拍在卷子上,双臂撑着桌子站起来,眼前又是一黑。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班主任走出的考场,只记得在往校门口走得时候,班主任说沈屹出事了。
在离他们家不远的巷子里,被人捅伤,失血过多,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没呼吸了。
越泽西坐过几次警车。
他小时候沈屹的网吧有人打架,连打架的带老板都给带走了,三岁的越泽西没人管,也跟车一起走了;初中的时候别的学校的人来闹事,越泽西打断了那人半拉门牙,在警局写了三页检讨,沈屹从医院风尘仆仆地来接他;前段时间,他们吃完饭消食遇到拉着女生耍流氓的,最后还从派出所拿了个锦旗走。
越泽西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着警车去接沈屹。
冰冷的,不会动也不会笑的沈屹。
“......还有其他物品暂时不能给你,但是这个没什么问题,你可以带回去。”警察拎过来一个方形盒子,粉红色的绸带蝴蝶结上还沾着血。
透过盒子上的塑料膜,可以看到里面稀巴烂的巧克力蛋糕。
因为沈屹的恶趣味,越泽西每年的生日蛋糕都是千奇百怪的,有寿桃的,有一切就爆金币的,还有结婚用的三层蛋糕上面戳着越泽西和沈屹的小人的。
今年这个蛋糕是越泽西从三令五申到近乎哀求,沈屹才保证会给他一个正常的生日蛋糕。
虽然它现在破碎不堪,但不难看出它之前一定是很正常很普通的巧克力蛋糕。
“不好意思,这个蛋糕我们到现场的时候还是完好的,但可能是取证带回来的路上磕碰到了......”
“凶手抓到了吗?”越泽西问道。
越泽西一直在反复问这一个问题,直到他爸越声赶到,越泽西还在追问那个警察。
越泽西抱着蛋糕和越声从警局出来天已经黑透了,越声让司机把车开到沈屹家,越泽西下了车,还没等越声说什么,车门就被迎面甩上。
越泽西进家门,看着桌子上的凉菜,还有厨房里已经备好的食材,他换了衣服,学着沈屹的样子,把原本今晚他们要一起吃的饭都做了出来。
他把所有的菜摆上桌,最后,拿出那块几乎不成型的蛋糕,摆在了中间。整个过程,他甚至还像往常一样,和沈屹说话。虽然回答他的只有满屋死寂,可越泽西还是神色如常地吃起了饭。
直到插蜡烛许愿的时候,越泽西才意识到不对。
小时候他被沈屹欺压着许下祝沈屹发大财的愿望,后来他的愿望也都是与沈屹有关,祝沈屹身体健康,祝沈屹长命百岁,祝沈屹平安顺遂。
去年他贪心了一点,许愿希望永远和沈屹在一起。
现在沈屹不在了,他都不会许愿了。
双手合十,心中念完那个念头后,越泽西吹灭了蜡烛。
微弱摇曳的光亮熄灭后,有一颗泪落在了桌子上。
沈屹不在了,越声提过让越泽西和他一起生活,被越泽西以马上高考了没必要折腾为由拒绝了,等到高考完越声也没有再提过了,越泽西就这样在没有沈屹的房子里住了下去。
填志愿的时候越泽西就用着高考全市第四的成绩随便报了一所本地的大学,暑假三个月干脆去街道当了志愿者,每天堂而皇之地和这片区的派出所、街道办、社区居委会打着交道。
他就在这天天刷脸,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
临近开学报道,越泽西顶着大太阳在街上捡垃圾的时候,之前还给他蛋糕的那个警察找到他,告诉他案子破了,是沈屹之前在东北时候的仇家。
他在这街上撞见过沈屹,之后便时常揣着刀在这附近转悠,只是好几回沈屹都是和越泽西一起出门,他没机会。
唯独那天,是沈屹一个人去旁边蛋糕店取蛋糕。
越泽西听完警察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告诉对方自己听见了,手下还是捡着被人随意丢弃的空水瓶。
后面的几十年,越泽西正常的上学,正常的毕业,毕业后就干起了沈屹之前的工作,每天收收房租,转转店铺,把沈屹留下的店做得比沈屹在时还要好。
那些没有在沈屹身上实现的愿望倒是都实现在了他自己身上。
晚年的越泽西基本不怎么出门了,每天都窝在和沈屹的房子里,一遍一遍地看着他和沈屹戛然而止之前的那些照片,相册被翻得脱落,他又仔仔细细地拿着胶水粘回去。
他是在一个午后离世的。
苍老枯瘦的身躯躺在年少的回忆中,安稳地睡去。
早就安排好来为他处理后事的人按照他的遗嘱,把越泽西的骨灰安放在了一个空了七十年的墓穴中,又在墓碑上新镌刻上一列字。
沈屹爱人越泽西之墓。
越泽西再睁眼,伴随着年迈衰老的病痛不适与骨质疏松的无力感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久违的年轻舒畅。他躺在雨后泥泞的街道上,看着眼前的小水洼中自己的倒影。
是他十七八岁时的模样。
越泽西又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再睁眼重新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样貌。
水洼里的少年身影虽然随着水波扭曲,但还是倒映出越泽西沾满泥垢的头发和灰突突的脸,以及在尘埃中也难掩的精致的眉眼。确实和自己十七岁那会一样帅,越泽西想着。
他看着周围环境,不像是在燕京,甚至不是自己十七岁的时候。
直到他看见有人穿着黑白色的简陋运动校服从街边跑过,他才瞪大了眼睛,操纵着些微陌生的十七岁的胳膊腿,从地上爬起来——
那套校服他在沈屹家见过!
“就是你小子追陆昭仪是吧,”耳边突然传来一股充满燕京以北的浓厚碴子味,“敢跟我弟弟抢人,你也不撒泡尿瞅瞅自己多磕碜,还追姑娘,边拉去吧!”
话音落下,就有个穿着黑白校服的男生被推搡着一屁股坐在水坑里。
越泽西循声看过去,正看着一群混混模样的人围着那个蹲水坑里拿书包护着自己脑袋的男生被人圈踢。
“你们等着!等我兄弟出来的!你们谁都跑不了!”那男生被踹得一边嗷嗷叫一边往外面蹦狠话。
“你兄弟谁啊,在哪蹲着呢?”那混混头子听了,招呼人停手。
“我!我兄弟叫沈屹!”疼得直哆嗦的男生顿时梗起脖子,“腾河一中,高二,高二三班的!怕了吧!告诉你们,现在怕还来得——”男生话音未落,混混的拳头已经砸了下来。
“去你妈的,你逗我俩玩呢!一个高中生我怕屁——”这回混混的话也没说完,就被人飞起一脚给踹了出去。
只见来人从地上直接把那男生拽起来,激动到把人顶在了墙上。
“你刚才说什么,腾河一中?沈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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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冷内乖少年将军铁血哨兵受×温柔腹黑控制欲MAX叛军向导攻】
文案:
梁知寒是帝国最年轻的天才哨兵,也是国家暴虐统治者的养子,是他最忠诚、最战无不胜的战争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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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知那男人赤果着上身,露出身材完全不输梁知寒的壮硕胸膛,眼含水光,一脸委屈道:“梁少将好无情啊,您这是睡完就不打算负责了吗?”
贺时倾表面上是帝**事学院的教授,是青年权贵中优秀的向导;实际上他是联盟反叛军的领袖继任者,是千年一遇的能够掌控哨兵成为自己的利刃的黑暗向导。
为了推翻暴君统治,贺时倾操控算法将自己和皇帝养子梁知寒匹配到了一起,决定先从摧毁帝国这把最锋利的剑开始。
可当看到褪去战衣后的梁知寒,发丝凌乱,两颊潮红,胸膛在被扯开的衬衫下剧烈起伏着,脆弱易碎,让人忍不住抱在怀里爱抚。
贺时倾只想把这把剑握在自己手里。
反叛军攻破帝国皇宫,将暴君押上断头台时,梁知寒与贺时倾相对而立,他们中间隔着一把利刃。
“所以,婚约,皇子妃,我命定的向导,这些都是假的,是吗?”
新君继位,一切归于平静,药物针剂再也压制不住梁知寒的精神狂暴。
灯火摇曳的宫殿里,有人翻窗进来,把像是掉进水里几近溺死的人捞入怀里,释放自己的精神力,带着爱意帮他舒缓。
“贺时倾......”梁知寒精神混沌间,好像看到了自己那叛逃被通缉的皇子妃。
“我在呢。”男人亲吻爱人额角。
“我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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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十八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