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他们追过来了!”
“松开!你松开!”陶迎曼气急败坏地说, 她的胳膊上上挂着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眼睛乌黑,一口小白牙死死咬住她的一块肉, 被打得头破血流也绝不松口。mengyuanshucheng
陶迎曼一边夺命狂奔一边反手砸向小男孩的脑壳,那个孩子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还是丝毫不松口, 双脚拖在地面, 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在雨水下很快没了踪迹。
“真是一群疯子!”她唾骂一句,前方急转弯, 陶迎曼反手将手臂上挂着的人向墙里一砸,墙灰和血肉飞溅,男孩已经失去了意识,只凭本能咬住嘴里的肉。
不只是她,不少玩家都遭遇了同样的结果。
成年的居民优先使用武器攻击,孩子们没有武器, 只会凭本能撕咬, 一旦被缠上,致死都脱不了身。
“邪教害人!”
玩家们恨得牙痒,单个居民不是他们的对手, 成百上千的人潮却令人胆寒,道具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何况杀原住民又没有好处!为什么要做白工!
“踏踏踏!”
艹!还有骑兵!
何子明暗骂一声,凝神仔细辨认着骑兵身上的标识。
宝剑!
他一喜, 不闪不避,主动迎上飞驰而来的骑兵,战马和他擦肩而过,身后的同伴发出一声吼骂:
“你这个狗-娘-养的崽种!老子杀了你!”
“死到临头还在骂人,去死吧垃圾!”何子明头也不回,城邦中小巷众多,他只要再随便转几个弯就可以摆脱他们。
“让开!”
陶迎曼吼了一声,何子明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女人带着一队骑兵拐进巷口,正冲他的方向!
金币骑兵!
“妈的!别过来!”
怒吼和叫骂一同响起,几队人马狭路相逢,附近的居民被骂声吸引,纷纷调转方向,聚拢过来。
人潮像漩涡般聚集,何子明和陶迎曼被迫站在同一战线上,心里问候对方八辈祖宗,奈何形势所迫,不得不联手对敌。
“咕噜。”
极轻极轻的声音在石板上滚动,一只金色的苹果悄悄滚进人群。
严正以待的战马打了个响鼻,纷纷低下头,开始嗅闻,停顿一瞬,突然发疯!
“嘶——”
战马抬起上身,一阵长鸣,呼哧呼哧地喷出白气,头颅甩动,焦躁不安,险些把主人摔下马匹,闹得人仰马翻。
准备离开的宝剑骑兵不受控制地调转方向,一窝蜂涌进狭窄的巷口。
空寂的巷子突然人满为患,两个玩家被发疯的马群挤在中间,差点窒息。
非人的骑兵从未遇见过这种阵仗,他们机械地拉动缰绳,战马却不再听从他们的指挥,更有甚者脾气暴烈,开始试图将主人甩下去。
何子明终于找到突破口,翻身爬上墙头,飞快想要逃跑,陶迎曼冷笑一声,拽住他的裤脚,双臂锁住他的咽喉,先前被撕扯得血肉模糊的手臂死死勒住何子明。
“我逃不掉,你也别想走!”
混乱中,一只战马率先找到了金苹果,它一口咬住自己的战利品,突然小腿一痛。
它的同伴红着眼咬住它的小腿,发出一道威胁般的嘶吼。
十几只战马虎视眈眈地围拢而来,马蹄不安地在土地上刨动,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女巫的梳妆镜:在镜面上放一个苹果,它会随机变成金苹果或者毒苹果,前者会让没有理智的生物争夺,后者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安德翠丝站在香气扑鼻的毒苹果上,展开双臂,像小丑走球一样来回滚动,努力保持平衡,摇摇晃晃地玩杂技。
她的身边摆着好几个毒苹果,几只老鼠闻香而来,只咬了一口便口吐白沫,抽搐而死。
巷子中乱成一团,沈心凌和秦灼正在钓“鱼”。
藤曼像鱼竿一样垂下,悄悄地绕在骑兵的脖颈上,骤然收缩,向上一提!
骑兵被整个吊起,甩在他们躲藏的屋檐下,再由秦灼制服他们,沈心凌给予最后一击。
“逃掉了几个。”沈心凌略有些遗憾地说。
骑兵比她想象中更加智能,战马发疯后当机立断地舍弃坐骑,拎枪追杀四处窜逃的零散玩家。
这里是城西,城东变成了左丹雪一人的战场,她杀嗨了,人畜不分,遇人杀人,遇神杀神,血水顺着雨水一同流淌,那里已经变为人间炼狱。
秦灼估计了一下时间,“快到时间了,我们是找个地方躲避,还是试试雷击的威力?”
先前那道天雷太过猝不及防,沈心凌没能估计它的威力大小,下一道天雷又被城主府拦下,这次他们商议要不要试探一下雷电的强度,以防万一,及时调整对策。
沈心凌看了一眼自己焦黄的发梢,“……反正回去也要修头发了,再试一次也无妨。”
“第四道雷……感觉和之前的有些不同。”
乌云黑浓,压抑的感觉比以往更重,自古雷霆被定义为天罚,惩处大不韪、大不道、大不义之人。
在艾萨克斯,一小时一次的雷霆是对异教徒的审判。
“不对!”雷霆将至,沈心凌的耳畔被尖利的声音炸起,她的灵感前所未有地爆炸,熟悉的眩晕感和呕吐感袭来,她猛地捂住嘴。
“快逃!”
来不及多问,秦灼单手将她揽起,扔在背上,背后的人在发抖,双手死死扯着他的衣领。
“逃——遮挡物!”
沈心凌已经看不清秦灼的样子,哀叫、悲嚎、哭泣,千万种不同的悲伤情绪撕扯着她的理智。
那些死在雷霆之下的人们、被篝火活活烧死的孩子、失去理智的居民……
那么多、那么多的记忆涌入脑海,泪水顺着脸颊打湿了秦灼的后背,沈心凌哭泣着,声音稚嫩如孩童:“妈妈,我好痛啊……”
“妈妈,我好痛啊!”
贝蒂争着淡金色的眼睛,不解地看着拿着火把的母亲,她被绑在黑色的十字架上,赤-裸的小脚被柴火上的木刺划破,鲜血淋漓。
“不要叫我妈妈!你这个恶魔!”
女人冷漠地看着她,厌恶地看着那双淡金色的眸子。
恶魔的眼睛,多么不祥的颜色。
艾萨克斯人的眸色大多为黑色、褐色或者蓝色,从未有人有过淡金色的眼睛。
在阳光下,贝蒂的眼睛会变成几乎透明的颜色,让她显得分外不真实,根本不像一个正常的孩子。
“烧死她!烧死她!”
她的母亲在经历对女儿长达五年的漠视后,终于忍受不了邻居的闲言碎语。
女人去往城中的教堂,祈求神父净化这不洁的罪孽之子,奥福德神父欣然答应。
赤红像舌一样缠绕在她的脚踝,连眼泪都被高温蒸发,艾萨克斯的居民聚在城主府门前,虔诚的祷告,祈求恶魔的消亡和神的荣光。
“我诅咒你们——”年幼的女孩绝望地嘶吼着,“我诅咒——艾萨克斯永远笼罩在乌云和雷暴之下!”
“我要这里再也燃不起火,我要神明陨落,我要你们终日活在愚昧和无知之中!”
雷声未至,闪电先行。
一道电光照亮了整座城邦,那光芒如此耀眼,几乎要把瞳孔刺穿。
秦灼将沈心凌抱在怀里,遮住她的眼睛,他的手触到冰冷的眼泪,沈心凌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头一道只是开胃菜,再找不到掩体,他们会死!
“……向前走,左拐。”沈心凌咬着牙齿,挤出几个字。
“你在和那个恶魔通感?太危险了!停下来!”
“……做不到,那只眼睛对恶魔的气息太敏感了。”沈心凌深吸一口气,“我没事……我还和安德翠丝通过感呢,和那比起来这只是小菜一碟……”
她紧闭着眼,泪水止不住地流。
“靠,这是什么身世悲惨的小可怜逆袭故事……我一点都不感兴趣……该死的家伙……”
雨水冲刷在皮肤上,削减不了被灼伤的痛苦,沈心凌第一次如此感激自己日渐寒冷的身体,换成体热的人,这段被活生生烧死的记忆就能要去半条命。
记忆还在继续,经过大段空白,画面跳转至城主夫人怀孕,生下一位淡金色眸子的女婴。
“啊!这双眼睛!”城主夫人惊叫一声,母爱战胜了恐惧,城主老来得女,舍不得孩子,花费重金,收买了教堂的神父。
“金色是神圣的颜色,令爱必然是被神明宠爱的圣女。”奥福德神父慈祥地微笑,“我会告知主的信徒,庆贺圣女的诞生。”
早已没人记得那个被烧死的孩子姓甚名谁,城主夫人夸耀她的孩子,“贝蒂,这是个多么可爱的名字呀!我的孩子必然是最优秀的、被神宠爱的天之骄子。”
新生的恶魔露出笑容。
“尊名?”少女晃了晃洁白的双腿,扬起脖颈,记忆回到她每天都会反复咀嚼品味的那一天。
“妈妈……母亲,母亲神。”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是这座城的母亲,城中的子民都是我的孩子。”
那样我就可以像我的母亲一样,想烧死哪个孩子就烧死哪个孩子。
信徒赞叹她的仁慈高贵,恶魔冷眼看着他们歌颂自己的姓名。
雷暴永驻艾萨克斯,每三小时,就有一场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的雷电袭来。
这是对所有人的惩罚。
为了巩固信仰,贝蒂还增加了每小时一次的雷击,用来对待不信仰她的人们。
恐惧比任何说教都更拉拢人心。
居民活在恐惧之下,异教徒被烧死在篝火之上,谁也不得好死,谁都不能善终。
“就在前面……那只恶魔和她的虔信者。”沈心凌睁开暗红色的眸子,她的眼眶微红,看起来非常狼狈,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身世悲惨不是你报复在我头上的理由,冤有头债有主,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区区伪神——
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