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们愿意拿走三张车票?”女人怀疑地看着他们, 有这么好的事?
“但我们只要三张,”秦灼说,“不过最后一张车票的主人可以和我们一起上路。xiashucom”
“呸呸呸!什么上路, 不吉利的话少说!”女人粗鲁地将车票塞进秦灼手里,警惕地说,“反悔也没用!是你们的了!”
沈心凌最不耐烦参合这些闹剧, 越过秦灼, 奔向她昨天看见了但还没有拆封的五香牛肉干。
秦灼无奈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两三下挣脱女人不依不饶地胡搅蛮缠,“你的人选好了, 可以来找我。”
倒数第二个车厢里,安德翠丝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看沈心凌从背包中拿出几袋不同口味的牛肉干。
“吃这个麻辣味的!”安德翠丝站在桌上,指着自己费劲巴拉拖过来的牛肉干,眼睛圆溜溜的。
“五香的好吃嘛。”沈心凌撕下一小条牛肉干给她,“你尝尝。”
安德翠丝嘴巴不争气地咬住牛肉干, 手还是很执着的指着自己心水的味道。
“我不喜欢麻辣味哦, 要是开封了你就得自己吃完。”沈心凌事先说明,在小姑娘连连点头中替她撕开包装袋。
“嘶——”在小姑娘被辣的直吐舌头的背景音中,秦灼回到车厢, 将三张漆黑的车票轻轻放在桌上。
“他们还在争执,一时间抉择不出人选。”
“没关系,不碍事。”沈心凌用指尖轻点车票,触感像是在抚摸野兽的皮毛, 有轻微的绒毛感。
“我刚才看到了地狱号,”她将目光投向窗外蔚蓝色的海洋,“喏,你看,就是那辆列车。”
秦灼仔细地观察片刻,“天堂号和地狱号向一个方向平行前行?”
“没错,”沈心凌点头,她指着车票上那句,“备注:从【天堂号】或【人间号】转乘的乘客下车后在本地站台等待即可。”
“我们坐在天堂号上,只看得见地狱。但地狱号明确说明,【天堂号】和【人间号】都可以转乘。想找到人间号,我们最好去地狱号上看一看。”
“我猜你已经发现了,文森特没有死,他是车上唯一的活人。不管他用什么办法来到这里,你想通关,都得登上通往人间的列车。”沈心凌看着秦灼的眼睛,认真说。
“你其实不需要去,是吗?”秦灼读懂了沈心凌的未尽之意。
玛格丽特已经死了,她正确的站点就是天堂号的终点,沈心凌其实什么也不需要做,天堂币也好,通往地狱的车票也罢,都是秦灼需要操心的事。
“我们也没有那么生分吧?”沈心凌失笑,“虽然很讨厌麻烦,但我也不是那种看着队友拼死拼活还在一旁吹冷风的人。”
“更何况……那趟列车看起来就很有趣,”沈心凌期待地看着鬼哭灵泣的黑色列车,“难得来一次,不参观一下总觉得自己亏大了。”
“你就是想去作死,找那么多借口干嘛。”安德翠丝小声吐槽。
“看破不说破。”沈心凌嘀咕一句,拿出玛格丽特的天堂号车票,和地狱号的车票放在一起。
“我可以再从地狱号转乘天堂号,问题不大。”她条理清晰地说,“现在我们有4枚天堂币——小男孩那枚你拿到了吧?”
得到秦灼肯定的点头,沈心凌继续说,“还差一枚,我们去问问车上的其他人,有最好,没有,就说明最后一枚只能到地狱号再想办法。”
“但愿人间号的票价也是5枚天堂币,否则就只能从头再来。”关于人间号的线索太少了,目前无法下定任何推断。
“到地狱号后我们就着手去找人间号的线索,各自登上对应的列车。”
离下一个站点到来的时间间隔没人知道有多久,沈心凌拿着她的牛肉干,准备去挨家挨户的套话,她负责前半个车厢,秦灼负责后半个。
除去少部分不太正常的旅客,其他人只分为两种:冷漠疏离型和热情大方型。
前者问五句回一句,后者问半句回十句。
他们大多是独行的旅客,对天堂地狱人间的分类一无所知,只有一个独自趴在窗边的畸形少女给了沈心凌不同的反应。
女孩非常漂亮,她有一张天使般的脸蛋,笑起来眉眼弯弯,左手和双腿萎缩,像被掐断的嫩芽,怪异畸形。
美与丑在她身上如此和谐,少女费劲地单手撑着身体,转身面对沈心凌,“你问人间号?我是从那里转乘过来的,你想知道些什么?”
“冒昧,我想知道人间号在哪里?它的票价是多少?”沈心凌摸摸口袋,拿出一颗水果糖,剥开包装,递给少女。
少女用右手接过糖果,放进嘴里,“葡萄味!好甜!”她的眼睛闪闪发光,露出天真甜美的笑容。
“人间号的票价和其他列车是一样的呀,”少女拿出自己米白色的车票给沈心凌看。
沈心凌看到角落里小小的5,有些疑惑,“为什么统一货币要叫天堂币?地狱没有意见吗?”
“嗯……”少女含着糖思考片刻,提出自己的猜测,“因为天堂在最上面?”
她比划一下,“地狱在中间,人间嵌合在地狱里,大概是这么一个布局……”
少女嘟囔着,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上画出两个长方体,“上面那个是天堂号,下面就是地狱号。”
她顺着代表地狱号的长方体,紧挨着它的下方,画上一个小一点的长方体,“人间在地狱的反面,找到售票台就可以了,那里是连接口。”
“但我不清楚售票台的地点。”少女不好意思地说,“印象太模糊了,抱歉。”
“没关系,这些就很好了。”沈心凌诚恳道谢,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放在桌上,“谢谢,祝你旅途愉快。”
无限糖果包:你喜欢水果糖吗?来颗榴莲味的怎么样?
安德翠丝蹲在口袋里,吃到一颗柠檬味的糖,酸的直打哆嗦。
回到他们的车厢,小黑猴子一样的男孩局促不安地站在走廊上,手里捏着一张漆黑的车票。
“你的母亲最终决定,让你下地狱?”沈心凌缓声问,荆棘在她裙边轻轻摇晃,锋利的尖端闪着寒光。
“不、不是,是我自己决定的。”小男孩低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家里最没用的人,妈妈一直说要是没生我,家里就不会那么困难……”
“大哥每天都很辛苦,虽然、虽然他放火很坏,但是、但是……”小男孩但是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卡在那里纠结。
“但是全家人都仰仗他而活,你的母亲不同意送他下地狱。四个老人固然生气,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孙子送死。所以你说你要来,他们意思意思阻止了一下,马上就同意了,对吗?”
沈心凌不带感情地问。
小男孩满脸惊愕,“姐姐,你怎么……”和妈妈说的一模一样!
“我要是你……”沈心凌停顿片刻,她低头看了看孩子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吞下口中的话,“好吧,我不是你,我无法置喙你的决定。”
“也别太担心。”沈心凌弯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你没有罪,是非黑白自有定夺。”
地狱号和天堂号完全是两条平行线,谁知道终点站究竟在哪?
小男孩实在是太瘦了,沈心凌分了一把糖给他,从背包里捞出两个没开封的凤梨罐头和牛肉干鱿鱼丝一类的小零食。
在背包的最下面,她居然真的翻出来几盒自热火锅。
“吃吗?”安德翠丝眼里写满期待。
“等秦灼回来一起吃吧。”沈心凌珍惜地捧着这几盒自热火锅,“我现在觉得这里真的是天堂了。”
秦灼回来的时候,本着带来坏消息的轻微内疚心理,对上三双期待的眼睛。
“车上没有天堂币,我们恐怕只能在地狱号上再想办法……不用这样看我,你想吃就吃,本来就是为你带的。”
安德翠丝欢呼一声,车上冷水热水都有,沈心凌叼着筷子去接水,小男孩望眼欲穿地看着她的背影,视线突然被男人遮挡住。
“最后要下地狱的是你?”秦灼反问,“你知不知道,你是家中唯一一个有资格上天堂的人?”
男孩低头看着自己脏污的指甲,他抠了抠指尖的泥,声音极低地说:“……我知道,但,有用吗?”
“只有我最多余,既然谁都不愿意,我去,大家也不会太伤心……我觉得挺好的。”他用袖子抹抹眼泪,捧着沈心凌给他的糖,“姐姐还给我糖吃,我从没吃过这么甜的糖……”
贫穷是一种罪孽吗?秦灼认为不是,但事实摆在眼前,谁都可以被指责,谁都有自己的苦衷。
换成他或沈心凌,站在小男孩的立场上,都会做出截然不同、大快人心的选择。
但他们不是他,谁都不能替他选择。
人的一生是一场孤独的旅途,就像这趟列车上的乘客,爱过恨过刻骨铭心过,最后独自踏上归路,与尘世永别,再无挂念。
我不能让玛格丽特一个人走……我必须去找她,将她带回来!
秦灼顿了顿,无视脑中疯狂叫嚣的声音。
文森特的意念在蛊惑他,倘如带着沈心凌踏上回到人间的道路,她的选择就是错误!玛格丽特会复活,沈心凌却会通关失败。
“我知道自己是谁,不用你在我耳边叫嚷。”秦灼沉声说,任文森特的思绪将他裹挟,他的自我如同海中的礁石,巨浪滔天,也屹立不倒。
沈心凌抱着自热火锅回来,男孩笨拙地拿着筷子,试了几次,惨遭失败,只得拿起叉子,叉起一块海带,呼呼吹了两下,迫不及待地吞进口里。
“你看起来有点难受?”沈心凌将肉最多的那份放到秦灼面前,关切地看他一眼,“没事吧?要帮忙吗?”
“不用,没什么。”秦灼揉揉额角,“文森特的意念作祟。”
自热火锅喷香扑鼻,安德翠丝呼哧呼哧地吃,她又爱辣又怕辣,小嘴巴红红,对面的小男孩也不逞多让。
沈心凌捧着她的碗,时不时注意着安德翠丝有没有因为太过激动而掉进火锅里,听见秦灼的话,她想到上午自己的遭遇。
“玛格丽特也是,”沈心凌拿出那张面具,遗憾地看了看简介,“你好像不能用……我用迷雾人鱼的心脏放歌给你听?真的很助眠。”
“睡着了太耽误事情,”秦灼婉拒她的好意,窗外云海翻腾,黑色的站台隐隐露出一角。
换乘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