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山高 第3章 神山

在里面待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嘉措带着程决往外走。

“饿了吗？”嘉措开口问。“有点。”程决的脸被阳光蒸的泛粉，他抿着嘴噙着一抹笑。“带你去吃饭。”嘉措和程决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刚刚拉着嘉措可劲拍的程决这会儿倒是不好意思了，他抬手挠挠头有些踌躇的说：“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你好像一直在被我麻烦。”嘉措笑了一下，他带着程决进了一家面馆坐下拿出手机在桌上扫码点单。“不麻烦。”嘉措抬眼看向程决，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永远是浸着温柔的笑意，他说：“如果怕麻烦我，那就更开心一点吧，你来这不就为了快乐吗？”说罢嘉措把目光移向了手机，他翻看着菜单随口问道：“吃藏面可以吗？”“可以。”程决点点头，他小心地用余光一下一下的瞥着嘉措。

嘉措是出于一种责任，答应段蕴的责任。而程决却因为这种责任像一头困兽一般困在了这皑皑白雪的藏区，一整颗心被这寥寥几句话、几个动作、几个责任牢牢的把住。

嘉措说的没错，他的确是来找快乐的。

程决盯着热气腾腾的面，他夹起一筷子吹了一口气。

但快乐嘛，不仅来自雪山森林，还来自为他点面的这个人。

程决心情大好的吃掉了整碗面，还不忘夸一句嘉措会点，弄得嘉措红了脸，也让店里瞬间热闹起来，整个店充满了欢笑声。嘉措浅笑着看着程决，心下软了一片，雪山的冰冷似乎都被他如太阳般的笑容覆上了柔和的温暖。

“哎呦怎么刚刚还大着太阳现在倒开始下雪了呢！”坐在靠门的一个大哥操着东北口音开了口，小店里的人都纷纷转过头看外面。“那今天还看的到拉萨版的日照金山吗。”“看不到那就多住几天，总能看到的。”店里的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程决有些可惜的“啊”了一声，他努了努嘴，有些遗憾的说道：“嘉措，我们运气好像有点差。”嘉措笑着摇摇头，他说：“不差的，我们不急不是吗？”

不急于看山，也不急过多言说，亦同夹在箱子中的棉手套，时间到了总会戴上。

“看不了山，那我们就去看雪怎么样？”程决眼睛又亮了，他拍了拍相机冲嘉措笑。“好。”嘉措点点头，他跟着欢雀的程决走出面馆，他突然就想这么下去，时间就这么慢下去，慢到他能够好好铭记这一刻。

雪落在程决的肩头、落在发尾、落在鞋尖，也落到嘉措手心。嘉措看着化在手心的雪花，又抬眼看着程决，失了神。

雪花像棉絮，他和程决隔了几步，中间似有一道透明的瘴。嘉措和程决隔着这道屏固执的对望，耀眼的午后，程决笑着走向嘉措，他学着嘉措说：“我好看吗？”

好看。嘉措心里答道。

“你知道现在适合做什么吗？”程决又问道。

“什么？”

“接吻。”程决笑了。

接一个如烟花一般绚烂的吻。

嘉措有些惊讶，他明白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他还是多了份期待。神的信徒总是会期待神的垂怜。

“逗你的，接下来我们去哪？”程决拍了拍肩上的雪缓步走到嘉措身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嘉措歪头突然问道，程决看着随他动作晃动的耳坠顿住了脚。“啊？”“你说接吻。”嘉措认真的看着程决，他的双眼皮褶皱不长，偏偏眼尾上挑。

他就那么看着你，你就会陷进海里。

“我……”程决“我”了好几声,他只是抱有私心的说了句玩笑话，但面对嘉措这么问，他又不敢说原因。嘉措哑然失笑，他笑着说：“走了，不逗你了。”

“我在索松村订了民宿，明天带你去看南迦巴瓦峰，正版的日照金山。”嘉措单手打着方向盘目不斜视的又说，“虽然下雪了，但是运气好的话还是能看到日照金山的。”“正版的日照金山？”程决重复了一遍，随后才想到是刚刚在店里有个大叔说的“拉萨版”，那是嘉措家开的民宿对面的山。程决反应过来便开始笑，嘉措被他笑的耳夹发热，他启动车子后就安静的开车，无论程决再怎么逗他，他都保持着一种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

“嘉措，你真可爱。”

嘉措愣了一下，趁着红灯期间，他转头看向程决，对方眼中含着笑意像只狐狸。嘉措无奈摇了摇头，最后跟着他一块笑了起来。到了嘉措家，下了车后的程决提着东西站在门口等着停车的嘉措，寒风裹挟着这位雪山的圣子，二者一起走到了程决面前。“不是让你先进去吗？”嘉措弯腰接过了程决手上的东西，带着他往里走。“其实我还不认识路…”程决尴尬的开口解释着。“那你跟好我，这下带你认识一下路。”嘉措含笑的声音从一步外慢悠悠传来。程决盯着嘉措的后背，他的肩头还落着几颗雪，耳坠微微甩起像一把小钩子勾着程决的目光不放。“嘉措，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程决走到嘉措身侧悄声开口。嘉措轻笑了一下，他说：“突然这么认真，这个问题是有些难以启齿吗？”程决摆了摆手，他解释道：“有些**的小问题。”嘉措停住了脚，侧转过头，耳坠带着细闪的光晃到了他的眼尾，他勾着唇不讲话就这么看着程决。“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程决问完这个问题后就低下头用脚尖磨着地面，胸腔中逐渐加快的跳动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大家都是有爱的普通人，何必这么在意呢。”嘉措笑着答道，他笑的时候眼尾都挂上了抹艳。“也不是说男孩儿女孩儿都可以，得看喜欢的人是男是女。”嘉措看了眼低头不语的程决起了逗人的心思，他问道：“你呢，你喜欢……什么样儿的？”程决摇摇头，他偏头看向嘉措缓缓地眨了下眼说：“琥珀。”

然后嘉措再怎么问程决都不说了。

到了房间门口，嘉措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程决，他叮嘱道：“明天要早些起床，我们去贡嘎看雪山。”程决点了点头，他轻声说：“晚安，明天见。”

明天见。

第二天早上程决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他眯着眼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是嘉措的电话。他迷迷糊糊的接了，又迷迷糊糊的穿衣服洗漱，最后强撑着困意跟着嘉措上了车，依稀听见耳边有人在叫他，但他还没张嘴就又睡着了。等到再次醒来时发现导航显示还有三十公里到达目的地。程决把手伸出了盖在身上的毯子，他伸了个懒腰，耳边传来嘉措的声音：“终于睡醒了？”程决尴尬的干笑一声，他说：“对不起啊，早上太早了。”嘉措笑了一下说：“没有怪你的意思，昨天是不是太累了。”程决昧着良心点了点头，其实是因为西藏太冷了他开着空调睡的太舒服起不来。

嘉措订的是一个雪景房，跟他家开的那间民宿差不多，只不过房间更大了些，尤其是落地窗。

同样，坐在窗边就能看到雪山，只不过此时眼前的山可不是什么岌岌无名的雪山，而是被冠上神山的南迦巴瓦峰。

“怎么样？”嘉措坐在茶几另一边的椅子上开了瓶水。“视角这么好，这是VIP房吗？”程决问道。嘉措笑着摇摇头，他把那瓶水放到程决手边说：“这是我朋友开的，可以说是VIP房。”程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他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你们是约好的一起开民宿吗？”嘉措被他这惊奇的脑回路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只能摇摇头，和程决笑着揭过了话题。

“已经五点了，什么时候能看到啊？”程决趴在床上黯然神伤，他直勾勾盯着太阳，盯到眼恍都没见这太阳往下移一点，于是他躺在床上看了嘉措一个多小时，最终是嘉措受不了他那灼热的目光过去把他拽起来去外面溜了一圈后又回到了民宿。两人回去后便坐在了落地窗前的小茶几上，嘉措撑着下巴，程决则低头看着手机。“再等等，急不得。”嘉措看着窗外柔声安抚着程决。

程决看着手机屏幕眨了眨眼最终还是把眼睛闭上了。

他想着自己闭一会儿眼，一睁开说不定就能看到了呢。

事实和他的想法相反，程决这一闭就睡着了。

“程决，醒了，快点。”嘉措伸手晃了晃程决，又说，“好运来了，快睁眼。”程决迷迷糊糊被他拍醒，他眯着眼看了眼嘉措又看了眼窗外，只那一眼，便惊的清醒了。

橙红的光盖在整片天上，南迦巴瓦峰的顶端被这橙红覆盖，如同新嫁娘一样盖上了盖头。

是了。

程决怔怔地看着山。

这便是日照金山了。

“不拍照吗？”“拍，你愿意入镜吗？”程决掏出手机问道。“当然，我可是你最棒的艺术品。”嘉措站起来靠到窗边冲程决笑，又问，“怎么不拿相机拍？”程决点开手机相机找着角度，嘴里含糊的说了句“麻烦”。

他存了私心，想留几张偷偷藏着，就这么藏着能证明自己曾经有过一次跳动的心。

他终归是要走的人，那般飘忽的感情总不能露出来耽误了人家，所以只好在随手可见的地方留下点嘉错的痕迹。

程决的顾虑太多了，他今年已经27岁了，有稳定的收入但却没有健全的家庭，所以他不敢像别人一样随随便便的就能和一见钟情的人来一段浪漫的恋爱。

程决放下了手机对嘉措晃了晃，他说：“拍好了，要看看吗？”嘉措摇摇头，他说：“你拍的肯定好。”

“哦。”程决把手机握在了手里，他又开始发呆。想着从前又想着未来，他想把这个一见钟情的人放到他的未来，但是又觉得这么好的人不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想来想去，最后被一只手打断了思绪。

那是嘉措的手。

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摊开朝着他，嘉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看到了好运，怎么又不高兴了呢？”

抬眼望去，是嘉措温润如玉的双眼，那双眼里有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