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你小姨专门来看你了,还有万里。”
钱淑娴带着人去到儿子屋里。
“小姨......万里?”
沈青山蹙起眉头,眼里透着茫然。
“怎么,几年不见,连我都忘了?”
陆万里习惯性的想过去给人一拳,待看到人额头上带血的纱布后,又改成拍了拍他肩膀,玩笑道:“没脑震荡吧?”
沈青山没有说话,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把目光定在他身上,氛围沉寂的可怕。
陆万里心里咯噔一下,尴尬站在原地。
钱淑娴快步上前,带着哭腔道:“儿子,你可别吓妈呀!”
想到刚才儿子在书房被他爸用砚台砸中脑门,昏过去几分钟后再醒来,好像就没怎么听他说过话。
她以为儿子是在闹脾气不肯开口,可这会儿自己妹妹和侄子上门,他也还是那副恍恍惚惚的模样,钱淑娴就有些害怕了。
“青山,你头疼不疼?晕不晕?想不想吐?有哪里不舒服,跟小姨说。”
钱淑仪早年当过护士,后面嫁给陆建国后,为了能有时间照顾家里,就转去了医院档案室,这么多年虽然干的是文职工作,不过一些简单的病理知识,她还没忘。
仔细观察大侄子,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儿不对劲。
眼里没光,精神恍惚,似乎还有点不认人?
“小姨,我没事。”
半响,沈青山突然缓缓开口,声音有气无力的,但总算说话了。
钱淑娴刚要松口气,却听到儿子朝着万里问:“表弟,你不是在部队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当即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床边。
“姐,你干啥啊?”
钱淑仪奇怪道,大侄子眼看着似乎没啥大问题,她姐这又咋了?
钱淑娴忍住眼泪,便把刚才吃团年饭时候,青山就知道万里休探亲假,给他们送大闸蟹来的事儿说了一遍。
这才过去多久啊,儿子就不记得了。
“我看青山应该是有点脑震荡,大概率轻微的,睡一觉多休息,明天不行去医院拍个片子仔细检查看看。”
事关侄子的身体,钱淑仪也不敢掉以轻心,觉得还是去做个检查放心些。
“妈,我真没事儿,就是有点困,睡一觉估计就好了。”
沈青山这时候说话利索多了,眼睛看人也精神了些。
“好好好,你先睡觉,我们不打扰你。”
于是,钱淑娴赶紧给儿子掖好被子,带头退了出去。
陆万里原本还想跟他这个表哥好好唠唠,这一看人都脑震荡了,便啥话也顾不上说,只宽慰了姨妈几句,就带着他妈先回去。
他们家的团年饭还没吃呢,这一耽搁,天都黑透了。
于是,这一天,陆万里家的团年饭上,话题几乎就没离开过姨妈他们一家。
连平时很少参与别人家事的陆建国都忍不住感叹:“老沈这回怕是真气着了,手里逮着啥就砸,青山那孩子,以前真没看出来,是个这么倔的。”
想当初,他自己家这个小儿子,那也是能把自己气得半死,他一把老脸,在军区大院都快丢了。
原本他都没指望人能有大出息,可谁能料到,这小子还突然给他老子长脸了。
“你别说,青山那孩子下一趟乡,是变化不少,人瘦了,主意也正了,以前那孩子可是啥都听家里的,我还羡慕过我姐他们来着。”
钱淑仪顺着丈夫的话茬,忍不住感叹,目光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此刻内心无比欣慰。
大儿子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也能算得上是她一手带大的,性子稳重,体贴又孝顺,她这个后妈当得一点不委屈。
反倒是她亲生的小儿子,打小惹是生非,气得她跟老陆几次都想塞回肚子里去。
不过现在好了,老大已经成家立业,小儿子在部队也算争气,短时间她可没什么愁的了。
就是心疼姐姐家里,担心青山那孩子钻进死胡同,把自己一辈子给毁了。
钱淑仪也是不赞成大侄子扎根农村的,又听她姐和红霜说那个女孩儿怎么不简单,她便潜意识里,也认为是青山那孩子太过单纯,给人哄骗了。
“妈,等过两天,我跟万里一块儿去看看青山吧。”
陆长征一脸温和的笑道。
“行啊,你正好劝劝青山,他们这帮孩子,还是听你话多一点。”
钱淑仪高兴,觉得还是她大儿子贴心,知道帮她排忧解难,不像小儿子,一去部队就几年不回家,好几个月才给家里寄一封信,半页纸都写不满,这就算了,好不容易探亲回来这些天,除了头两天老实呆家,后面天天出去找朋友瞎混,她想儿子,回家都见不着人。
“哥,你要去别拽上我啊,我好不容易休个假,饭局多着呢,没那闲工夫。”
陆万里是拒绝跟他哥一块儿上门给人说大道理的,他大哥那比唐僧念经还厉害,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是一套接着一套,特招人烦。
人沈青山都脑震荡了,讲良心,也要让人家清净两天吧。
好在令人欣慰的是,钱淑仪隔天终于接到姐姐电话,说青山已经检查完,没啥大事,而且睡了一晚上,那孩子突然自己想通,答应跟人女孩儿分手,不回农场,要留在燕京上大学了。
电话那头,钱淑娴嘴角扬起,看着变得和从前一样听话的儿子,她重重松了一口气,只感觉这个年,过得就跟做梦一样,还是噩梦。
好在儿子在被他爸砸了脑袋后,却不知怎的,突然清醒过来了!
这边沈家放松下来,那头刘美月却是一个人在招待所睡了两天后,终于待不住了。
沈青山竟然还没来找自己!
今天都大年初二了,原计划,他们是年初三这天就要启程去沪市原主家待两天,然后就得回农场销假了。
记忆里,沈青山并没有这样放下原主不管不顾,不靠谱的时候。
原主性子软弱,又是个没啥主见的,而沈青山却是个喜欢拿主意的,处处都会考虑周全。
如今,突然一句交代没有。
她要分手,好歹也要先见到人。
刘美月懒得费神去想原由,就干脆直接去了沈家,当面问清楚。
干部家属院她自己进不去,只在门口保卫室登记了资料,麻烦人去沈家带个话。
也是赶巧,和沈家住同一个院子的隔壁婶子正好走亲戚回来,她看见刘美月自己一个人,便十分热情的上前打招呼,不仅往人手里塞了一小撮瓜子儿,还主动揽下帮忙喊人的活计。
“小同志,你是不知道,年三十那天,青山好像被他爸给打啦!闹出挺大动静的,你说说,哪有这样当父母的,婶子看你和青山挺登对的呀,你模样这样俊,看着也是个心善的,再说了,青山喜欢你才是最打紧的,其他有啥重要。”
女人憋着幸灾乐祸,说着口不对心的话。
她倒是乐意看沈青山娶个知青留在乡下种地,谁叫他当初看不上自家闺女呢,害得她姑娘最后嫁给了百货大楼的一个小小主任,家里兄弟姐妹一堆却个顶个的没用,结婚分的房子还小小一间,生了娃根本就转不开。
不像沈家,家里就一个姐姐,父母都是干部,以后赚下的家底,那还不都是沈青山的。
现在好女婿人选落了空,她就觉得是人家没眼光,巴不得沈家日子过得越糟心越好呢,尤其沈青山再找个不如自己闺女的!
见女孩儿只是客气笑了笑,不搭自己的话茬,女人撇了撇嘴,虽不高兴,但心里也解气。
看吧,你钱淑娴看不上我闺女,到头来你儿子却给你找了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姑娘。
这样一想,她便心情挺美的去钱淑娴跟前添堵了。
钱淑娴本来今天心情不错,儿子看着是真的迷途知返了,妹妹妹夫一家人又上门来吃饭,两家人热热闹闹的,总算找回点过年的氛围。
可这好心情,就在隔壁邻居来传话,说青山对象在大院门口时候,骤然消失。
“不行,青山不能去!”
钱淑娴黑着脸,态度坚决,儿子才好,万一又被那个女孩撺掇,鬼迷心窍的跟家里对着干,她真是心脏病都要被气出来。
“那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在咱大院门口杵着吧,被人知道了多丢人啊。”
沈红霜嘟囔着,给弟弟甩过去一个眼刀子,怪他犯蠢,大过年给家里招来这么一个麻烦。
“妈,我还是去跟人说清楚吧。”
沈青山尴尬从沙发上起身,迫不及待的想离开。
自从姨父一家过来后,他都坐沙发上听一早上的思想教育了,尤其陆长征表哥,那是真能说,从理论到实践,从民生到国际,看似谈天说地,可最后总能拉回来明里暗里的教育自己,比他们以前高中的政治主任还能念叨。
那个叫万里的表弟倒是聪明,人一进屋,就说昨天喝多了酒,占了自己房间睡大觉,搞得他想躲都没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