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国京城,荣安城
长街绵延几里,热闹非凡,大人小孩儿都喜欢出门溜溜弯,各家店铺门框修饰的精美绝伦,都在开门迎客做生意,可偏偏有家店面,像是十几年没整修过似的。
老旧的木匾刻着几个大字:渡妖阁。
不卖桃木剑三清铃拷鬼棒,偏生卖些人家不会买的奇怪玩意儿。
店主是位二十出头的姑娘,抠门小气的不行,传闻有回她为了土豆几铜钱的事儿当街撒泼。
生意不景气,养成这样的性子也正常。
众人表示理解,以后会常常经过这家店走走,带带热闹气儿。
“明明是那卖家压了称,理论,理论怎么能叫撒泼呢?”当事人气恼的不行,捶胸顿足,连语调都颤抖着。
“阿婴,你说,师父怎么不担心咱们店倒闭呢?”扎了双髻的女孩托住下巴,望着青天叹息。
“师父那么吝啬的人,我都担心她克扣我们工钱呢!听说羽簪坊要收学童,一月三两银呢,阿云想不想那儿?”
巧云瘪瘪嘴:“不去,我只想待在师父身边。”
冯婴:“瞧你那没出息样儿,这是为了以后的生计考虑,难道你想等到店倒闭了,师父亲自赶我们出去?”
巧云刚要反驳,帘帐便被女子掀开。
“师父!”两人不安地搓搓手指,唯恐那些字眼被她听了去。
“今天有进账吗?”女子面容姣好,梳着流云髻,两鬓垂下几缕发丝,温柔的搭在胸前。
白衣若仙,淡青的腰带上系着一根红绳,下面缀了颗铜铃铛。
明明是寒凉时节,女子却拿把折扇,装模作样扇了两扇。
丹青扇面上还龙飞凤舞写了四个大字:日进斗金。
巧云嘟起嘴:“根本没人来。”
“就是啊师父,这悬壶镜,还有什么囚月铃,哪一样卖出去过?一月里就赚点符箓钱,我和阿云都快吃不上饭了。”冯婴低头控诉:“更何况,这世上哪有什么妖呢……”
女子启唇:“是吃不上饭了…”话罢,她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今日,你们就离开渡妖阁吧。”
“师父不要啊。”巧云急得泪眼汪汪,拽住秦罗白衣裙:“阿云不该偷偷说混话,师父求您不要赶我走……”
冯婴扯扯嘴角,伸手将她拉了回来:“当学徒可比这好多了。走就走,我反正是待腻了!”
他胡乱收拾了行李一番,几乎是将阿云拽着扯出了渡妖阁。
走了许久,巧云才觉得兜里沉甸甸的,鼓鼓的,伸手一掏,是几锭银子。
“是师父给的。”女孩眼眸蓦地濡湿。
冯婴忙捂住银两塞进兜儿:“你干嘛啊,赶紧藏起来!万一被贼盗去了怎么办?”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
“我错了还不行吗。”
……
小孩的打闹声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街上又多了关于渡妖阁店主的传闻,生意不好,连刚满十岁的徒弟都被赶出去了,看来真的要倒闭哩!
城内还很冷,秦罗白早早关了店,披上白袍暖衣,系着淡青面纱,便向北街款款而去。
“杜大娘,我来买些炭。”秦罗白在一处店铺停下来。
“欸,这不是秦老板吗?”
“和去年一样,要最便宜的。”
“早就给您包好了,下次再来啊!”
“好的,谢谢。”秦罗白迈开脚步刚要离去,天空便下起了雪。
不远处的破屋里隐约传来婴孩的哭声,声音愈来愈大,她抬起黑眸注视了良久。
“那户人家是……”
杜大娘瞅了眼破屋,告诫道:“秦姑娘还是别多管闲事,那家子人昨天都搬南平去了。”
秦罗白抿抿唇,犹豫了会儿,终是朝破屋走去。
她在破床上看到了女婴,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眼睛紧闭着,嘴唇冻得发紫。
“好丑。”秦罗白伸出手指戳了戳女婴的脸蛋。
女婴像是感受到温暖,两只手掌抱着秦罗白的食指,咿咿呀呀的放在嘴里吸吮。
“痒……”秦罗白抽出手指,还带着黏.腻的口水。
“看你这么可怜,跟我回家吧。以后叫你丑孩儿。”女子思量着不大妥当,得正儿八经的起个名字。“你这么顽强,生命力犹如蒹草,便唤你蒹儿罢。”
秦罗白早早开了小窗,烧好炭,给蒹儿裹上厚被褥,她的面色才渐渐红润起来。
女婴缓过劲儿来,慢慢睁开眼,澄澈干净的黑眸映照出女人的轮廓。
小胖手抓住她的面纱,轻轻一扯便掉了下来。
“调皮。”秦罗白无奈地笑笑。
女人笑起来很好看,眼眸犹如两湾泉水,粉嫩的嘴唇饱满欲滴,竟让女婴看得如痴如醉起来。
蒹儿忽的大哭,像是感情骤然爆发一样,又如分离了许久重聚后的惊喜,将小脑袋深埋进女人臂弯。
是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