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鸟雀在外边鸣叫,玉姝醒来时,外间的男子早已没了身影。
她慵懒地朝外唤道,“连翘。”
侍女连翘带着另一名丫鬟,端着水盆进来。
二人喜滋滋地进,脸上羞红着脸色,还悄咪咪地往床榻边看。
玉姝一脸莫名,但随即明白她们在看什么,于是又冷笑一声,问,“侯爷呢?”
连翘忙回道,“老爷……”
“唤什么老爷!”
都未是一家人,叫什么老爷。
“侯爷早上五点便出门上早朝了,说是让夫人多歇息,不打扰您,午时回来,再与您一同吃饭。”
玉姝面色一下子冷下来,没吭声。
一早丢下新妇就走!
果然!
这婚事无关情、爱!!
一旁的侍女们皆低下头,不敢作声。
连翘也满面愁容,想着,不应该啊不应该!
梳洗完毕,也吃了早饭,玉姝本想出发去拜拜魏家宗堂,告慰魏家长辈兄长在天之灵。
但……魏景不在,男主人不在,她头次去,没人可以介绍她。
索性便去见魏家二姑母。
由主屋去魏家二房,得过绕半边主屋,途径几间厢房和两间院子。
魏府本是安宁国公的赐祉,位于京都西南边,七年前还门庭若市,街头热闹繁华,远不是如今的冷僻之地。
但自安宁国公去世,魏府迁移回江陵,京都商贸重心渐渐移至东城区,本是不相上下,互不相让的两方,如今已是一方独大。
魏府内有两间书房,一间离主屋较近,玉姝尚未去过,一间名为映雪书斋,连着一方雅院,较为安静,玉姝来过,离二房更近。
玉姝本是路过雅院,朝里望了望,瞧见这院中只一棵老梧桐,树上偶有鸟鸣独叫,四周空有篱笆而无花草。
上次来带着心思,未好好留意这院子,如今再瞧,她倒是觉得怎么如此凄凉简陋。
因还生着气,玉姝没踏进去,直入二房走去。
人快到二房门前,玉姝就瞧见一位年有四十五六的妇人在门前,玉姝受宠若惊,加快步伐过去,唤道,“二姑母,您在这候着做甚?”
魏二夫人笑着,将玉姝拉进来,说道,“新妇来多喜气,本应全家人热热闹闹的,但现在就咱俩,二姑母不想你觉得冷清。”
“怎会。”玉姝说道,“侯爷想得周到,府上四处都挂了红绸,瞧着就热闹。”
“你这孩子,为他说什么话,他准一早去了外面当职。”二夫人说道。
玉姝笑笑,心里默默将自己的话收回。
随即拉着魏二夫人的手,两人一同进去。
刚入座,有嬷嬷端来茶水与点心,玉姝先一步接过茶,端给了魏二夫人,说道,“二姑母喝茶。”
二姑母笑着接过,接连说好,最后从怀里拿出早已备好的红包,送至玉姝手中。
昨儿魏二夫人是替魏府大房,也就是魏景的娘接过了玉姝一碗茶,今儿则就只是二姑母的身份接过。
魏二夫人很是高兴,五年了,这五年间,魏府就再也没有进过新人,有过喜事。
她包的红包甚重,玉姝晚上回去打开后知道。
“好孩子,等何时与子宸回江陵,咱们就热闹了。”魏二夫人说道。
玉姝笑着点头。
两人一聊就到了午时,二夫人要留玉姝吃饭,玉姝刚要婉拒。
就听二夫人说,“他向来不回家吃午饭,都是在外对付,你莫管他,新婚也不晓得休息几日,本就是他的错。”
玉姝想了想,觉得有一定道理,于是留下吃饭。
她们下午还要去见周夫人。
吃到一半,忽地外头有人来传,说是侯爷回来了,唤夫人回去吃饭。
二夫人愣住,十分惊讶,下意识就说,“他都两年未同家里吃过午饭。”
一旁嬷嬷道,“二夫人,如今不同。”
二夫人看向玉姝,脸上又哭又笑,“看来还是为了你这丫头。”
玉姝看了看自己刚刚吃的半碗米饭,一下子不知是该走呢,还是留下。
“去吧,新婚的第一日,留给你们小两口。”
“多谢二姑母招待,那姝儿先走了。”
“好!快去!路上小心些。”
玉姝又回了,只见男子负手而立,站在饭桌旁,一脸的心事。
玉姝刚入厅,男人就转身,紧蹙的眉头松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玉姝落座,他才唤道,“上菜。”
接着十几盘菜肴在眼前,全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玉姝都有点怀疑,是不是爹爹把自家厨子也陪嫁给她了。
余光瞥见连翘脸上的笑容,玉姝蹙眉,心里的怀疑更重了些。
“侯爷,我来时在二姑母那吃了些。”
“我知晓。”
他满心欢喜地回来,期待同她同食,结果一瓢冷水就泼下,不过……
与她同座,他也满足。
“这里的菜你尝尝便可,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也太浪费了!百末内心俳腹。
没想到,与此同时,那边也有道声音说,“可也忒浪费了。”
“无妨。”他只答这一句,随后夹起一粒珍珠丸子,米粒颗颗饱满,看着便香甜,但瞧着甚是饱腹。
他手顿了一下,将丸子放进了自己的碗里,重新夹起一块肉粒,放到了她的碗里。
玉姝:……
一旁的百末已经没眼看了,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
一餐饭最终还是剩下了许多,玉姝唤来小厮,吩咐下去不要浪费,如实在有剩的,可送有需要的农夫做饲料。
如今虽不愁吃穿,百姓安乐,但吃的用的,每一样都是农人辛苦劳动的成果。
她曾为了了解丝绸锦缎,随织布营的农人们养过一段时间的蚕丝。
等桑叶长起,又需等蚕虫结蛹,不得碰水,不得混了蚕所,最后还需洗丝抽丝,积少成多……
这是一个细致的过程。
一旁的百末听到玉姝吩咐小厮,有些诧异,但随后内心多了一丝矛盾。
他原本以为这新来主母同那些娇生惯养的贵女一样,只会管用料好不好,可不会去想废了的料子要如何。
魏景在旁听着,没有出声,他只是看着打点家事的女子,内心不自觉有些愧疚。
在这些事上,他从不上心,但他娶她进门,并不是只想着她来管事的。
后院事情复杂,有一名老管家就够了。
正想说什么,外边有小厮急报过来,告知了百末,百末惊讶地看着,问了一句,“此事当真?”
下属点了头。
魏景闻见,看向百末那边,“怎么了?”
百末快步过去,弯下腰,在魏景耳边小声汇报。
闻言,魏景眉头皱起,倏尔又松开,没有多少意外,只是面色严肃了起来,沉声道,“吩咐下面的人此事莫插手,你随我入一趟宫。”
百末应道,“是!”
玉姝一个转身的功夫,桌边的人就已经起身要走,但人走就走好了,她看见他走向自己,伸手递给自己一串钥匙,说道,“这是库房的钥匙,你若愿意,今后就由你保管。”
她当然愿意!
玉姝伸手接过,随即放进袖筒,俯了一下身,抬眼,微微歪一下头,朝他一笑,“侯爷走好。”
女子笑得明媚娇艳,眼里闪着亮光。
魏景抿了下唇,颔首回应。
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唇角扬起。
心花怒放。
又是忍不住心动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