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渐渐回笼,喻晓回想起她和李玄一起入梦斩杀瘦腰的事。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正是在曹善至的床榻上,而曹善至躺在她身边,根本没有醒过来,并且肚子依旧大如鼓!
她试着探了探曹善至的鼻息,幸好,人还在。
怎么回事?那个蜂妖不是被李玄一剑灭了吗?
喻晓困惑地扫视了一圈房间,不仅曹善至的事情让她不解,而且李玄和李稠也不见了。
这时,一个仆从推门进来,走到床边低眉道:“大人请娘子去官廨叙事。”
喻晓望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曹善至,大脑宕机了一秒,反手指着自己:“我?”
“是。”
“和我一起的那位也在官廨?”
“小的不知,大人只吩咐小的前来接引娘子。”
喻晓细眉慢慢拢起,打量了几眼这个低眉敛目的仆从,没发现到任何不对的地方,于是对他说:“你先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未几,喻晓整理好了衣貌。
临走时,她看了一眼细密汗珠布满脸的曹善至,看到她苍白的双唇翕动着,然后想到昨夜似乎也是听见她在梦中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喻晓俯身贴近曹善至,这次她清楚明白地听到了从她唇间溢出的字眼——
阿胡,或者阿蝴,又或者是其他听起来相似的名字。
喻晓打开门,对仆从说:“我好了,走吧。”
前去官廨的路上,喻晓十分沉默,自从来到中牟县接触到李稠,曹家这一系列的事都像一团被强行扯乱的的毛线,搞不清楚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两人到了衙门,仆从领着她进入宅门来到内宅。
面前是一间客房,仆从向她行了个礼就离去了。
她还没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门内出现的正是长眉微拧的李玄。
见到喻晓,李玄微拧的眉稍稍舒展了些许。
“三娘可还好?”
喻晓笑不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进来说。”李玄侧身,让喻晓进屋。
李玄引着喻晓绕过屏风,然后走到屏风后的床榻边,示意她看床榻上。
软被下卧着一个闭眼沉睡的中年男人。
她望向李玄,李玄眉眼中有一丝冷意:“他死了。”
果然。
喻晓一点也不惊讶,曹府发生的事,超出了她的想象,好似一切不合理都变成了合理。
李玄道:“杨肃,司天监少监,晨间被发现暴毙于此,原因不详。”
喻晓望着床上还未全然僵冷的尸体,对李玄说:“曹懋叫你来的吗?”
李玄点头:“是,虽未治愈曹善至,但似是李稠向曹懋进言,留下我们调查此事。”
“曹善至的事还是这个人的事?”
李玄沉吟片刻,说:“杨肃已非首例,文武官员不明原因地死了许多,外患加上内忧,朝中人心惶惶,怕是牵扯过大。”
“看样子曹懋还是打算将我们举荐给皇帝,若是我们能够肃清此事,曹懋可借此邀功,若是不能,对他亦无损失。”
“三娘难道认为曹懋是想让我们继续调查曹善至的事?”
李玄望向她的深眸仿佛黑夜下沉静的海水,她好似捕捉到了隐匿在海面下的暗潮。
“我明白了。”
听到喻晓的回答,李玄沉静的黑眸漾起了一丝涟漪:“但曹懋之意非我之意,我试探了曹懋,他对阴阳象纬一无所知,燕子楼布局吊诡,绝非一般人手笔。”
他停顿了下,接着道,“三娘可还记得今日上晌在燕子楼,某问李稠,曹懋是否洞晓阴阳象纬之道,李稠并未言实,亦未言伪?他般般言词皆在两可之间,言外却在有意引导我是曹懋设计营建了燕子楼的方向思考,这其中必有蹊跷。”
喻晓瞳孔放大:“难道李稠才是……”
“不必着急下此定论。”李玄黑眸定定地望着她,“玄只是推测,这两件事或许有所关联。”
喻晓皱眉:“杨肃这样的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玄回:“应是朱氏登基始。”
喻晓望着李玄的眼睛:“你觉得背后罪魁是人是妖?”
瘦腰被灭,她亲眼所见,而且这么一连串牵涉到朝堂的事情,也绝对不会是那个仅仅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的小妖所为。
李玄回望着她,罕见地沉默了。
这时门外有仆役敲门:“娘子、郎君,大人遣小人相邀二位一同随行天子田猎。”
随行田猎?
喻晓疑惑,只见李玄对着她缓缓点头:“我们且前去扈随,也许会有意外之获。”
日昳时分,天子大驾卤簿从城北官廨出发,车驾次第徐行,围观障道者退避。纵然整支队伍的规模相比昨日削减了不少,但对于没见过这种世面的喻晓来说,已显得足够盛大。
她和李玄作为曹懋的随从被安排在引驾仪仗中,其后就是乘坐玉辂的皇帝。
皇帝周围由天子亲军簇拥护驾,士兵均头戴兜鍪身披重甲。
黄麾仗、殳仗,甲光鳞鳞;大纛、龙旗,猎猎飘扬。
真是好不气派。
望着这浩荡如长龙一般的队伍,喻晓琢磨出了一点门道,朱元綮此次大动干戈行幸中牟,表面上是为了秋狝,实际上恐怕是为了彰显朱梁威风,是做给梁朝子民以及与之争势的晋国看的。
不多时队伍就到了城郊,入目之处皆是大片的麦田,青翠的麦苗迎风伸展着。
车驾停下,喻晓和李玄下马站在曹懋身后,有样学样地跟着文武百官齐齐垂眸低首,等待皇帝从玉辂步下。
皇帝跨上御马,登上麦田边的皋丘,高昂又张扬的声音顺着凛冽秋风吹入百官的耳中。
“吾享祀丰絜,神必据我!”
喻晓大着胆子朝皋丘上瞄了一眼,梁朝的皇帝很年轻,顶多二十多岁,并且容貌俊朗,细看之下眉眼之间确实有丝跋扈,但是倒也不像传闻中暴君的样子。
高阳下,玉鞍上的皇帝一身骑装金光熠熠,只见他一蹬马刺,率先冲入围场。
百官亦骑上马,手擒弓箭,紧随其后。
李玄看向喻晓,喻晓莫名:“怎么了?”
“三娘会射猎么?”
喻晓愣住,她没想到这一层,既然来了围场,肯定是要纵马射猎的。
所以,她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不会。”
李玄微微敛下眸子,说:“某教你。”
话音落下,喻晓就见他缓缓将弓拉满,箭镞瞄准几丈之外一只受惊的鹿,“嗖”一声过后,那只无辜的鹿已然应声倒地。
做完这一切后,李玄把自己的弓递到她跟前。
喻晓愣了愣,接过弓。
弓柄处还有余热,她学着李玄的样子,握住那处余热,然后搭箭引弓。
手臂牵引着不存在的肱二头肌,她咬着牙,箭镞对准不远处另一只正在啄草的鹿,感觉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但这弓弦却怎么也不能像李玄那样拉得如满月一般。
“身体站直,双脚张开站稳。右手持弓,将弓放在身体右前方。”
李玄已然做起了她的师父,空着手做出拉弓的姿势在她旁边演示。
“右手虎口推弓,左手勾住弓弦箭口,头向右转,寻找猎物。”
喻晓推弓勾箭,瞄准那只鹿。
“将力量集中于后背,弓弦紧靠鼻唇,手贴下巴,双目紧盯猎物。”
喻晓将力量蓄于后背,引弓的手贴上下巴,眼睛慢慢眯起。
“射!”
对不起大家,我回来了,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可怜]
吾享祀丰絜,神必据我——《左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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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围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