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二三事 第5章 5

我家是一个普通社区的普通公寓，当年买的时候就中意着两栋楼间距远，树荫茂盛，停车位多，这里物业管理也很不错，过去好几年了，治安也不错。我住十二楼，三室两厅，除开公摊面积，有一百二十平米，不算大，也不算小。

现代简约风装饰，书房也是练习室，一面墙全是玻璃，有时候要练功——模特走T台，可不是随便走猫步就行，同样需要一些舞蹈底子，还要练习面部表情。

秦臻来了的时候，我的鸡肉红枣汤刚刚煲好，打开门，他左手抱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右手提着一瓶红酒，一个礼物盒子。

“秦臻，你怎么这么客气？我去你家的时候都没有买任何礼物！”

秦臻面色微微发红：“我问了一下伯母，她说，男方去女方家里，要有点礼数。我见你逛街没有去选珠宝首饰，你也没戴，我就买了一支表。”

“谢谢啊！”

我找了一个白瓷高花瓶，将花束弄出来，装上水，插入，摆在餐桌上，嗯，立刻好看多了。

一个汤菜，还有一道牛肉芹菜，一个油麦菜，都是家常菜。

秦臻洗了手出来，我已经盛好饭了。

吃饭的时候，我主动的谈起了我的家人。

“这个房子，是我全额付款买的，房产证一到手，我立刻将自己的户口从老家牵了出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说过，你家里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六兄妹，人挺多的！”

“嗯，我跟你说过我和娃娃认识的过程，但没有说过我家里人。我排在第五，父母只想要一个男孩子，结果生出来的又是一个女孩，他们不想要，就联系了亲戚想要将我送出去，第一个收养我的是一对老教师，我还没有满月就到了他们家，他们给我取名字为水月，我没满半岁的时候，养母怀孕了，后来生下一个儿子，因为是老来子，身体很差，两个人没有精力照顾我，便又送我回来了。没多久，我又被送到一个跛子单身老汉家，在他家待了不到一年，跛子老汉讨到了媳妇，那家媳妇就将我送回来了，在我还没有被送出去的时候，母亲又怀上了，这个时候，信迷信的奶奶就带我到庙里，看了八字，那算命先生说我命好，可以带贵，于是，我终于被留下来了，后来弟弟生下来了，父母很高兴，就再也没提送我出去的事情。小时候，我又瘦又高，皮肤又黑，性格沉默，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其实，在农村里，家里孩子多的，父母都很累，哪里还有时间打理孩子，所有孩子全都是放养长大的！而我，自然是要做最苦最累的活，一直到读书的年级，父母不肯送我去读书，是我自己跑到学校里听课的，直到学期结束，我爷爷才给我交了学费。我们那儿的孩子，基本上都只能读完初中。等到我读初中的时候，高中已经扩大招生，高考也固定了，稍微有钱的，都会送孩子去读高中，至少读一个中专。比如我两个姐姐就念了中专的。哥哥也念了大专。等到了我，我成绩很好，却不准我读高中，理由很简单，我是女孩子，下面还有弟弟念初中，家里负担大。”

“挺苦的。”

“我十五岁念完初中就出来打工，跟着村里的那个姐姐，我们村都姓秋，所以叫秋家村，那个姐姐叫秋圆圆，比我大五岁。她是村子里长得挺漂亮的一个，回家还会抹口红和腮红，我那个时候挺羡慕的，一听她说城里有大钱赚，便跟着她出去了。谁知道，她是从事那个行业的，妓女。”

“你被骗了？”

“我没有那么傻，从车站出来，看见接她的人都是画着纹身，举止流里流气的男人，其中一个还当着诸多游客的面摸她的胸部，我就知道不好，趁着他们不注意，从人流里面逃走了，回到车站，跳上了开往这个城市的列车。”

“秋水月，你很机灵。”

“村子里电视虽少，我也看过不少的电视，知道人贩子。后来，我打电话回去问，我妈妈还不知道，后来过了一年，她才打听到，秋圆圆果然当了妓女，村里人都知道了，好几个被她骗过去的女孩都没了踪迹，隔壁村子也有。事情暴露之后，她被抓起来了，她家的人自觉脸上无光，也都跑去广东那边打工去了，再也没回村子里。”

“哦。”

“我刚来这里，先在工厂里做了半年，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二点，很累，很苦，食堂里的饭菜也难吃。我受不了就出来了，只拿到了五个月的工资。不过，那半年，我又长高了不少，看起来像个成年人，于是在一家饭店做服务员，端盘子，后来又在隔壁不远的快餐店打工，直到遇上夏娃，住在她家，跟着一起上高中。”

“很辛苦，秋水月。”

“高二那年，夏娃想要成为模特，执意要走T台，于是，夏伯伯委托我照顾她，也跟着一起走T台。高三那年，夏娃陷入校园初恋，不肯走秀了，但我因为长了一副挺受欢迎的标准模特脸和身材，加上自己要赚钱，就坚持了下去，还和国外著名的模特工作室签了五年首模的正规合同，开始自己赚钱，也开始寄钱给家里。那个时候，我也怜惜他们的辛苦，有一千块钱，我就会寄回去八百块钱，次数多了，我父母以为我赚钱很多，开始频繁打电话要钱，从来就没问，我剩下的两百块钱生活费够不够！每次接电话，都是听他们诉苦！夏娃知道后，告诉了她的父亲，夏伯伯找我谈了一次，说，你先不要寄钱，你先用借口，说自己出了车祸，需要一笔手续费，看看你父母能不能为你凑一点钱，或者，能坐车来大城市看你。我那个时候很敬重夏伯伯，同意了。那个电话是夏娃替我打的，还放了外音。从那个时候，我就心凉了。”

“你的父母，没有来？”

我点点头，神色阴郁道：“他们在电话里说，寄回去的钱全部都用光了，没有存一分钱，还说，我自己应该有钱，至少也认识有钱的朋友，向他们借，等我好了，就能还钱了。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提他们会帮忙凑钱，借钱。甚至，没有询问我是哪里受伤，严不严重。当夏娃说，需要家里人来照顾的时候，他们说，农活要忙，没得空。从那天之后，整整半年，他们都没有打过一个电话！”

秦臻安慰的握住我的手，我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从那之后，我开始攒钱，想要买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等我买好房子，准备迁户口的时候，父母骂我，说一个没结婚的女孩子买什么房子，等到结婚的时候，反正要跟丈夫一家人住的，他们还希望这个房子挂上弟弟的名字，说他以后可以到大城市发展，那就更好了！他们不肯将户口簿给我，我特意回家一趟办手续，还被锁起来了，然后爸爸拿了我的东西想要将房子变成弟弟的，只可惜，在这边的手续，我已经弄好了，他弄不成。后来，还是三姐偷了钥匙将我放出来的。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回去了。我也换了电话号码。”

秦臻伸手抱住我的肩膀，我抹去眼角的泪，将最后一口浊气吐出来：“房子搞好装修，进火前，我私下发给了三姐照片，然后没几天，父母来了，被大门口保安拦下来的时候，他们一直叫嚷着，这个房子是他们女儿的，就是他们的！我大失所望，干脆掉头离开了。再也不管不顾了！”

“秋水月，不用想太多！”

“秦臻，这就是我的家人，他们太自私了，而我，也肯定遗传了他们的自私，所以，我的家庭，我也有些羞于启齿。”

“现在我知道了，我不介意。”

我在他怀里回复了心情，坐正了，开始收拾碗筷，秦臻站起，接过碗道：“我来吧，你休息。”

“秦臻，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找到合适对象结婚的时候，对方会嫌弃我的家庭吗？会对我这种做法质疑吗？如果是你，你的伯父伯母会怎么想？”

秦臻想了一下道：“伯父早就说过，我已经是成年人，做什么决定，做什么事，就是自己的一家之主。伯父自己有三个儿子，伯母自己身体不是很好，三个堂哥家的家务事也从来不插手，所以，他们更不会管我的事情。”

我笑了起来：“现在这种情况看来，嫁给你之后，我就能自己做主？”

“当然，家里的一切，你说了算。”

我笑得更大声：“我们还没结婚呢！要真的结婚了，你的工资卡都上交？”

“当然！”

“那你需要消费了，怎么办？此次在我这里拿钱，多没面。”

“不会没面子。”

“怎么办，我现在就好想嫁给你了！”

将自己的秘密坦诚之后，感觉彼此的距离更加亲近了。本来嘛，结婚之前，彼此都要互相了解透彻！

一周后，夏娃发来了请帖，她和周勤辉的婚礼就定在下个月，一场在这个城市，一场在帝都，毕竟这里是夏娃的娘家，帝都则是周家，是夫家。

结婚是一件繁琐的事情，作为伴娘人选，我听了夏娃的许多唠叨，选婚庆公司，挑选婚礼背景，还有婚纱照，还有礼服，真是太赶了！不过，一切的辛苦，在看到那唯美的婚礼现场时，我觉得一切都值得的，看夏娃的表情，也是幸福的！

秦臻是周勤辉的伴郎，我是夏娃的伴娘，帮忙招呼客人，挡酒。认识秦臻两个月，以为他只喝红酒，没想到酒量挺大的，一杯又一杯下去，脸色毫无变化，令人怀疑他是不是有千杯不醉的体质。

在这个婚宴上，我也终于见到了秦臻的伯父伯母，还有他的二堂哥一家，果然不太像，秦臻的伯父一家长相温和清俊，他的二堂哥简直就是标准的古典美男子，但他们个个都气质高贵，服装都是订制品，一看就是和周勤辉或者夏娃家家世相当的权贵人家。

秦家伯母还有些矜持，二堂嫂一见我，热情的拉住我的手道：“你就是秋水月吧？秦臻的女朋友？今天晚上一定要一起吃个饭呀！我们一家可都是特地为了看你才从帝都赶过来的！”

我的脸都红了，瞥了一眼秦臻，他微微垂着眼睛，有些不敢看我。

宾客们离开了，夏娃和周勤辉也坐车离开了，秦臻和我送他的伯父伯母一家上酒店房间休息，下楼后，秦臻去开车了，我在大门口等着，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宝蓝色裹胸鱼尾礼服裙的艳丽女子挽着一个俊美男人走了过来，她穿了一双至少十八公分的恨天高，脖子上戴着闪亮的钻石项链，手腕上也戴了不少首饰，手指上更是亮闪闪的，总之一个字，就是要闪瞎眼！

我只看了一眼，以为她们是要坐车的，结果等那个男人去拿车子的时候，那个女人移动脚步，走近道：“你是秦臻现任女朋友？”

我转头，认真打量了她一下，很美，一张脸用了太多高光还是怎么的，在阳光下都闪着水光，简直就像戴着精美的一张面具！即便是今天这种活动，我也没有化这么夸张的浓妆！

“你好，我是。”

女子火红色的唇瓣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那你知不知道，他没有生育能力的？玩玩可以，要结婚，慎重一点吧！”

我眼神变了，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谁呀？好像街道老妇人，逮着人就八卦？不八卦就不好受？”

女人的眼睛里浮现一抹被激怒的恼怒之意，这个时候，秦臻开车过来了，下车拉开车门，见我没动，转头，我微微一笑道：“秦臻，你认识她吗？”

秦臻转头，他眼睛里有几分迷惑，那个女人看见他，抿抿嘴，见他如此表情之后，冷哼一声，跺跺脚，身姿婀娜的离开些许了。

我笑了一声道：“可能是我认错人了，要么就是整容太成功了。走吧！”

我回家换下了一身伴娘礼服，换了一身素雅的衣服，卸了妆，换了一对耳钉，走出来，秦臻自己正在泡茶。

“秦臻，是不是距离我上次说考虑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星期？”

“嗯。”

“我已经考虑好了。秦臻，我们去挑订婚戒指吧！”

秦臻一下子站起来，双目发光，脱口而出：“真的？秋水月，你考虑清楚了？我们，真的结婚吗？”

“嗯。不结婚，难道就让你一直耍流氓下去？”

在去购买戒指的路上，我说：“秦臻，我们就办新式的算了，不用像夏娃那样麻烦。”

“哪一种新式的？”

“只拍婚纱照，不举行婚礼了，就请亲朋好友吃一顿饭，然后休婚假。对了，你的婚假有多长？我都能请一个月！”

“但是，一般女人的梦想就是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你，不后悔吗？”

“不怕呀！我虽然也梦想过，可是，也要看实际情况呀！到时候，我的父母兄弟姐妹都请不来，就算请来了，恐怕也会闹笑话！你这边，只有伯父伯母一家，别人也会说闲话。只要拍好婚纱照，一样的！”

秦臻开着车子，智能提醒系统报道着：前方红灯，请准备停车。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好，那就听你的！”

“晚上和你伯父伯母商量一下吧，如果他们信好日子，我们就挑个好日子去领证就行了，你说呢？”

“行！”

挑婚戒的时候，我相中的铂金戒指是一对，是普通样式的，没有多余的装饰或者雕琢风格，确定买这个的时候，秦臻道：“我们家乡很兴给女方购买五金，既然低调结婚，这方面就更加不能省，你看看哪些喜欢？”

“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不过，我不喜欢太闪亮的东西，就珍珠和玉吧。”

我买东西的时候，不喜欢挑剔，买衣服的时候也是，先是相中了，感觉自己穿的出，这才会试一下，现在，买珠宝首饰也是，最后买了两个珍珠耳环，珍珠项链和珍珠手链，秦臻拉着我在卖玉的那里看的时候，相中了一个墨绿色的手镯，一看价格，天啊，完全是所有珍珠首饰的总和，我连忙取下，递给售货员的时候，秦臻伸手拿过去道：“这个也要！”

“太贵了，我不要。”

“你喜欢就好。”

最后在铂金戒指内环刻上对方的名字缩写之后，我们又去买了新衣，这才赶到酒店。

餐桌上，秦家伯父伯母的教养一看就是长期贵族式优雅生活惯了，我就显得畏手畏脚的，不敢放纵自己，说话最多的还是二堂嫂，她旁敲侧击，我也没有隐瞒，交代了自己的出身，还有和夏家的瓜葛，出乎意料之外的，他们眼中并没有流露出轻视的眼神，也或许是我自己不敢抬头仔细看，从他们的语气里听不出来吧！总之，在我感觉尴尬的时候，秦臻开口说了我们两人打算低调结婚，二堂嫂吃惊的表情和秦臻一样，都没有再仔细追问。

终于吃完饭了，我都感觉自己快要出一身汗了，这个时候，伯母站起来，将一个红包塞过来道：“秋水月，这是见面礼，茶钱，我们家的风俗，接下。”

我看向秦臻，他点点头：“接下吧！”

二堂嫂塞过来一个红包道：“这是我们三个哥哥嫂嫂的心意，收下吧！”

两个红包都是薄薄的，感觉不是很厚重，我就接下了。

他们就坐当晚的飞机回去，送到机场之后，挥手再见了，我才大大的松口气。

当晚自然在秦臻的房子过夜，第二天，我们就去了民政局领了证，下午，我去公司请婚假，人事部的人正在叮嘱这是一个只有基本工资，没有奖金的假期时，人事部主任接了一个电话，然后走过来道：“秋水月，放心吧，你这是带薪休假，奖金也会有的。”

“谢谢啦！”

肯定是夏伯伯之前允诺的，他非常高兴我撮合了夏娃和周勤辉，答应在我结婚的时候会送我一份大礼。

秦臻来接我的时候说，他也请到了一个月的假期。

昨晚我们就商量好了，这一个月要从最东部前往最西部，乘坐高铁，沿途风景名胜区都会去看，比如五岳名山，国家一级旅游风景区等。

这一晚，我们用电子地图勾画了详细的旅游路线图，在跨度比较大的两个省份之间，就购买飞机票，所有的时间都排满了。

旅行出发前，收拾行李，想起包里的两个红包，拆开，竟然是两张支票！什么情况下会用到支票？这种程度，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转头去看秦臻，他正在帮我将行李搬上车子，他竟然就是隐藏的富二代呀！刹那间，捡到宝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和秦臻在很多观念都很相似，一路上聊天的话题不会尴尬，而且我也从来放弃过练习军拳，秦臻也是，他还带了木刀，度蜜月的早晨起来后，还能在酒店互相练习。

我们度完蜜月回到正常工作没几天，夏娃发来了喜讯，她怀孕了。

生活和日子过得异常的顺利，有个时候，连我都觉得幸福得有些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