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鲤紧张的背过身去,做起缩头乌龟。平日里都大大方方的,这会儿不知怎么就扭捏了起来。
萧棠温怒,“沈姑娘现在不敢看本官,将来呢?将来你怎么看陈意之,岂不是要自乱阵脚?回过头来,看着本官的眼睛。”
他语气稍微一凶点,沈鲤就会怂。硬着头皮转过来看他,眼神飘忽不定,找不到落眼点。
萧棠放开她站正了,严肃命令道:“眼睛不要乱看,就看着本官的眼睛。温柔些,不要懵,也不要怕......”
沈鲤打起十二分的勇气,抬起眼皮,直视他那双深情又温柔的桃花眼。脑袋唰的又全是刚才的剑花哗哗的乱闪了,她感觉气血好像都冲到了头顶上来,脑袋嗡嗡响。
“呜.......大人,我......我不要看你了。”
她没坚持住几息功夫就溃败下阵,捂着脸转过身去,好是难为情。
飞鸢起哄,“鲤鲤,你怎么了,怎么不敢看大人啊?你是不是害羞,脸红啦?”
桃玉姑也怂恿,“沈姑娘怕什么,男人看女人,女人看男人。萧大人看你,你也看他,又不会少块肉。多看几眼就习惯了,你就把萧大人当你喜欢的花啊草,小猫小狗......”
一时嘴快没把住门,意识到不对,她赶紧拍了拍嘴巴,闭嘴看热闹。
飞鹏只在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拍了拍飞鹏示意他别吓起哄。
沈鲤跟只缩头乌龟一样躲着萧棠,不肯转身看。他就自己转到她跟前去,严厉的命令道:
“沈姑娘,抬起头来,看着本官。”
沈鲤:“大.....大人我.....您别这样看着我.....”
萧棠偏不,一步一步的逼近她。看着的目光炽热又凶狠,故意要将她烤焦。
“身为朝廷命官,你就这点胆量?现在只是让你看看本官你就怕了,将来陈意之他若也这样看着你呢?
沈鲤:“.....”
萧棠:“倘若他要抱你呢?”
沈鲤:“.....”
萧棠:“......若他又要轻薄于你,你怎么办?”
沈鲤哭丧着脸,睁开一只眼。萧棠已经一步一步逼进来跟前来了,她退无可退,跟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爬,吱哇乱叫。
“大......大人,我.....唔.....”
萧棠冷冽的气息一下蹿到她的鼻间,窜进鼻腔直冲天灵盖。那双好看又深情的桃花眼,深深映着她无措的面庞。
微凉的唇就那样轻轻的印在她的唇瓣上,深邃的眸子里波澜不惊,似不认为这突然的举动又何不妥。像是他只是突然俯身过来嗅一枝花香一样,不小心碰到了沾着露水的花蕾,馥郁的香气一下染上他的唇瓣。
周遭突然安静极了,只有春夜的风在过境,还有沈鲤脑中劈里啪啦闪的剑花。
萧棠的身子压迫过来,她就本能的往后倒。哪知一只手,不对是两只同时掌住她的肩膀,扶住了她的身子,没叫萧棠倾过来的身子压折了她这朵柔软的娇花。
是飞鸢和桃玉姑!
沈鲤脸瞬间爆红,像是蒸熟的大虾一样,热气扑倏倏的扑到萧棠脸上。后者若无其事的退开,说话声又冷又凶。
“倘若陈意之也像本官这亲沈姑娘,沈姑娘怎么办?你现在是要作为一个细作,去接近陈意之。一个合格的细作,为了完成任务,你要做好先出自己的贞节甚至性命的准备。现在只是让你看一个男人,你就扭捏作态不成体统,本官看你要学的还不只梳妆打扮学跳舞。从今日起,你把本官当作陈意之,三个月内你能乱了本官的心,也就能拿下陈意之完成任务。”
他看着生气了,而且十分的生气。负手施施然走开,对她很失望,背影气鼓鼓的。
沈鲤原地懵了,这厮轻薄了她,她都还没生气,他倒还先甩起脸色了?
她捏着清霜剑的手指紧了好几下,恶狠狠的盯着萧棠的背影。跟只炸毛猫一样,呲牙咧嘴,恨不得扑上前一口咬死他!
飞鸢见状赶紧抢过剑,拍了拍她的脑袋顺毛,“鲤鲤,别气别气哈。大人有时候脑子就是有点不正常,刚才他说的那些话都是胡说八道吓唬你的。我们只是想要你帮我们去偷一件东西,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在,不会让你有事的,别怕别怕。”
沈鲤原地胡乱抓狂,“啊.....你们家大人神经病啊!”
萧棠的一通神经只气到了沈鲤,为了安慰她,飞鸢特意去饭堂让田婶去煮了酒酿小圆子。从生火揉面到煮熟上桌,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沈鲤去饭堂帮忙,把气都撒到面团上再吃进肚子里。飞鹏送了桃玉姑回来,进萧棠值房了待了一会儿,来喊道:
“时辰不早了,沈姑娘回家吧,我同飞鸢送你。”
沈鲤吃饱了才反应过这是萧棠放话下值了,没有他的话飞鸢不敢让她走,所以让她来饭堂煮圆子吃。
想到这心口窝的火险些又蹿起来,愤愤的去后院牵驴。
飞鹏却先牵了匹雄姿勃勃红枣马过来,“姑娘会骑马吗?这是大人的马,叫惊风。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拴在马厩里,姑娘借调期间行动不便,可骑它上下值,应当是比你的小毛驴快。”
沈鲤受宠若惊,萧棠的马,那厮居然舍得让她骑他的马。而且惊风好漂亮,额高九尺,全身红枣色,黑鬃雪蹄,皮革马鞍乌黑油亮。半点都看不出来飞鹏说的没人骑,倒像它的主人是一位英勇善战的将军。一看就是被照顾的很好,比人还要精贵呢。
沈鲤爱不释手的摸了摸惊风,它比它的主人脾气还好,大长脸亲昵的就凑上来了。她抱住它的大长脸,被吭哧吭哧的鼻息弄得脸直痒痒。
“它好漂亮啊,段大哥。只是这.....不好吧,惊风是大人的马,要让他知道你们把马给我骑了。他肯定是会不高兴,找你们的麻烦的。”
飞鹏笑道:“没事,就是大人说给姑娘骑的。姑娘可以把惊风牵回家,只要不丢了就行。”
沈鲤:“啊.....大人说给我的,为什么?我只会骑驴,不会骑马。我家的马我还没学会骑,我哥哥就牵着去从军了。”
飞鸢也牵了匹马出来,插嘴道:“鲤鲤,大人说给你骑了就是给你骑了。惊风平日除了遛弯放风就拴在马厩里了,它早该憋坏了。这下大人给了你,你不但上下值方便了,还省去了我们带惊风遛弯的功夫呢。而且骑马和骑驴一样的,你没骑过所以害怕。这样,明早我带你去给惊风遛弯。你骑两圈,熟了就不怕了。现下时辰不早了,你的毛驴墨迹一会儿就该天亮了。走,你跟我骑一匹,我们送你回家。”
沈鲤暗自腹诽,那厮不会是想让她给他免费遛马吧?
可惊风真的好漂亮,招人稀罕。她“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而且天色确实不早了,就只能把毛驴先拴在马厩里,想着哪天下早值了再牵回家去。
萧棠在墙后看卷宗,马厩里的说笑声走远了。他像是不经意经过一样,走到马棚里拾掇拾掇草料。
沈鲤他们三人牵了两匹小青马走,马厩里就空旷了,只剩下惊风和沈鲤的小毛驴。小毛驴霸道,横着身子吃草料,把整个料槽都挡住了。惊风没得它抢,打了两个响鼻,转到一边好是委屈。
萧棠伸手拍了拍毛驴的脑袋,“站没站像,吃没吃像,站好了吃。”
它脾气不好,尥了一蹶子,猛地一头顶过来,险些掀翻料槽。小肚子吃的圆滚圆滚的,脑袋还往料槽里埋。
“真是一个驴样......”
惹不起它,萧棠抓了把草料跑去喂惊风,一边和它说话:
“惊风,沈姑娘马术不好,你别摔了她。”
惊风嚼着草料,尖尖的耳朵竖的笔直,听得煞是认真。
关于萧棠轻薄自己的事,沈鲤是十分气愤的。但是她吃了田婶的酒酿小圆子,还有了惊风那样一匹威风的马。她那个肚子里的气啊,一下子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回家仔细琢磨一下,发现萧棠这人除了偶尔的冷酷无情之外还是蛮好的。
对待下属关怀备至,有好东西会给她,下值晚了还会让飞鹏和飞鸢送她回家。而且.....他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是不是?
沈鲤抹完面脂躺到床上,一面卷起被子把自己卷成条毛毛虫,一面想要是将来陈意之真的轻薄她,难道也像今晚上这样自乱阵脚吗?
虽然说不知道萧棠口中的陈意之是什么人,但都出动锦衣卫了,肯定不是什么善茬。何况萧棠做事说话向来谨慎,从不会信口开河的。陈意之指不定就是个色中饿鬼呢,不然萧棠也不会提前三个月花时间和心思来训练她了。
想想,还是自己功夫不到家了。纵使棍法再好又怎样,还不是被男人的一个眼神就吓到了。
真是太丢脸了!
沈鲤愤愤一跺脚,大被蒙头自己生气气了小半宿。
闭眼前,她又想起了萧棠的话。他要自己把他当作陈意之去乱他的心,蛊惑他,也就是勾引他了。
只是这话是当真的吗?还是他气头上的气话?
沈鲤翻了个身,觉得不像气话。他这是要提前帮自己演练,保证三个月后她能够成功接近陈意之完成任务。不过看着萧棠那副老成持重,又信誓旦旦的模样,看来是很有定力了。
闭眼睡过去之前,沈鲤自己想通了,一觉睡得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