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入砚就像砧板上的鱼。被当作鸡蛋一样剥去外壳,她也丝毫不在意车厢内,前排还有外人。
一层,又一层。
冬日的衣物足够多,多到成为了她的缓冲垫,去接受自己即将敞在日光下的事实。
或许,孟琼华是要碰她了。
秦入砚手指搭在孟琼华的小臂上,半是躺着,眼睫颤颤,如醉卧,最是撩人。
手指还不断抚摸着孟琼华的肌肤。
孟琼华从来不屑太厚重的外套。
即便是过去的三个冬天,她也总是旗袍在身,一丝一毫的累赘都不要,没有厚裤绒袜,没有羽绒貂皮,轻盈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蝶。
就连被迫离开花月,也好似只是起舞,身姿随着风摇曳,几近破碎,却又有着非比寻常的坚韧。
她就像知道什么打扮最适合自己,引以为模板,在这个方面,绝不迈出舒适圈。
毕竟,秦无霜喜欢古典。看古典舞,赏古风美人。
据说,她们是在一座梅园认识的。
在秦无霜带孟琼华回家的前一个冬天。
白絮纷飞,红梅映雪。
美人着舞服,在寒风中肆意舞动,水袖挥开飘飘细雪,晃出道道灵光。
寒阳照出尘埃,也在背光处,勾勒出一个朦胧的她。
美人回头,一见倾心。
随后有了第二次起舞,第三次偶遇……
若孟琼华别无二心,倒可称之为一段佳话。
只是……要秦入砚说,孟琼华做得太明显了。
或许也就秦无霜会突生恋爱脑,放着太多的纰漏当目盲,把这么个危险的,别有所图的女人带回家。
养蛊一般,在隐患中与她恩爱。
甚至还可能享受这般悬崖边刺激的爱恋,自以为是的揣摩着美人一举一动,相信她只有小聪明。
于是果真养出最美,也是最毒的蛊物。
沾之毙命。
秦无霜的后果便是如此,秦入砚亲自带着孟琼华的手摆动,抖开身上最后一件枷锁。
她要如何才能逃开这条毫不掩饰獠牙的毒蛇,又要如何把世间最聪明最狡猾的捕食者代入她的陷阱?
秦入砚看着孟琼华终于肯加上的绒毛披肩,保暖肉色裤袜,略略仰头。
只差一点。她只有一件薄透的衬衫还贴在可怜的峰峦上,半是遮着一抹霞光。
她只有够大胆。拿出足以吓破鬼魂的胆识,足以击溃妖魔的谋略,打碎自己的一片真心,连带着廉价的尊严一起,才能避免变成下一个秦无霜。
见秦入砚毫不在意,面上一点颜色都无,孟琼华到底是无趣,还是心软,都不重要了。
她伸手关上了挡板,拉上窗帘,隔绝出一片只属于她们二人的伊甸园。
身在伊甸园的人,总会偷尝一颗禁果。
秦入砚要当那禁果,也要当诱人堕落的坏蛇。
孟琼华没有摘下手套。哪怕秦入砚再三暗示,手指都勾住那丝绸的边了。
探向禁地,一点点上挑。
孟琼华也依旧没有反应。
所以,她不准备碰自己。
秦入砚想,或许孟琼华也只是想看一场梅园的舞。
那就让她用生疏的反应,笨拙却真诚的动作,为孟琼华上演一场秀。
车厢只闻呼吸,一个浅薄淡然,一个急促娇羞。
一个却有些茫然,一个却充满自信。
秦入砚让孟琼华的手指作为画笔,以身躯当画板,任其涂抹,糟|蹋了也无妨。
所以,用些力,触感会更好。
她檀口启合,是海妖发出了诱|惑。
不必怜悯她。
捏住那戴着白丝绸的手,覆上一片雪,教她如何按压,教她如何蹂|躏。
牵上一狭白玉软,引领她,告诉她,哪里最为美妙。
秦入砚看见孟琼华眼神飘忽,手指也在她身上发出了轻颤。
这是意动的表现。
孟琼华接下来的反应决定了秦入砚加码与否。
一秒,两秒……
孟琼华抽回手,神色冷冷。
秦入砚也不恼。
她只好自己勾勒,自己留恋,替孟琼华画着太多春光,好似用的是孟琼华的手。
效果比她想象中,都要好。
孟琼华若是觉得碰她也无所谓。
反正她们在一块儿,各怀鬼胎,只有以她取乐是唯一的共识。
那她都这样引诱了,孟琼华大可随意亵|玩。
就像之前的酒雕。顶多懒一点,让秦入砚自己动手。说到底还是在观赏。
现在孟琼华连看都不想看。
她扭过头,不去搭理秦入砚接下来太狂妄的动作。
耳根都有一丝红。
其实不是不想。
是不敢啊。
秦入砚无声的笑着,把那件轻薄的内衣披好,重新附在孟琼华身上。
“我亲爱的‘阿麟’。今天还没尽兴,还不满意吧?”她贴在孟琼华耳边,呢喃低语。
声音模糊不清,好似渺远。
又近到孟琼华可以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
热得她耳骨发痛。
却被粘腻的声音魅到不肯甩开。
“呵,是。别想拿你那低.俗的玩意儿交差。”
孟琼华被耳边、身上身下的同种黏糊烦了态度,冷着声,算得上一句羞ru。
秦入砚坐回原位,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今夜回家,肯定让孟姐姐好好尽兴。”
只有憎恶、痛恨,又控制不住的喜欢,才会不敢。
孟琼华的取向当然也是女子。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看穿她的那一刻,秦入砚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怜爱。
就好像,在看一只要掉入她陷阱的白兔。
就要露出破绽。
下一息孟琼华朝她袭来,极为用力的掐过她最幼嫩的红。
捏着她的脖颈,逼她缺氧。
隔着几层布料,把方才的不敢全都发泄。
才算泄了愤。
孟琼华走了。
秦入砚这才发现,挡板不知何时收回。
可车早已停下,司机也早就离开。
秦入砚平复了一下呼吸。
她还是暂且,暂且。不要太自傲。
孟琼华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无力而柔弱的猎物。
她只会等一个,自己放松警惕的时机。
然后——
龇出她的獠牙。
* * *
尽兴是没有标准的。
秦入砚在藏书阁躺了半日,临近午夜,孟琼华才结束了繁忙的一天,回到这偌大的庄园,可能给她圈养的金丝雀一个眼神。
孟琼华大概是习惯了。
在藏书阁找到秦入砚,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抱臂在门口看着她。
秦入砚乖巧的落在地上,朝孟琼华走去。
“这地方就这么好?”孟琼华闻着她身上的油墨味,忍不住蹙眉。
她以为秦入砚该讨厌这个地方。
秦入砚拍掉灰,“能让人安静,放松。呆在里面,偶尔时间会变得很慢,看着窗外的雨,一页书一下午也翻不完。偶尔又会感觉很快。”
“比如,我现在就感觉上一次见到阿麟,像是眨眼之前。”
秦入砚还是夸的有所收敛了。
藏书阁是她的地方。从小到大。
医学世家的孩子,从小都更喜欢泡实验室。
再不济也会被长辈,妈妈、姐姐,带出门观察动植物,打好夯实的生物基础。
藏书阁里放着的书太杂乱,五花八门。秦家小孩不爱看。
只有秦入砚会来。
第一次,是她被人戏耍,骗到藏书阁,关了整整两天两夜。
换作别的小孩,再不济也会被吓哭,锤着门,然后对这样幽森僻静的地方产生恐惧。
秦入砚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拿一本书,看得入迷。
随后是第二本,第三本……
入夜她便带着没看完的部分爬到最高的窗,借着窗外的月光,对书里描述的世界如痴如醉。
白天她便找一个阳光正好的角落缩着,看金黄的瀑布勾勒出灰尘的模样,寻着一本书,知道了丁达尔现象。
后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
破开了藏书阁的门。
门被恶作剧的孩童锁得很紧,这次破了,后来秦入砚花了好些功夫翻新它。
靠她自己的手,从她自己找到的书上学来方法和知识。
那个整蛊她的男孩被秦无霜的母亲拎着衣领。秦无霜跟在她母亲身后。
没人注意到最高处的秦入砚,找得心焦。
秦入砚也不看她们一眼,觉着,那是群没有手里的书有趣的人。
后来她才知道,其实没几个人比得过她的书。
当时的小秦入砚更傲慢罢了。
直到那群人翻乱了她整理好的目录,她这才悠哉游哉跳下地,拍了女佣的背一下。
把她吓一大跳。
之后秦入砚听见秦无霜说:“真是个怪物。”
“你不是,小时候在这里被困过?”回忆被孟琼华一声询问打断。
是听见那声称得上坦率的表白,才决定了解一番的。
“啊。”秦入砚刚结束那段回忆呢。
“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之后她是饿得吃了三碗饭。
但也终于找到了这个家里的容身之所。
“阿麟怎么知道的?”秦入砚勾了下唇,给出的笑直率得刺眼。
是真的无所谓。
“你曾经得喊我一声‘妈妈’。我当然,也得尽点责任呢。”
孟琼华说的是她和秦无霜还有关系的日子。
说罢,她收回眼神。
她做不到这样的坦率,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她的心很小,装得下一个人,装得下一件事。
谁招惹她,谁不可能好过。
谁对她好,她便百分回报。
这一生只会如此。
这么想来,她也是个很简单的人。
简单到必须给自己戴上太多太多层伪装,才能在这风云诡谲的环境里生存下去。
不然,迟早会被秦入砚这样的聪明人,这样天生冷漠,帝王风范,沉着得好似没什么能在她眼里称得上大事的人,吃干抹净。
她们是豺狼,猎豹,一切凶狠,天生的捕猎者。
她不是。从来,她都只是一株菟丝子。
不过是善于发挥自己的优势而已。
比如现在。
秦入砚会觉得,孟琼华是在威胁她。
通过这个称呼,这个身份。还试图羞|辱她。
也幸好秦入砚是那样的性格,冰雪聪明,也容易把许多事想得太复杂。
她看不见孟琼华掩掉的迷茫和惆怅,只会尽全力在分析她的意图,与她对弈,同她过招。
“说的是,阿麟。”无非是秦无霜说给孟琼华的。当作谈资和笑料吧。
毕竟后来,秦入砚也关了那个男孩三天,在暗黑的楼阁。
她还记得,那次找到那个男孩之后,秦无霜看着她,没有说话。
眼睛里,却写着那一句无比确切的评价。
——真是个怪物。
孟琼华眨眼。
她想起秦无霜对秦入砚的评价。
“这是个怪小孩。从不合群,每天冷着脸,对本家的实验、安排,不闻不顾,晃晃悠悠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当年,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孟琼华痴痴的看着她,把她当成神明、偶像,将她的话奉为圭臬。
心里想的却是,秦入砚的那双手。
那是一双特别特别,特别适合做实验的手。
哪里会是秦无霜想得那样简单?
现在这双手放在了自己身上。
是它最不该存在的位置。
那代表罪孽与贪婪,世间最见不得人的私欲。
如此,亵|渎感也最脏重,惹得孟琼华生了一瞬间的怜惜。
也只有一瞬。
因为秦入砚太会得寸进尺。
自己的眼神若不能绷得足够紧,就会被她挑出破绽。
然后悄悄逼近,把她的存在扎进自己的心里,每天靠一点动作,一点话语,给它施肥浇水。
催它快快生长。
孟琼华看着晃眼的天花板失神,下一刻果然——
秦入砚的脸凑了过来。
她眉目含笑,又好似有情。
对,她是喜欢自己的。
多可怕的人,多可怕的感情。
孟琼华掐着床单清醒过来,眼尾挑着一丝意兴阑珊。
“你不是买了几个新的?不给我用,是打算私藏了?”
今夜,孟琼华不想要太多秦入砚的肢体。
不要她的手指,不要她的腰身。
白天摸得太多,腻得慌。
“并没有这样的想法。阿麟,小鸟把你想要的,洗好了,带来了。”
秦入砚拿着她成套的玩具,摆在床头柜。
没啥好修的,但是也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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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