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醒来时,五脏六腑都在抗议,尤其是心口,就像有一把火在不停的灼烧。
他迷迷糊糊的撕扯领口,想把衣服脱掉,可惜两只手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就在这个刚刚醒来犹带困意的时候,屋子里突然刮起一阵凉风,小风不大,带着彻骨寒意,沿着后颈钻进衣服里,简易激灵灵打个寒战,那点困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哒哒哒,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床前。
简易蓦地睁开眼睛,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妖艳的古装女子满脸风情的靠了过来。
简易第一反应是又见鬼了,忙用一只手遮住右眼,仔细再看,人依然还在,一股浓烈的香味呛得他连连咳嗽。
女人见状僵在原地,随即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摸出一颗腊丸扔在床上,然后转身,扭着腰肢走向一旁圆桌,侧身坐下。
“老大你这表情也太伤人了,奴家这张脸有那么吓人么?”
简易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同时也想起自己目前还在幻境,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打了个招呼。
“嗨。”
女子叹了口气道:“如此不待见我潘玉玲,还能活在世上的也就只有老大你了。”
言罢女子转过身,对简易嫣然一笑,凤目含痴带怨,眼波流转间,又换上笑容。
“谁让您是奴家认定的人呢,不管你怎么待我,玉玲可狠不下心埋怨你。”
妖艳女子上下打量简易又道:“您这是又吃瘪了?”
“怎么自从离开不赦城,你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您对那个姓凌的小子真的太宽容了,这么区别对待,连我都有点妒忌了呢。”
她那个“我”字说得千回百转,听得简易手臂上竖起一片鸡皮疙瘩。
虽然这名女子的言谈举止风尘味很重,看着就不像善类,但简易觉得她对自己似乎没什么恶意,于是顺着她的话,试探着问道:“有么?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这还用问,当然是撕掉伪装宰了姓凌的,回不赦城过快活日子。老大,你要是下不去手,我来,我真不明白您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先送他飞上云端,再置他于死地,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简易似笑非笑的道:“大概是我太闲了。”
潘玉玲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之后盯着简易的脸,细细的看,就在简易快要维持不住表面上的镇静时,她猛地摇了摇头,别过脸去。
“老大你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有多勾人么?以后少对别人笑吧,要不,您把面具带上?”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女子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绕过桌椅摆设,一纵身从另一侧窗子跳了出去,动作轻盈灵活,双脚落地没发出半点声音。
几乎就在同时,房门大开,之前和简易一块儿喝酒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身体不好,就不要开窗,当心着凉。”
这人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快走到窗前,往外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异常,转身来到简易床前,看到床上的腊丸,眼睛一亮,伸手捞起来,稍稍用力,腊丸啪的一声爆裂。
他从里面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团,抖开,送到眼前仔细查看后,小心折起来收入怀中,对简易拱了拱手道:“班主守信,我也不会食言,不打扰了,你好生歇着吧。”
说完转身,迈开大步,扬长而去。
他嘴上说着当心着凉,走时却连门都不记得帮忙关上。
不大的房间,门窗洞开,穿堂风一吹,简易又咳嗽起来。
一个小丫鬟听见动静,怯生生走进来,关好窗子,倒了杯热茶,放在简易手边的小几上。
简易被冷风吹得精神一振,头脑似乎清明了许多,他叫住想要退出去的女孩子,请她帮忙拿一面镜子过来。
女孩儿低头应了一声,捧来一面镜子。
简易深吸一口气,抬眼向镜中看去。
只见镜中人唇如冰色,目似寒星,皮肤干净得仿佛透明,眉宇间虽然带着厌厌病气,却依然美的如同天人。
“果然。”
简易把镜子扣在床上。
毒发晕倒的那一刻,他想起了曾经做过的一个梦,他现在就变成了梦里的模样。
那日梦中情景历历在目,他顶着黑黎的脸,被一群匪气十足的兵拦住去路,为首的是个年轻将领,黑衣黑甲,手提长枪,身姿挺拔,五官轮廓分明,一双剑眉斜斜上扬,透着一股凌厉果决的杀伐之气。
正是刚刚拿走腊丸的人。
旧梦重现。
这个幻境难道是依据他的梦建造起来的?
简易仰面躺下,搜肠刮肚的回忆还做过什么奇奇怪怪的梦。
还真给他想起来一个,在那个梦里,一名女子给了他一块儿兵符,那上面的图案是一头凶兽,形如带翅黑虎,简易明明从未见过那东西,却很自然的记得它叫穷奇。
梦中,他也穿着铠甲,他还看到了尸骸遍地的古战场。
梦境里的某些画面就如一粒种子,在简易凝视它的时候,曾经的记忆开始萌芽,更多模糊的画面慢慢清晰起来,一帧一帧在他眼前浮现。
思索间,仿佛灵光一现,简易突然发现梦里那群士兵的装束和生死之间的守卫,还有黑黎用阴虎符召唤的鬼将一模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三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不知道是不是在幻境里的缘故,时间流失的特别快。
简易还发现,他现在这副身体自愈能力很强,不管是中毒还是外伤,没几天就能恢复如初。
养伤这段日子,只有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一直在照顾他的日常生活,潘玉玲偶尔现身,带来各种各样的信息,她二人的言行结合简易回忆起来的一些片段,他总算理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在这个场景里,他这副身体的原身叫风桓,公认的十大恶人之首,人称睚眦必报疯桓,和另外几个臭名昭著的大恶人住在与枫林下的不赦城。
风桓为了修炼大无相神功自断经脉,形同废人,偏在这时,边军游骑校尉凌远洲率兵偷袭,风桓伪装成舞伎,打算趁乱逃走,不料凌远洲剿匪只是幌子,他真正的目标正是身为叛军密探的丽人坊班主离鸢。
酷刑撬不开“离鸢”的嘴,为了套取情报,凌远洲把人从地牢抬进别院悉心调养。
风桓神功大成,觉得杀一个凌远洲实在太容易,也太便宜他了,实在难解他心头之气。想来想去,还是先送他一场泼天富贵,再看着他跌下神坛更有趣。
于是,两个人订立赌约,输的一方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身为密探的离鸢在凌远洲眼里,唯一的价值就是情报。
凌远洲本是顾帅旧部,顾家失势后,他被压制在边漠多年,在风桓的暗中运作下,得公子瑜相助,重回王城,凭借赫赫战功晋升为上将军,眼下正是他春风得意之时。
弄清来龙去脉,简易心里安定许多。
他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以后,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凌远洲再次露面,两个人继续喝酒,听书,看风景,出同车坐同席,在外人眼里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