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发财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橘色小猫气呼呼地用屁股对着苏锦瑟,谁碰一下都要龇牙威胁,深刻诠释了小猫的屁股摸不得的真理。
苏锦瑟无奈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霸占着矮几中间的猫发财圆滚滚的屁股,那颗小脑袋圆溜溜又气呼呼地趴在毛爪上,好似一尊泰山,稳然不动。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先变回来,行吗。”苏锦瑟磕着瓜子态度敷衍地哄着,瓜子壳漫不经心地朝着它的屁股扔去,大眼眯起,眼神流连在猫发财拱起的猫屁股那上,手机不经意地搓了搓。
——可惜了这个屁/股。
猫发财的脑袋被瓜子壳蹦得一下弹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它红嫩的鼻尖,惹得它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一直沉默的猫发财猫瞳竖起,突然拱起背来,怒气冲冲转身,瞪着不知死活的苏锦瑟,犬牙咧起,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苏锦瑟立马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态,面上秒变成认真忏悔的模样。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她脸上诚恳歉意嘴里却是胡说八道,眼底弥漫着笑意,沉痛谴责着,“那个倚翠实在过分,还害你受伤了,让我们一起来严厉谴责。”
猫发财一点都没有被安抚下去,反而更加生气,后脖颈的毛倏的立起,尾巴下垂,愤怒地盯着苏锦瑟。
苏锦瑟摸摸下巴,讪讪地露出笑来。
这事还要今日苏锦瑟入鹤柏堂的事情说起。
去鹤柏堂的路上,苏锦然随口说了句:“你这猫得放好啊,祖母可不喜欢猫了。”
老太太的性格强势霸道且冷漠,苏锦瑟停住脚步,推了推怀里睡得死死的猫发财,见他毫无醒过来的动静,到底是一直只有四个月的猫,爱睡觉是天性,只是不知为何今日怎么推都推不醒。
苏锦瑟没办法也不能耽误时间,便把他放在鹤柏堂外面游廊的一个小花园的空花盆里,甚至还拿了两片树叶遮住猫发财的肚子,这才随着苏锦然去了鹤柏堂。
谁也没想到,睡得迷瞪的猫发财最后是被一阵浓郁的香味熏醒的,它还未睁开猫眼只触及一团柔软,等它彻底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双上扬的媚眼。
那眼睛似水含情,微微眯起便流露出一股媚态,那双眼睛的主人摸着它的肚子,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掐得它疼。
它还未说话,便被冲天的香薰味冲得连打三个喷嚏。猫发财错失先机,没一会儿就被鹤柏堂一群娇艳的侍女围住。圆圆的猫脸一脸蒙地被人揉着,直到尾巴屁股都被摸了个遍,这才反应过来,剧烈挣扎着,奈何猫发财猫轻体瘦根本挣脱不了束缚。
被紧紧束缚住的发财被那个容貌娇艳的女人用指甲抓着肉,疼得它只好祭出利爪和尖牙,对着那人脸上狠狠抓了下,趁乱逃走了。
猫发财仗着体积小,在盆栽假山中流窜,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那群侍女忙着安慰被抓了脸的倚翠,根本没空把这只猫抓回来教训一顿。
逃出生天的猫发财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好躲在假山上面,舔了舔掉了毛的前腿,秋风瑟瑟,吹得他毛发凌乱。它恨恨地用爪子拍了拍脚下的石头,向外张望着。
其实他今日睡不醒也是有理由的,他不知为何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躺在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可胸膛还在轻微起伏,床边跪着一人,拿着湿漉漉的手帕擦着他的嘴唇,那是一直照顾自己的欧阳太监,只见他眼带红血丝,神情憔悴。
“那个邹明恩又来了。”一个坚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说话的乃是拱卫太子的龙卫军都军指挥使夏及晨。
“不见。”欧阳太监说话尖锐阴冷,一双细长眼睛流露出杀气,但他动作小心地拿着参茶一点点喂到床上之人的嘴里。
“但是太原官吏迟迟见不到太子恐怕会生变。” 夏及晨有着顾虑。
“滚出去。”欧阳太监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宛若毒蛇一般盯着门口的人,“太子在太原遇刺,我没有把这些人全部抓起来严加拷问已是仁慈,若是这些人都打发不出去,太子当年便白救你了,出去。”
之后他还未仔细看,便觉得前腿一痛,被迫惊醒,之后就是险象环生地逃命史了。
其实苏锦瑟一开始没找到猫发财的时候也是格外着急,直到看到那个倚翠的女使用手帕包着脸,怒气冲冲地支使着叫丫鬟们把花园翻得底朝天,那范围便是从苏锦瑟放猫的小花园里找起。
她心中一惊,深怕猫发财出事。猫发财虽然里面住着一个人,但现在到底是一只四个月大的小猫,遇到人类毫无办法,所以便跟在他们后面。
他不是普通的猫遇到危险知道往高处跑躲起来,所以苏锦瑟把注意力放到层层叠叠的假山上。
等走到一处做群山绕水模样的花院时,她怀中的玉佩突然热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后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一条一闪而过的橘色尾巴。
那群丫鬟根本没想到猫会在最上面的假山上,匆匆找过草丛花坛没见到踪影便离开了。
苏锦瑟站在假山下,仰头,低声喊着:“发财,发财。”
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正是众人遍寻不见的猫发财。
猫发财毛发蓬松凌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锦瑟,面无表情背后露出一丝委屈与愤怒。
“别气了,真的,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把你一个人放在不认识的地方了。”苏锦瑟不知何时跑到发财后面,戳了戳她的猫屁股,讨好地说着,嗡着声音,软软糯糯,像是屋内化不开的灯油。
这事她确实有些问题,不应该把猫性的孟识放在不认识的地方,见他如此生气也算认了,所以这次道歉颇为诚恳。
一直炸着毛的猫发财动了动耳朵,尾巴不由自主晃了一下。
她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猫发财脊背上的毛,原本愤怒的猫发财倒是没有对着她龇牙,苏锦瑟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它抱在怀里,摸着它脑袋,不知为何突然解释着。
“我也不是故意要把你放在那里的。我可不受苏家老太太待见,她整日想着要如何打压我,若是知道我还养了她不喜欢的猫,必定是要把你打死的,她不是心慈之人,我觉得我们好歹现在是联盟,保护一下你还是要的,虽然好像不成功。”
苏锦瑟摸着它的脑袋,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感受中手心下的温热。烛光的阴影在她眉目间留下一层浅淡的轮廓,这张还未完成张开的脸庞在昏暗光泽下露出一丝惊心动魄美感。
她还很弱小,很脆弱,是一朵还未完全绽放的鲜花,可心底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善良。
猫发财趴在她胳膊上,睁着一双猫眼看着倒影在地面上的弱小身影,这身影在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无依无靠,柔弱可怜,可又不见自怨自艾之象,显得柔软不可欺。
一直发呆的猫发财鬼使神差地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靠近她纤细的脖颈,感受着脉搏地跳动。
他突然觉得有些寂寞,他二十年来一直都是独自一个人走,所有人都要依靠他,需要他来保护,人人都告诉他不能倒下,所有人的期望都在他身上,可今天有个弱小的姑娘说,想要保护他。
他一直冷漠的心,突然跳了一下。
寂静中,地上的黑影好似相互偎依的两人。
谁也没发现,苏锦瑟怀中的玉佩在发出微弱的盈润光芒。
一人一猫难得安静平和地坐在一起,外面是沙沙秋叶声,苏锦瑟无聊为猫发财做的竹筒水车,发出细弱的水声。
寂静又安详。
“七姑娘。”翠华出现在门口,咬着下唇,打破了沉默,“这,棋子,只有苏二姑娘磨坏的一副棋子。”
苏锦瑟要换课业,没多久苏家的几位姑娘便都知道这事。
要读书便要棋子,大夫人说棋子没有现成的,便让苏锦瑟去问苏锦光借,最后落到苏锦瑟手中的便是这幅磨坏了点棋子。
苏锦瑟从沉默中回神,摸着猫毛,无所谓说安慰着:“没事,练棋而已,又不是比棋子谁好看。”
猫发财看着案几上那盒缺斤少两,表面被磨得没了颜色的棋子,猫瞳微微眯起,胡须抖动几下。
“明明去外面买一副就好,为何……”翠竹闷闷不乐地说着。一副棋子而已,苏家又不是买不起,何必要七娘子去求别人呢。
苏锦瑟笑了笑。
这个举动必定是苏大夫人自己的意思,若是老夫人做这事,一定是选个比苏锦光贵的棋子送来,然后引起两人的好胜心,要她们斗个高低。
苏锦光不似表面一般与世无争,想必老夫人心里也是清楚的。
“不必了,也少些麻烦,你去的时候,苏锦光是不是还挺高兴的。”她扭头问着。
翠华点了点头。
二娘子甚至还邀请她进来吃杯茶,甚至要给七姑娘一本她自己整理的心得。
“我若是今日拿了好的棋子,只怕这位苏二姑娘可不会对你这般还没好,又是请吃茶又是送心得的。”
翠华愣愣地看着她,傻傻问道:“为什么啊?”
苏锦瑟捏着发财的爪子,看着尖尖的猫爪子时隐时现,眯着眼,意味深长道:“有些人总是见不得原先比自己差的人开始过得比自己好的。”
苏锦光与苏锦瑟都是不得宠的姨娘出生,两人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苏锦光生母犹在,好歹能靠着老太太和大夫人在苏府求生,而她自己紧靠苏锦彤,在苏府至少能过得体面。而苏锦瑟生母乃是下九流之人,苏锦瑟又是赶着苏锦彤后面出生的,与大夫人一房早有隔阂,不受后院两座大山待见,日子过得甚至不如老太太身边的大女使来得体面。
猫发财窝在它怀里,耐着性子任由苏锦瑟折腾,它今天也是累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一个乖巧的玩具。
“下去吧,明日还要早起去请安呢。”苏锦瑟笑着把翠华打发下去。她抱着猫坐在椅子上翻看苏锦光的心得。
苏锦光字体倒是秀气,和她人一样,文文雅雅,字体纤细。怀中的猫发财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爪子趴在边缘看着本子上的字,嘴角不屑地撇了撇,伸出毛爪子一把把册子打落在地,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重新趴会她怀里眯眼睡觉。
“不是不生气了吗。”苏锦瑟无奈地揉着它脑袋,她抱着猫要去捡那个册子,一直迷瞪的猫发财突然一跃而下叼着册子直接扔到脸盆里,站在架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锦瑟,甚至伸出猫爪子踩了踩被水浸湿的书,胡子一翘一翘的,最后把视线落在桌上的棋子上。
苏锦瑟竟然秒懂它的心思,连忙举起手,连连摇头,头疼说道:“不看了不看了,这个不能丢,使不得使不得。”
猫发财皱皱鼻子,踩着高傲的步子回到自己的猫窝。
“真是祖宗啊!”睡前,苏锦瑟盖着被子无奈尴尬道,奈何不远处的那堆小山丘充耳不闻,稳如泰山地趴着。
深夜,一道微光自苏锦瑟怀中亮起,一直沉睡的猫发财突然起身,警惕地看着那道光。
那光自床上之人怀中亮起,微弱但温润,照的苏锦瑟的脸在微光中发亮。
猫发财鬼使神差地走上前,跳到苏锦瑟怀中,猫爪子摸了摸脸犹豫片刻后再一次探上少/女/胸/前,用爪子灵活地勾出发光的玉佩来。
它的爪子刚刚碰到玉佩,孟识的身影便清晰出来,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一样了,他犹豫地走了几步惊奇地发现自己没有便会猫身,脸色大喜,只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便有扑通一声重新变回一只猫。
小猫愤怒地拍了拍地面,最后无奈地回到苏锦瑟边上,他再一次便会人性后,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佩,见它玉佩上的血丝少了许多,心里闪过一丝大胆的念头。
“倒是睡得香。”男子捏着那块玉佩,玉佩照得他手指莹白,骨节分明。他冷笑一声,嘴角微扬,伸手颇为用力地捏了捏苏锦瑟的脸,狠狠出了一口气才罢休。
竟敢把他一个人丢下来。
奈何佳人睡得深沉,根本没有苏醒的迹象。
那玉佩离了苏锦瑟光芒暗淡了不少,血波都缓慢流动着。
那个男子沉思片刻,弯下腰来细细打量着床上的佳人,想着自己身体的处境和来太原的目的,冷静说着:“苏家未尝不是侧妃的人选。”
他无聊地拨了拨苏锦瑟的睫毛,把玉佩放回她怀中,自己变回一只猫,睡在她脑袋上,和逐渐熄灭的玉佩光芒一起陷入黑暗中。